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无尽的空白填充

李宁

娘

一枚多么渺小的字，被我含在嘴里，度过了数不清的春秋冬夏。

我们向她汲取着包容、关心，甚至她最珍贵的青春。过去的日子里，她偷偷咽下劳累、烦恼，唯独对我始终微笑一

我曾见过，在缝纫机前，月光替我梳理她的白发。忽然间，我的眼眶像被什么碰了一下，泛起酸痛。一股在心口徘徊的热浪，似乎在等待时机爆发。

她的脚熟练地踩动踏板，儿时的旋律从未感到陌生。我知道，离家的几年里，她就如此日复一日地做工，为了几十块工钱，脖子、脊背烙下毛病，害怕花钱，不敢看医生…一

庆幸她的眼神很好，没有老花。

当我进院时，她能透过玻璃看清我的胖瘦，然后红着眼说：

“咋才回来，给你包好了饺子。”

家

今夜，月亮仍旧依偎在天空。细碎的光斑，零落在大街小巷，映衬在深陷的脚印里。

有时，光线中也含有一点孤独，很小很小。这个小的词语，总会把无尽的空白填充。孤独自行分解，跟隨时间寄生到人的身体。

时间，是古老的，操控着回旋的指针，抹去针尖下的光阴。从前的时刻表很慢，那时候，我未计算过一年有多少分秒的轮回，也未想过日月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那个年纪，我们在河畔聆听知了和蛙鸣，在山头眺望大海和车流。

从前的日子很慢，慢下的青春就被收藏在信封，再一封封寄出，最后邮寄成一个遥远的词语，叫做牵挂。

乡愁

离家那天，村口的槐树枝头，停留了几只鸟雀。它们顶着红红的太阳，扑腾灰白的翅膀。几片细小的叶子，伸手抚摸几只精灵。在这几寸空间，一只受伤的鸟，始终沉默，看看白云蓝天，听听汽笛羊群。哪里发出一声长叹，打破凝固的气息;哪里分解出愁绪，让眼泪复活。

踏上离家客车，穿过平原、山地……窗外的事物，都一一记下、背熟。我像个异乡人，仔细在这块土地寻觅，寻觅滚落在马路两侧的鹅卵石，寻觅下水摸鱼的脚印。客车渐行渐远，耳畔的音调，树梢的鸟鸣，包括呼吸，是那么陌生。那刻起，我变得笨拙，总要练习很久很久，才能抹去眼角的泪痕。

风

浪花从眼前涌过，拍打湖中的礁石。

鸟倾斜翅膀，掠过湖面。岸边，游人架好相机，等待将来临的视觉盛宴。

风筝在湖上，像无忧的孩子，奔跑。时而远，时而近;忽而左，忽而右……似乎在寻找方向。

船，在水面绘出完美的弧线。渐渐四散开，清澈的水纹里，仿佛无数颗闪烁的星星，一眨一眨。

听，远处的雁塔。是谁唱起了家乡的歌谣，把那浓浓的爱意，传给异乡的游子。

手推车飘来的粽叶味，又一遍告诉我，亲人正坐在电话旁，等待我的一通电话。

是啊，是文瀛湖让我知道，与家的距离，是我今生无法计算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