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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落下雨水

时间:2024-05-04

周启平

暴雨素描

苍穹隐遁,光,夺路而逃。

瞬间的黑夜,像竖起的黑幕,把我们紧紧围住。

压迫越来越清晰,没有一个口子让我们喘气,或者爬出这黑色的领域。灰喜鹊躲在树的纵深处,恐惧逐渐加深,并忘记了鸣叫。它呆呆的,似乎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突然,黑幕被撕开。一声怒吼,震颤直抵身心。之后,一道光举着刀斧冲向地面。

这种宣示过于强大,我们只能进一步退缩。

雨点试探性地、有节制地拍打着。但是,越来越多的雨点正在滑向不可控制的边缘。它们狂野地、不顾一切地敲打着大地这张铁皮鼓。

声音,不再有序。

嘈杂的声音重叠着,大地已被敲起了青烟。它在经历另一种燃烧。

锋利的雨,不打算收起它的锋利。

退避,是我们选择的务实之词。而雨水继续宣示它的锋利,不留一丝余地。

当我们深陷其中时,硕大的光,突然一跃而下。

光,迅速回到人间。而雨水,瞬间收手。仿佛贪玩之人玩够了,便潇洒离开。飘向远方,找另一处玩的落脚点。

麻雀遇雨记

飞翔湿了,也重了。

麻雀不吱一声,咬牙扛住压在身上多余的重量。

它不够强大,能扛下的也有限。而一场雨对它來说,就是一场灾难,让飞翔大打折扣。雨摁住它的翅膀,它不能飞到之前的高度。因此,它躲在雨缝里穿行,才避免了飞翔被雨水浇湿。

偏偏急促的雨锋利无比。一只弱小的麻雀似乎背着寒光,在雨里漂泊。它的岸是一个屋檐,或一片大点的叶子。现在,它在漩涡的中心,不说疼痛与委屈。

抖动羽毛,试图卸下那些雨点。它觉得雨水正在捆绑一只鸟。或者雨的嫉妒之心,是想让一只麻雀像雨水一样,自由落体,掉在地上,“叭”的一声,碎成一片。

麻雀,不能让自己从飞翔上跌落下来。

雨水没有这个权利,它们不能剥夺一只鸟的坚持。

在雨里的麻雀抖落一些雨水,又继续冲进雨里。似乎要倔强地捅破雨水糊起的这层窗户纸。飞翔过处,落下的雨点听见纸张碎裂的声音……

分界线

一刀切下,一边是雨,一边是晴。谁也不会把谁拉过来,两边,用不同的状态撑起迥异的世界。

此时,雨是规矩的雨,思想纯粹而简单。阳光的事情就交给阳光,雨避免插手。似乎一纸契约,让彼此互不干涉。谁也不轻易越过分界线,雨在雨的地盘下着,阳光在阳光的居所照耀。一堵透明的墙,隔成了两种风格。

清晰的分界线,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墙,只矗立了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张薄纸。风的指尖第一个捅破这张薄纸,墙立刻化为乌有。互不相容变成了互相纠缠。两个世界因此牵扯不清。似乎都在失去,却又都在塑造。

吞噬着那边的阳光,包含着这边的雨水。已没有分界线维护之前的秩序。平衡被打破了,雨水与阳光交织着,推搡着,它们,已不可能找到清晰的自己。

雨点的演奏

听见“咚”的一声,仿佛雨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乌黑的瓦片上轻轻弹拨了一下。试探性地弹拨,声音如此浑厚而悠扬。雨点,应该是个好琴师。

它们开始急剧地弹拨着每一块瓦片,像弹拨着每一根琴弦。音乐流淌开来,由缓到急,由单线条到多线条。我闭上眼睛,听着高亢的音乐。想象着雨点在心里按下不同的琴键。音乐在翻飞,触动着我的心弦。

一阵急切之后,雨点的手指缓慢下来。音乐也进入了缓慢而温柔的章节。我内心的起伏被舒缓取代。我走出那剧烈的、亢奋的浪潮,引导我的是舒适而平和的音符。我感到有安抚的指尖在轻轻地滑动。

仿佛这只是过渡,雨点再次发力。

我感到更多的线条交织。

音乐,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丰沛与大气。数以千百计的乐器,被捏合得天衣无缝。它们用各自的演奏,推动这首交响乐急速地升华。震撼之声,让我的整个身心拥有了飞扬的节律。

当雨点送出最后一个音符,我才瞬间走向了空旷。而雨点弹奏的回音还在触动我的想象。它们,似乎不想让这场盛宴落幕;它们,似乎觉得这是一种无法复制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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