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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泄负能量的“超级星期二”

时间:2024-04-23

这个星期二不那么“超级”

刁大明:3月1日的“超级星期二”,其实不那么“超级”,对2016美国大选的“分水岭”、“风向标”意义不像人们预期的那么强,两党都没有谁可以说是已在赢得本党提名方面稳操胜券。这与本次初选的规则设置有关——同2008年2月5日那个一天横扫22个州的“海啸星期二”相比,这次“超级星期二”两党各只安排了11个州的初选;也与两党主要竞选人的人气、策略和遭遇的问题有关——比如希拉里的“邮件门”、特朗普出格言论激起的反弹,杰布·布什、本·卡森等人的突然退选也改变了共和党内部分选票的流向,没有给特朗普造成加分效应。

民主党这边,现在看来就是希拉里与桑德斯的竞争了。希拉里拿下了7个州,但桑德斯赢得的4个州里有俄克拉荷马、科罗拉多这两个温和的南方州,说明希拉里在拉美裔和农民群体当中的号召力并不理想,与桑德斯的差距仍不悬殊。

现在看来,只要“邮件门”不失控、希拉里不被起诉到法庭,她最终拿下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不能排除桑德斯失去提名后决意以独立候选人身份继续参选,一旦如此,一些持“平民主义”(populism)立场的人将转而在民主党外寻求“安慰”,一定程度上会分流希拉里的选票。过去数月,美国国内舆论在分析希拉里选战面临的威胁时一直持“‘邮件门猛于桑德斯”的调门,这种判断恐怕只在桑德斯既不获得民主党提名也不会自己出来选的情况下才成立。

有人根据桑德斯前一阶段的言论把他比作“民主党内的特朗普”,这不符合事实。桑德斯在政治立场上并非“反建制”,他1990年当选国会众议员时候,希拉里还仅是州长夫人,比尔·克林顿也还没有生出竞选总统的念头。换句话说,桑德斯在华盛顿政治圈里的资历比希拉里还深,除了外交政策方面略逊一些,对美国的国内政治还是非常熟悉的。桑德斯曾作为独立人士与国会内的民主党团结盟,获得参院退伍军人事务委员会主席职位,现为预算委员会首席成员。在这场竞选中,他对美国公众而言是个陌生者,但又熟悉美国高层政治,既新又老,在“沉稳”和“改变”两种社会心态之间两头讨巧,所以才能对希拉里构成切实的挑战。

自1988年以来,共和党内凡是拿下“超级星期二”的竞选人都最终获得了本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然而这一次,包括特朗普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任何一个初选州里拿到50%以上的总代表数,这样的情况在共和党初选历史上是没有过的,没有谁是“众望所归”的,可见共和党内部还在持续分裂中。接下来,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提名应该在特朗普、克鲁兹两人当中产生。

老百姓“不高兴”

达巍:“特朗普现象”也好,“桑德斯现象”也好,其实都是2008年以来美国社会思潮变化的延续。2008年大选被大家公认为美国历史上最具戏剧性的一次选举,一开始几乎无人看好奥巴马,不仅是因为他资历浅,更是因为他在民主党里显得太“左”,然而奥巴马赢了,是大众的求变意识把他推进了白宫。当时,全美上下对小布什政府发动阿富汗、伊拉克两场战争政策很是愤怒,对金融危机导致经济下滑十分不满,老百姓太“不高兴”了,不再相信权贵。

民主党的意识形态主流自上世纪90年代比尔·克林顿崛起开始走上了所谓“第三条道路”即“中左”路线,希拉里就是“中左”路线的领军人物。当时奥巴马代表了民主党内比较传统的那种“左”,得到了肯尼迪家族的支持。

现在看2016美国大选的初选,实际上很大程度还是2008年选举的一个延续。今年初选当中,“极端”言论大行其道,不仅特朗普表现得很极端,桑德斯的主张也走极端。如果说桑德斯是在民主党内“借壳上市”的话,特朗普简直可以说是“恶意收购”了共和党。他们借共和党、民主党的平台推销自己,做得都很成功。桑德斯在2015年以前并非民主党成员,而是独立人士;特朗普长期在两党间摇摆,加入过民主党两次,共和党三次。

在意识形态根基继续发生变化和分化的情况下,两党都已形成紧迫感,急于找回“党魂”,也就是适应新的内外形势重新完成认同和自我认同,向选民解释好“我是谁”。目前两党仍在竞选的人里,除希拉里、卡西奇外,其他人的政治立场都不在两党传统意识形态的“光谱”上,无法用过去传统的左、右或者中左、中右、极左、极右来定义。2008年以来美国政治变动的能量还在释放,这在本次大选中将会得到反映,出乎大家意料的事可能还会发生。

导致美国国内思潮发生异化的原因之一是贫富分化加剧。当富人更富、穷人更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白人就会非常不满。我们看到,今天美国国内支持特朗普和桑德斯的人,差不多是同一群人,多属白人中下阶层。他们是社会发展的“输家”,一心求变,没有耐心等待“高贵的圈里人”拿什么方案,某种程度上,也正是这种原因导致了2008年奥巴马的当选。然而七年多过去,奥巴马没能解决他们的关切,有些问题甚至更严重了,所以他们还要继续表达对现状的不满。

在这种情绪背后,还有其他一些因素在起作用。华盛顿的两党恶斗、政治极化,美国在世界上的相对衰落等,都加剧了白人选民里“民粹主义”的滋长。我觉得用“民粹主义”可以解释特朗普、桑德斯为什么那么受欢迎。老百姓的情绪需要得到表达,特朗普在利用这种情绪方面最主动也最成功。尽管他到目前为止仍然拿不出改变美国的具体方案,但这对很多底层百姓来说并无所谓,他们就是想要一个说话痛快、解气的人。当他们看到特朗普什么都反——反建制、反体制、反媒体、反政治正确、反两党,就觉得遇到了懂得他们的那个人。

现在还不到对本次大选做出预测的时候。要准确判断未来选情的走向,当然首先要看民调。从民调来看当然现在对希拉里是有利的,共和党现在的“内讧”对希拉里以及民主党也很有利。但与此同时,也要重视选举中的大趋势,看哪个候选人代表未来,哪个候选人代表过去。在2008年的竞选中,奥巴马成功塑造了自己代表未来的形象,而希拉里在选民心目中仍然属于“过去的王朝”。从这个角度看,希拉里处在不利的地位。这次大选将带来美国政党制度、选举制度的新的变革,这是目前我们唯一能够明确预测的。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两党人事安排的正常梯队已被打乱。目前仍在参选的竞选人里,除克鲁兹外,其他人年纪都很大,希拉里69岁,特朗普70岁,桑德斯75岁,美国很可能再出一位高龄总统。人们常说,在美国选举政治里,年轻人代表变革,新面孔代表希望和未来,年长者代表经验和可信任。但现在看,特朗普、桑德斯他们在高唱改变的调子,自身年龄又比较大,也可以算是政坛新面孔,这样集几大特点于一身的情况还是很罕见的,使得过去观察美国大选的一些常规逻辑不再管用了。但我更看重的是美国政治生态可能因此发生的变化。2008年奥巴马的当选,事实上打破了美国高层政治的代际排序——过去几任总统,克林顿、小布什是上世纪40年代生人,接下来本该轮到50后掌政,结果一下子上来个60后(奥巴马1961年出生)。而奥巴马卸任后,他的继任者是个40后的概率极大,会对两党后备人材的培养和历练产生相当复杂甚至是消极的影响。

到处都是“焦虑感”

董春岭:美国国内民众对现状不满、愤怒的情绪在累积。“特朗普现象”、“桑德斯现象”的出现绝非偶然,但持续时间之长、对选举影响之深超出很多人预料。大选揭幕以来,“愤怒”一词频繁出现在各类民调里和媒体上,选民的情绪显而易见。这次两党初选的选民投票率比较高,也正是这种情绪促使他们走向投票站。我认为美国选民愤怒情绪的背后,隐藏着三种“焦虑感”。

第一种是“政治焦虑”。初选表现出很明显的反主流政治、反“建制派”、反政党的情绪,这是2008年以来愈演愈烈的“极化政治”现象的产物。奥巴马理想主义色彩浓厚且个性强势,精于“营销政治”(向大众推销政治主张)而厌恶“零售政治”(寻求两党政治人物的支持),不善于运用协调的办法处理党派分歧,经常绕开共和党和国会推进改革,在一些敏感议题上,直接运用总统行政令解决问题。而共和党方面则针锋相对,为了党派利益,不惜以“阻挠相关议案、宁愿政府停摆”的方式做要挟,向总统施压,政治极化不断升级,党派利益压倒了国家利益,两党斗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

此外,美国政治朝着“金钱政治”、“王朝政治”方向发展,助长了民间的“反建制”情绪。奥巴马执政期间放开了竞选筹款限制,造成利益集团有更多空子可钻,政治献金成为决定选举输赢的“利器”,“华尔街”和“华盛顿”愈发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不少选民担心继续这么搞下去,“金主”将操控政治,他们的利益和诉求将得不到保障和反映。去年杰布·布什和希拉里·克林顿宣布参选时,一度引发了民众对美国政治“家族化”的质疑,很多美国媒体质问:“难道我们需要第二个克林顿和第三个布什吗?”坐拥上亿筹款的杰布·布什在初选中早早被淘汰,政坛老将希拉里被桑德斯一路紧追,就是这种政治焦虑的直接反映。

第二种是“经济焦虑”。实事求是地讲,奥巴马这两任,推动美国经济复苏还是取得了显著成效的,数据很好看。但这些数据没有反映出的现实是,美国富人更富、穷人更穷,中产阶级继续萎缩,橄榄球型的社会结构正在发生变化,其中,利益受损最大的是蓝领工人。尽管奥巴马政府的“制造业回流”政策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主要促成的是高端制造业的“回流”,创造就业数量有限。与此同时,大量新移民和非法移民涌入美国,不仅拿到了很多高科技制造业的工作岗位,也压低了端盘子刷碗这样的低端职业薪酬水平,对美国底层白人就业和收入的影响非常大。所以我们看到近些年美国人对非法移民的排斥心理更强烈了,直接影响到本次大选的议题排序。

第三种是“文化焦虑”。随着这些年移民政策的放宽,美国的人口结构在发生重要变化,白人占总人口的比例已经下降到约50%,拉丁裔人口比重上升到约20%,黑人占到10%左右。2014年美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五岁以下的美国人中,少数族裔比例已高达50.2%。在本届、也就是第114届国会众院当中,白人男性众议员已不占多数。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白人将成为“少数族裔”,届时美国的政治、社会面貌和内外政策议程都会发生很大变化。美国不同党派、阶层、族群的人都在面临重思“我是谁”、“美国还是不是美国”的问题,甚至产生了盲目的排外情绪,这从特朗普针对穆斯林、墨西哥移民的极端言论中就可见一斑。特朗普竞选言论中鲜明的“孤立主义”色彩可能就来源于这种“文化焦虑”。

张志新:本次初选,到目前为止凸显出共和党高层对选举态势的无力掌控。一方面,党内精英属意的参选人已被“排挤”出局,杰布·布什在南卡罗来纳州选举失利后被迫退选。杰布早在正式参选前,就被认为是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不二人选,媒体更是预测杰布与希拉里将进行“王朝对决”。然而,愤怒的选民根本不给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官家公子机会,理性、务实的参选人在本次初选中也没有立足之地。另一方面,共和党高层退而求其次的候选人选项,如鲁比奥,也被证明是“扶不起的阿斗”。他不仅选战缺乏章法,主线不明确,而且屡屡被人抓住把柄,被认为太过“稚嫩”、政治上“不成熟”,难堪大任。之前,他被媒体揭露公款私用、账目混乱,后来为自证清白公布个人财务状况,却又被发现理财能力差,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如何掌控国家财政。后来,在参选人辩论会中,面对问话他三次给出同样的答案,被新泽西州州长克里斯蒂狠批“像机器人”,应答缺乏灵活性,导致其支持率一蹶不振。

共和党选情目前处于“漂移”状态,高层眼睁睁看着特朗普一步步接近获得提名的终点,却无可奈何。从根本上讲,这一方面源于共和党内派系林立,无法就其未来发展方向达成共识,因此在初选中出现民粹分子(特朗普)、“自由意志主义者”(兰德·保罗)、“宗教右翼”(赫卡比)、“茶党分子”(克鲁兹、鲁比奥)与温和保守派(杰布·布什、斯科特·沃克)的路线之争。另一方面是由于高层与草根的脱节,占美国人口1%的富人无法体会其他99%的人对未来的担忧,基层民众的关切和诉求无法得到满足。而他们对政治“局外人”特朗普无原则的支持,恰恰说明对共和党高层,对美国现行政治体制已经“出离愤怒”,期待更深“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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