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宇轩
在秋雨中阅读
霜迹已被清洗一空,田野如人生写照。
庸常生活里的神来之笔,
可以是蝴蝶,是乌桕,是瘸脚的牧羊人与书架里一本册页。
清凉啊,我的家园我的心。
与友人在山中读诗
田野读我,荒原与寂寞来写照。
湖水读我,浮木与枯枝是有生活的。
窗口读我,把柄与侏儒来写照。
在皖南的星空下读我:
漏洞、偏远与灰心是一种态度。
与此同时,我又写信给你,告诉你现实像淤泥一样松软
现实可以埋人。
朋友啊,感谢你生前给予我的那束光——
“所有詩篇都是旅程,它们从一处通往另一处”①
注:①援引勃莱诗歌“牵牛花”当中的诗句。
迟来之月
这满月倾洒街巷庭院,也看顾我父亲的坟头。
这满月如一封信。
促使你在人间读它,并且找到母语里的精魂。
其实我们都是晚归的人——
可供面壁的湖水知道,差一点我就出家了。
差一点你就买下整座南山。
初雪之夜的梦
去参加一个亲戚的葬礼之后,
雪从傍晚落到深夜。
梦中有人沿着马路走向虚无之境。
这背影如漏洞和伤疤在雪地十分醒目。
那时气温很低,火苗在闪。
一棵柿子树寂静成谜。
如诗一闪十一月
迷雾中,一棵柿子树是被语言清点过的。
语言又何曾放过玉米地、小河水与小乡村。
经验告诉我,牯牛脚印里的一汪清水,
可以泛出东方幽居者的光芒。
正如峭壁之上,可以成为一种朴素的生活。
在十一月。
乘火车经过果园
那是一列从上海开往拉萨的绿皮火车。
目力之内,羊群,梨花,黄土高坡,如神迹。
车厢内有人使用方言赞美春天,赞美大地与风景。
我确实生病了,在科技无法到达的地方,我的心,
带领我创造第五个季节。
身体周围的光
别为往事消耗太久。大河滚滚中一根浮木永远不走回头路。
都是第一次做人,没有传统就去创造,没有经验就去生活。
要敢于像火中取栗一样,
把自己从庸常拎出来放到云端。
俯身看看大地上的人群,也看看房舍、马路与灯火。
要像雨滴和大雪一样舍得回到我们的时代。
然后借助语言的药力去神游。去冬眠。
在北方林中一条月光照亮的路上
饮马人与托钵僧相遇了。
湖水在杉木后面接近心灵的位置,很隐秘,很孤僻。
空气中约等于十毫克药力在延伸它的边境。
一个句子诞生之初,我们才刚醒悟。
树枝安静如婴儿呼吸,却又蕴涵古老的智慧。
田垄四散,仿佛刚刚挽回审美世界里的东西。
完成一首诗之后,猛然发现自己置身一个寒冬之夜
词穷的时刻到来了。
寂静,是十万条河流途经这里,而大雪下了一整天。
屋后柿子树如同守望者,
在第五个季节喊我父亲的名字。
屋子里60瓦的灯火,
可以把时间推向门外。
独自散步河边,想到你在明尼苏达某条河流上的小舟读诗
向时间索要一个雾蒙蒙的早晨。
向早晨索要白霜凛冽的田野、屋瓦,与白鹅高鸣。
有时,我也向母语世界的审美,我的岁月,我的县,
索要一条大河、一架木舟。
以10毫克药力要它们醒目、孤绝和偏僻。
其他的就交给游鱼来追溯,来隐喻。
平静的日子丢在以前
马路很长,梦境太短,供养泥菩萨的屋檐三米三。
去旧时间里问烟囱。
我有第五个季节,还有七个穷亲戚。
生病是后来事。就像孤独不是天生的。
多好啊,以前我理解信仰约等于南瓜孤悬于墙头。
十二月芦苇荡。
你写父亲,正如我写冬日
像柿子树那样活着。把孤独养大。
让落日变轻、变小。
树下始终系着一只咩咩的绵羊。
羊粪乌黑滚圆的泥土上,
有我们一次次地忏悔,
与不死之心。
幽居者的光
万古不烂的天空下面,
落叶在堆积季节的萧瑟与艰难。
我的心很暖和啊!
像灰烬中,
被风重新吹燃的一粒星子。
故乡是我们毕生的命题
乌云翻卷如大海举至头顶。
四下荒芜之时,你是巨人,也是矮子。
孤独从十月伊始有了水银的质地。
孤独以前是一面驼黄。是火。是青灰。
21世纪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它不能溢出语言范畴。
就像故乡是我们毕生的命题,无人可以置身事外。
落日是个旧词
去河边种树,不必等到三月。然后回家建造梯子,
去屋顶拔草。
举头看见落日是一个旧词。
健在的风水先生,
小镇里还剩一两个。
三场秋雨如三次教训把气温降至低谷
继续阴沉、下坠,继续灰暗,继续深刻。
像一页旧纸包裹于石头。
石头是有态度的。
站远点——
你会发现大地上的房屋又矮又脏。
人群打伞或不打伞。
梨树沉默,雨水在反季节。
出 神
用十二首诗,搭建一所房子。
从四个方向打量这扇门。
窗户开着。60瓦灯泡像一本毛边书。
第五个季节依然很冷。柿子树很干净。
有一条路通向這里。
俯瞰它,发现道路像枝丫。房屋如果实。
果实与碗筷
搬来梯子,取下树的果实。不必等它暗自落下。
天空很空。里面有一团火焰。再往里,是神殿与图腾。
不必争论世界是多边形、球形,
或其他什么形状。
去碗橱取出碗筷。我们是有生活的。
秋水长天是从前事。现在是一闪,冬天就成了。
赠友人
天空泛白之时,天要下雨。天要下雨之时,白鹅高鸣。
窗外不知谁在说话:
“去哪里啊?”“上街买菜去。”
十一月。乌桕树的叶子红了。
日子像灰烬中残存的一点余温,教诲我们使用减法。
就像渔梁坝每年此时是枯水期。
老友啊,昨天我们冒雨前往河坝拾捡石头,
那些石头多数已无棱角。
也用小石子打水漂,那些泡沫和水花属于时间的一部分。
外出拾玉米
冷空气越过几个省来到我居住的县城。
冷空气已被科技提前预报了。
如同我们居住的房屋可被国家地理精准测绘。
十二月伊始,野外霜白,雾浓。行人少。
良田生出一副慢性病容。
想到玉米地里也有我们朴素的生活。
想到呋塞米、丹参片照料母亲胜过我。
气温陡降10度以后,人生的意义出来了
落叶如信。大地是它忠实的读者。
人间的冷空气早就可以精准预报了。
各活各的。
每天我们都在坚持使用各自的母语写作。
每天都被一个隐形读者在语境中翻捡和挑剔。
所谓丰富就是大雪压弯枝头,正如一首诗尚未完成它的使命。
十二月是一面大河。
我的心,像丰收的南瓜寂静不语。
日 记
灰云下面是住人的村庄。河流浅薄,仿佛一个答案露出骨骼。
抬头看,有鸟雀迁徙。十二月太早薄,有树在落叶。
我父亲的坟头荒草很深。
每年都是如此,我尽力了,我是说写作和生活。
梦里忆及宅基地
宅基地被雨淋湿了。时间像蛇蜕。也像野姜把果子埋在地下。
旧日子是悬挂在饭碗上的一滴油珠。
人间志愿者们致力于改变它的词语属性,
直至成为语言世界拥有广阔纬度的一抹光。
这么说,宅基地不必用来盖房子,住人,
或者饲养牲口。
神 迹
老母亲用剪刀把塑料门帘剪断,说是天要下雨。
剪刀,门帘,阴云,看似不相干的几个画面,如药力作用于
一位87岁老人的精神世界。
或许还有更隐秘的事物没有被说出,
但我确信,在天气陡转之前,老母亲可以提前预测。
傍晚散步,误入一块杨树林
走错路了,遇见房舍而丢了湖水。遇见杨树而丢了晚霞。
第五个季节在此处供养一块陆地,两只眼。
对着窗口说不怪别人。
对着门廊说不怪语言。
即 景
风声很大,像人在麻袋里挣扎。
窗口脏了,何时脏的,已无从考证。
总之你活过的每一天都是一滴水银。
忧郁时去看湖水。
快活时去看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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