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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宠杂记

时间:2024-05-04

林小文

家人的反对仍然无法浇灭儿子心头对于小动物的狂热,他背着我们托小区小卖部的老板买了一只仓鼠,偷偷养了下来。一周后,儿子在自己房间逗仓鼠玩的时候,忘记锁门,这才东窗事发。奶奶下了死命令,不准把仓鼠带到客厅和阳台来,见一次扔一次。无奈之下,仓鼠的容身之所除了儿子的房间,就是我的卧室了。

其实,对于儿子养宠物一事,我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忍态度,如果没被孩子奶奶发现就是儿子的万幸。孩子奶奶态度坚决,丝毫不肯退让,这缘于此前儿子多次不信守承诺的结果。家里养过鹦鹉,起初说好让孩子自己打理,但没过几天,孩子新鲜劲一过,给鸟儿洗澡换水装食物的活儿就完全落到奶奶的肩上。最终两只鹦鹉全被楼下跳上来的野猫偷吃了,养鸟的日子才算告一段落。搬到新家后,亮堂堂的房子,面积增加了三分之一,阳台却不如旧房子的阳台大。养宠物一事,无论怎样充分的理由,再也无法打动奶奶的心。儿子和外公去了一回动物园,抱了一小缸金鱼回来,整整七只,精心侍弄一周后,只剩下一只,至今仍在客厅里残喘苟活着。至此,给金鱼换水、喂食又成了奶奶家务的一部分。

儿子偷偷摸摸养仓鼠的行为,正好适应了仓鼠的习性。那是一只可爱的小精灵,全身杏色的羽毛,只有肚皮处有一搓黑色的毛,眼睛和绿豆一样小,白天大多时候把头埋进胸前,我第一次在飘窗处发现它时,还惊呼儿子过来,死了,你的仓鼠死了。儿子厌烦地翻了个白眼,示意我别大惊小怪,并告诉我,仓鼠在睡觉呢,不信你摇一摇笼子。果然,我一动笼子,小精灵立刻抬起头端坐着,两只小豆眼睛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

儿子的房间开了空调,每晚都把温度调到最低才能入睡,他却担心起仓鼠是否会被冻死,不得已,把它连同小笼子放在我房间的飘窗,一到晚上,飘窗处发生窸窸窣窣的声响,给人的感觉就是人的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记得儿时住的阁楼铺的也是木地板,一入夜,老鼠成群活动,我侧耳倾听,想象着一个人正在从楼梯那儿上来,先是一两个,后来小分队,然后是成群结队的大军,鱼贯而上。那声音在夜的宁静被无限放大了,贯穿进我的无数梦境里。直到很多年后,才听母亲说那是昼伏夜出的老鼠上演的一出又一出闹剧。

正当我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时,小精灵的一个小动作一点声响就可能把我单薄的梦给敲得支离破碎。反复几次之后,我再也无法忍受,起身把它连同笼子从飘窗移到卫生间。为防止自己半夜起床上洗手间时踢到笼子,我把它放置于卫生间的最角落。只有这样,我才能度过一个又一个安稳的夜。

与儿子偷偷摸摸养宠相比,显然,我的童年幸运多了,十岁前是在农村度过的,家里养猫也养狗,门前还有一群群鸡啊鸭啊,放眼过去,到处是可爱呆萌的动物。还有四口池塘,全部是自由自在活蹦乱跳的鱼儿,只要你愿意,可以在香蕉园附近的空地上,拿着锄头挖蚯蚓,把不停蜷缩的蚯蚓往鱼钩上穿,搬个凳子在香蕉树下坐一个上午,钓上几头鲫鱼拿给母亲,改善全家人的伙食。

与动物相伴的童年里,有一只叫黑娃的狗给我印象最深,他表现出的忠诚和勇敢几乎嵌进全家人的记忆里,时隔三十多年后,母亲还常常念叨着。黑娃天姿聪颖。黑娃刚出生不久,还在狗贩子的笼子里时,母亲一眼相中,指着黑娃就要,狗贩子遮遮掩掩,推荐另一只棕色的狗给母亲,母亲仍旧坚持,并给出了比其它狗双倍价格才买下黑娃。人与狗之间正如人与人之间,需要缘分才能相遇相守。

黑娃的忠诚无处不在,除了日常的看守门户外,它还做出不少“出格”的事。某天,客人来家里,临走时,母亲装了一大包点心要让客人带走,客人大概是不好意思接受,推辞不拿。母亲和客人隔着一大包点心推搡着,推得难分难解,蹲在一旁的黑娃见此情景,以为两人在打架,以为主人遭受攻击了,立马冲上去给客人就是一口。大家都愣住了,黑娃可從来不咬人的啊,肯定是为了保护主人,情急下才出口的。母亲骂骂咧咧一通,赶忙把客人送到镇上卫生院处理伤口。回来后,母亲罚黑娃一天不吃饭,尽管如此,黑娃对主人的死心塌地,让大家都对他另眼看待。

桔子成熟了,为了防止外村人跑来偷摘,父亲只好晚上住进桔林,与父亲作伴的只有黑娃。一有陌生人出现在桔林,黑娃反应灵敏,汪汪汪一通狂吠,企图吓走陌生人。面对这样异常凶猛黑狗,任何人都会望风而逃。也有冥顽不化的小偷,踟蹰不肯离去,黑娃只好跑到茅草屋拖拽父亲的被子,叫醒熟睡的父亲。直到所有桔子采摘下来被运走,我家也没有丢过一粒桔子。

黑娃的忠诚却成了他悲剧的导火索。就在第二年看守桔林的某个晚上,小偷几次进桔园偷盗不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最卑劣的手段实施了一场阴谋。小偷扔了一块肉给黑娃,一块下了毒药的肉,黑娃吃完后顿感不妙,他开始向家的方向狂奔,到家门前的小水沟时,没能跨过去,跌倒在水沟里。父亲在水沟上找到它时,黑娃已经奄奄一息,口吐白沫。可怜黑娃一生忠心于主人,不曾想会发生这样的惨剧,父亲叹息,母亲掉泪,孩子们嚎啕大哭,最终全家只好忍痛把黑娃的尸体埋进了屋后的小山坡里。

此后,家里陆续又养了两只狗,一只棕色,一只灰白色。那是个流行吃狗肉的年代,村里的狗动不动就凭空消失。母亲一直怀疑,棕色狗是被偷偷进村的捕狗队抓了,成了人们的盘中餐,而灰白色的狗,某天跟着父亲去集市后就没再回来,是找不到家的路还是被逮走了,都无从知晓。后两只狗都赶不上黑娃有灵性,也就谈不上缅怀之类的话语了,直到搬到镇上的最后一年里,家里都没再出现过汪汪的狗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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