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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鹅》:人物身份幻象、身份选择、身份突围

时间:2024-05-04

【摘要】 达伦·阿罗诺夫斯基2010年执导的电影《黑天鹅》,展现了女主人公妮娜在演绎“白天鹅”和“黑天鹅”这两个角色时产生的自我身份认同危机。本文试从身份幻象、身份选择和身份突围三方面探讨妮娜蜕变过程中的心理变化及角色身份转换问题,并由此反思现代文化语境下的身份——自我危机。

【关键词】 《黑天鹅》;身份幻象;身份选择;身份突围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识码]A

电影《黑天鹅》讲述的是纽约某剧团新一季《天鹅湖》上演过程中,担任“天鹅皇后”的芭蕾舞者妮娜为了完美演绎舞剧《天鹅湖》中的“白天鹅”和“黑天鹅”这两个对立身份所面临的角色转换困境。这两个彼此否定的角色特质迫使妮娜走出原本的身份领地,由“白天鹅”一步步蜕变成“黑天鹅”。但妮娜的突围只是得到了短暂的成功,她以人格分裂为代价获得身份蜕变的同时,自身却被极端行为所吞没,这个蜕变过程中的心理冲突揭示了当代多样文化下的身份——自我危机。

一、“白天鹅”与“黑天鹅”的身份幻象

《天鹅湖》是柴可夫斯基于1876年创作的四幕芭蕾舞剧,剧中的“白天鹅”和“黑天鹅”具有完全不同的性格特质:“白天鹅”纯洁温顺而又脆弱胆怯,“黑天鹅”则邪恶张扬且极具诱惑力。在《黑天鹅》这部电影中,“白天鹅”和“黑天鹅”的形象设置也带有明显的指向性,即最初的妮娜如同“白天鹅”一般纯洁、敏感,最终却蜕变出邪恶、魅惑的“黑天鹅”人格。导演达伦·阿罗诺夫斯基当时在整理剧本时曾说过:“如果舞台上的人物有了分裂的倾向,那么现实中的人物的分裂就可以更加完善而且有理由;如果现实中的人物有了分裂,那么也可以反过头来促使舞台上的这种分裂更加彻底。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过程,缺一不可。”[1]27-28 他认为妮娜的人格分裂与她在戏中戏《天鹅湖》中一人分饰黑白天鹅两角的身份分裂是相互促进的。

影片通过运用大量的超现实手法刻意营造出惊悚诡魅的氛围,给人强烈的视觉心理刺激,将妮娜人格分裂的两种力量博弈具象化,从而更直观地展现出妮娜内心的矛盾、挣扎和觉醒。这些事件的发生都有一定的象征意味,是妮娜的“黑天鹅”身份不断深化的表现。此外,影片中一些极具象征意味的修辞表征与妮娜的身份蜕变相互对照,很好地将妮娜蜕变前后发生的变化以视觉形式呈现出来。例如,在影片色彩运用方面,前半部分妮娜周围的生活空间基本以白色、粉红色为主,如粉色大衣、粉色睡衣、白色围巾、粉色的卧室装扮等等。导演利用这些干净、纯洁的颜色暗示妮娜单纯的成长环境,已经28岁的妮娜在妈妈的教导和保护下,仍然像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女孩。而在妮娜决意要演好“黑天鹅”这个与她性格截然相反的角色后,她不断尝试释放内心潜在的欲望本能,导演以灰色、黑色为主的色调来暗示妮娜逐渐靠近她理想中的“黑天鹅”形象,例如灰色家居服、黑色背心等。从粉白到灰黑这一组含有对照意味的色彩映衬了妮娜前后的行为及心理变化。影片中还有一些重要的意象,如妮娜身上不断出现的伤口和各种各样的镜子,也具有隐喻意义。妮娜的伤口有肩膀上的抓伤、脚趾甲的断裂、手指的撕口等等,其中最具象征意味的就是肩膀上的伤疤。一开始妈妈为妮娜穿衣服时发现的是像小红疹一样的小抓痕,随着妮娜精神压力不断增加,肩膀上的伤痕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在妮娜的幻想中长出黑色羽刺直至生成一对黑天鹅翅膀般的黑色羽翼,这个过程隐喻着妮娜對“黑天鹅”身份的逐渐认同。伴随着伤口的是在影片中反复出现的镜子意象,镜子被设置在妮娜的家、地铁、舞蹈室、化妆间、公共卫生间等各种地方,几乎涵盖了妮娜的所有生活空间。从影片中可以发现,妮娜是通过镜子来审视自己、确认自己的身份的,镜子意象几乎出现在妮娜每个变化发生的节点。影片是通过镜子来展现这种徘徊于现实和虚幻的感觉,镜中的幻影实际上代表了妮娜内心两种角色身份斗争的外化,在意识到自我的种种变化后,妮娜身上属于“黑天鹅”的人格逐渐被分裂出来。

二、作为演员的自我身份选择

一个拥有多重身份角色的人,在特定的时刻只能按照被规定的出场形象扮演自己的角色。演员就属于这一类,在对观众表达意义时,他们需要把自己呈现为某一种相对应的身份。作为一名演员,妮娜需要分清自己此时此刻在舞台上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身份,从而达到最完美的表演状态。在《天鹅湖》中,她扮演的角色身份有两重——“白天鹅”和“黑天鹅”,根据它们各自角色设定的不同,“白天鹅”和“黑天鹅”需要对观众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性格魅力。作为要将这两个角色都表演得出彩的妮娜,需要在舞台的特定时空场景认同自我此时作为特定角色的个性特征,从而采取不同的性格和行为方式。然而现实是妮娜在表演“白天鹅”时堪称完美,却在扮演“黑天鹅”时屡屡失误,她无法自如地完成两种角色身份和角色心理的转换。妮娜的压力即来源于此。

实际上演员的表演很难完全脱离自己,即使角色感很强的演员的表演也或多或少隐藏着本人的影子。因此可以说演员所演绎的角色是他在舞台上的面具,这一层身份面具使演员将自己投入到此刻的角色当中,在艺术创作中娴熟地驾驭矛盾着的双方——自我与角色,使导演的文本角色复活,使观众随剧情起伏。对于妮娜来说,她具有“白天鹅”般的纯洁、保守、顺从的性格品质,她按部就班,谨慎克制地走好每一步,为成为一个完美的舞者勤勉刻苦地练习,但是长时间被规训的生活也使她丧失反抗的意志和对欲望的激情,舞蹈技术的控制与精准反而束缚了对“黑天鹅”的张扬、激情和诱惑的演绎。于是,在生活环境的压抑、激烈的工作竞争压力和自身追求完美的偏执驱使下,妮娜出现了精神分裂。她从自己的人格中分裂出一个“黑天鹅”般的人格来承担舞台表演时的“黑天鹅”角色,通过人格分裂的方式完成了不同角色身份的表演,也最终被这个无法控制的身份所吞噬。由此可以看出,影片的女主人公妮娜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自我如何协调不同的角色身份。自我是隐身在身份背后的意识,每一个身份的临时安排,背后都有自我意识的参与。自我的蜕变,就是将自己当作表意对象,在自己的内心体验中将自我对象化,成为所扮演的角色身份。要使自己认同此刻扮演的角色身份,必须用同等身份表意,也以同等身份接收,否则可能出现多重人格症,即一个人同时具有两种或多种不同的人格。[ 2 ] 3 4 6 - 3 4 7 妮娜就是这种情况,在蜕变成“黑天鹅”之前,她的自我自觉的身份选择是“白天鹅”,她一直被困在“白天鹅”的身份牢笼中,而在《天鹅湖》的第三章,需要演员从“白天鹅”切换至“黑天鹅”的角色身份,这注定了妮娜蜕变的路径——挣脱“白天鹅”的身份牢笼,从纯洁、胆怯等性格突围,以渴望自由、追求完美的名义,在以“黑天鹅”身份重建的角色魅力中寻找满足感。但“黑天鹅”的蜕变路径打破了妮娜自我意识的一贯性,使得妮娜的自我认知出现动摇,在各种压力下,她开始一步步从“白天鹅”的身份突围,分裂出另一个人格面具来扮演“黑天鹅”这个身份面具。

三、身份突围与自我危机

“白天鹅”和“黑天鹅”是妮娜在不同的表演状态下的身份符号,然而“黑天鹅”并不是妮娜本身稳定存在的角色身份,在渴望完美演绎的精神压力下,妮娜分裂出另一个人格达成了这个愿望。但内在人格的分裂也造成不可逆转的毁灭性,妮娜使自己同时变成杀人者和被杀者,以自身为代价,演绎出了与《天鹅湖》的情节线索几乎一致的结局——死亡:“白天鹅”为了爱情的纯洁坠崖而死,妮娜要杀死自己的“黑天鹅”幻象却杀死了自己。由于自我附着于角色的程度不尽相同,“角色”并不一定就是自我认同。妮娜在表演时兼有多种角色身份,而其中最根本的难题就是她在社会生活中的性格形象与她所扮演的舞台角色性格之一(即“黑天鹅”)存在巨大反差,这种反差使她无法产生对于角色的自我认同。在影片中,最开始的妮娜显然难以与“黑天鹅”身份表现出一致性,但为了满足舞台规定的角色情境,她迫使自己快速蜕变,努力挑起内心黑暗的冲动来成全“黑天鹅”身份,杀死“白天鹅”身份,以人格分裂取代协调两种角色身份的努力,短暂地成功实现身份转换的同时也产生了自我危机:角色与自我身份之间出现偏离和错位。

“身份危机”,在心理学上被称为“一种因无法调和分裂的元素而在某些人格中造成的心理混乱”[ 3 ] 1 0,在文化研究中被移用于指称文化身份的变化和不确定性,而文化身份的危机是在个体自我与文化环境互动过程中产生的。通过影片我们可以发现,妮娜的身份——自我危机来源于三个方面的影响,即生活环境、工作压力和自身对完美的苛求,而这三者可以归纳为外在和内在两个层面。身份——自我危机在内、外两个层面同时发生。一方面,对于妮娜来说,完成从“白天鹅”到“黑天鹅”的身份转换是她在工作竞争状态下的需要,也是她作为一名演员的自觉选择。为了确立自身的存在,自我需要不断调整身份以适应现代文化的动态更新,然而过多和过于复杂的身份切换要求使自我内部对话的压力急剧增加,使自我陷入无法控制自身身份的焦虑而面临崩溃,最终超出常态的自我分裂也就导致了精神危机。另一方面,随着现代化进程的演进,社会精神文化发生了剧变,而伴随着文化语境的变化,新的身份范畴也不断出现,在特定的身份群体中,人们必须采取一种身份或多种身份参与符号表意活动,而不可能以纯粹抽象的自我出现。卡尔·雅斯贝尔斯曾说:“同这些时代(已逝的黄金时代,那时候,人类生活在一个精神稳固的环境下,他们有能力掌控自我以及能够很好地建立自我与生活世界之关系)的人相比,今天的人们失去了家园,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他们生存在一个只不过是由历史决定的、變化着的状况之中。存在的基础仿佛已被打碎。”[ 4 ] 1 - 2现代化把人变成为现代化的主体的同时,也把人变成现代化的对象。

《黑天鹅》这部电影以超现实手法展现了妮娜从“白天鹅”身份突围,再建构起新的“黑天鹅”身份的矛盾内心以及种种可怕幻象。在这过程中,演员的使命感加上外部力量的压力使妮娜逐渐发掘内心阴暗面,一步步达成自我选择的“黑天鹅”身份目标,而快速蜕变也出现了人格分裂、丧失自我的后果。随着现代化社会的到来,文化的多样化发展对个体身份的要求更加复杂甚至异己,自我为了迎合这样的文化表意语境而不断切换和重叠自身的身份,一旦超出负载产生自我危机是不可避免的。

参考文献:

[1]张璇.娜塔莉·波特曼电影表演艺术研究[D].重庆大学,2013.

[2]赵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

[3]The Cassell Concise English Dictionary (new edition)[Z].London,1992.

[4]卡尔·雅斯贝斯.时代的精神状况[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

作者简介: 吴埼昀,苏州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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