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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湾:一条灵性的河

时间:2024-05-04

林宝卿

最早迷上这条河,是因为它的名字:九十九湾。

多么婉转绵长的名字啊!

我暗暗想:是真的转了九十九个弯吗?为什么不是整数一百呢?

接着迷恋的是对它的想象:歌里唱的“浏阳河”也就转了九道弯,那么这个九十九个弯,该有怎样曼妙的身姿和柔美的意态!很长时间我都弄不清楚“九十九湾”的概念,总是煞有介事地在地图上找来找去,试图算清楚这条河到底有没有转够九十九个弯,它的每一个转弯之处有否蕴藏着宝贝?是否有剪不断理还乱的九曲回肠的故事在里面?

很长时间,我对九十九湾的了解一直停留在文字的层面上,以及河边村庄里一些文物古迹,比如崎下桥,比如觉皇寺。

现在,此时,一个秋老虎肆虐的仲秋傍晚,一抹橙红的余晖涂抹在一江碧水的江畔,我轻松惬意地亲近水,亲近树,亲近花,亲近草,亲近九十九湾“河畅水清岸绿景美”的现世图景。我散慢的脚步穿行在那些红瓦白墙马鞍屋脊雕花彩绘“建新如旧”的骑楼和庭院,思绪散慢地回味它前世今生的丰厚历史内涵。

是的,九十九湾可不仅仅是一条河。不说清楚九十九湾的来历和底细,就无法深切领略九十九湾的大美,毕竟,美不仅在于视觉上的绚烂,更应该是文化意义上的探询。九十九湾,丰沛的水资源和丰富的历史底蕴,让它流淌过的大地有一个熠熠闪亮的名字——闽南水乡。

先说一个流传在本地的有趣掌故:

话说九龙江两大支流北溪和西溪。北溪水位高,西溪水位低,两者相差约两米。北溪的水温顺地从北溪边的内林村河道进入,一路向南一路欢歌,一路滋养一路迭荡,最后从西溪边的湘桥村流出,汇入西溪的波涛,渐行渐远直奔大海。这条纵贯龙文城区南北,贯穿朝阳、步文和蓝田三个镇大部分地区的河流就叫九十九湾。

几百年来直到最近的几十年前,九十九湾清亮的河水如素洁的飘带,在碧绿的或金黄的田野间萦绕流转,悠悠桨声伴着朝暉夕阴和燕雀白鹭的倩影。河里有鱼虾,河面有鹅鸭,河边有女浣纱。一船船的庄稼或一船船的货物,载南载北忙进忙出。那可能是九十九湾最美好的年华!

九十九湾入水口的内林村,位于北溪南岸,清朝时期出了一个翰林叫林域,所以也叫翰林村。

九十九湾下游出水口的湘桥村,位于西溪北岸,也出了一翰林,盖一大宅第叫翰林第,门前一桥叫湘桥,通往对面的学堂,所以村名叫湘桥。

翰林村盛产甘蔗,翰林村的甘蔗品种好名气大。湘桥村沃野千里,盛产水稻。每到丰收时节,金灿灿的稻田一望无际,铺展无穷的财富。

一个入水口,一个出水口。两翰林之间隔着一片又一片的田,连着一段又一段的河,互相较劲。林翰林说,你们吃的是从我村流过去的水,我要让你们吃到的水是甜的!于是把大桶大桶的糖往水里倒。黄翰林说,你们吃的米饭是我这儿地里长的,我让你们抬抬头揉揉眼就能看到金灿灿的稻子!于是就把稻谷堆成了山。

稻子堆成山容易办到,蔗糖倒进水里却像无底的洞。翰林村的林翰林眼看要输了。林翰林不服气。抓耳挠腮想不出好办法。可是牛皮吹出去了,怎么办?

还是侍女聪明,想出的办法两全其美又诗意盎然。她建议把糖拌在谷糠中,再倒入水中。这样,谷糠随着流水漂到了湘桥村,一路的水都是甜的啦!

说来有趣,这两土豪还是亲家,在人间斗富还不罢休,又不依不饶地追到阴间较劲去了。据南靖人庄亨阳的记述,林翰林在年头死了之后,黄翰林也死于这一年的年尾——没有对手的生活是寂寞的啊!真是一对“冤家”。

传说归传说,但九十九湾流域土肥水美物产丰饶确是事实。有了河流,有了船,人的脚步就可以抵达更远的远方,而远方有诗,有不一样的风景,有梦想和财富,有更广阔的天地。

直到20世纪60、70年代,水上交通仍然是主要形式,大船走北溪西溪,小船走这村那村,有时从村头到村尾,都是划着船过去的。田间农忙收获季节,载着稻子、地瓜、花生、甘蔗等农作物的小船行驶在大河小河上,真是一道繁忙却是充满希望的风景!

作为九十九湾源头的内林,又称内林街,是北溪水流入九十九湾的第一村。

20世纪40年代,内林河道可以行船,建有码头,水上运输发达。300米河道两岸尽是街道、公园、店面。不仅商业繁华,文化底蕴也深厚,据明万历《漳州府志》记载,早在明朝初期,应当地人请求,知府创办了“芗江书院”,祀朱文公,以陈淳、黄干、刘宗道配祀。这个书院在明、清两代颇享盛名。

靠近西溪边湘桥村,于2007年被列为省级历史文化名村。黄家诗礼传世、耕读传家,书香门第,历史底蕴深厚,英才辈出:“五世为官”“九世经商”,积累了丰厚的财富,“文脉之兴”延续了二百多年。两百多年间陆续建造的规模宏大的“大夫第”“翰林第”“贡元第”“进士第”等10余座古大厝,仍霸气地守望在浩浩荡荡的湘水旁。已故著名画家、漳州画院院长黄稷堂先生的纪念馆就在这其中的某一座大房子里。湘桥的文脉又接续了下来。

历史的更替,时间的绵延,河流是不羁的脚步,总有些东西要在时间里消失,总有些事物要在时间里生发。现在,我从横跨九十九湾上的响水桥下走起,沿着崭新的河陂绿道一路穿花拂柳。水气氤氲,凉风习习,一声两声鸣禽唱和,悠扬婉转。秋草黄黄,暗香阵阵,我深吸浅呼,把一天的躁气和疲乏抖落,换来身心舒展的空灵。

没有大起大落的庸常日子过久了,心中难免升起一团怀旧的惆怅。离乡日久的人,城市化过程中把自己的村庄弄丢了的人,没有杂事萦绕心头的时候,变得无比怀念那些长在河边的老房子,怀念那“房前有田屋后有园”的旧时光。而年轻的一代,城里长大的一代,他们何尝满足于天天高楼的逼仄空间挤压呢?一抬眸一展眼目光即被生硬的墙壁弹回来的感受,让人不可避免地压抑和烦躁。人天生向往开阔和深邃,为了城市文明我们付出了多少谁也估量不到。

那么,这里,九十九湾,闽南水乡,用它既传统又融合现代的风格,把我们包容。浓郁的闽南元素,俨俨的老家味道,就铺展在屋檐屋脊窗棂屏风的线条和图案里。那辽远的河流和平展的视野,那倒映在清清水面的娉婷的树,是一曲安抚心灵的歌谣,是一片放飞梦想的天空。虽然我仍然比较喜欢那种经过时间温润抚摸过了的气息和味道。

这样长长的青石步道适合两三闺蜜散步闲聊,只是相随左右什么也不必说,或者互相浅笑地拍几张照片留住笑靥华颜。不必叹最是芳华留不住,不必吟“明夜扁舟去,和月载离愁”,想想九十九湾的前世和今生,什么都可以一笑付流水。

或是深宅天井院落,或是二层楼店的骑楼,一律红瓦白墙,红砖方柱,马鞍屋脊,墙头淡雅的彩绘,黑木格窗子,细致弧形的窗眉……素雅,明亮,古香古色,大方中又有清丽之姿。墙角一棵桂树,吸足了阳光清气,芳香饱满。我把镜头调好,把角度调整到最合适,让桂树清雅的绿印在粉白的墙上,让半壁红砖从疏密有致的枝叶间透出来,隐约闪烁,入画入心。不由遥思“庭前赏月,桂下抚琴”的古代仕女那安娴和优雅。今生今世无缘于此风雅事了,不过握一把花锄栽花种草总是比较可能实现的吧?我莞尔着宽慰自己。

转过那个屋角头,一泓碧水呈现眼前,倒映着彼岸的绿草、白墙,红瓦、黑窗,疏枝朗叶。有码头,有小船,一层一层的石板伸到水中,我拍打着一旁的粉绒绒芦花,直接走向水边,光脚浸没清凉水中,想象“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的情景不觉一乐。

九十九湾主港道全长17.3公里,河有多长,故事就有多长。几百年来,长的是流水,短的是人生。河道所经之处,水网密布,村落依水而建。塘、沼泽、湾、河、古庙、古村、古桥、古树,如散落在九十九湾两岸的珠贝,使“闽南水乡”的风韵更具内涵和光辉。颜值已足担当,才华亦不稍逊。当我们散步河畔时,当我们在即将开业经营的茶馆品茗时,低头的一霎那,应是笃定的,不负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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