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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虚构的真实·西域镜像在水墨语境表达的新图式

时间:2024-05-04

[中图分类号]J50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2095-8854(2018)06-0117-03

在艺术的多种表达已经变得可能的今天,全球化的眼光与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在多元社会文化环境中的审视与自觉显得如此重要。

叙述的多元是时代的选择。而自省、自觉、自信,书写时代、书写当下、书写人本亦是当代画家的选择。

文化的 “血液”,是中国水墨的底蕴与支撑。重读传统与当代实践的案例,用当代的视野和认知力结合传统去表达常常会陷入笔墨的樊篱,将当下与笔墨及心境酣畅表达对于一个画家是困难的,也是必须的。

回眸中国绘画史与西方绘画史的脉络可以看见,在中西绘画的道路上依然可以寻到惊人的契合点。中西方绘画的道路其实殊途同归,其背后的哲学是其样貌不同的根本。从杜尚的“源”将艺术拉下圣坛,从梁凯的物与意合二为一的高度意象化的叙述,中国水墨之精神与表达是自成一格,走在世界艺术之前沿的。中国水墨天人合一之境界在久远的古代已经达到。叙述性的语言其实是宽泛而自由的。尤其元后水墨画更注重笔墨精神传达的审美标准解放了太多的心灵。让程式化的固步自封与唯唯诺诺、循规蹈矩隐匿自我的表达走出樊笼。自由的意志与水墨精神的传达达到天人合一、自由逸品的境界。是的,在程式化的樊篱内,在笔墨的折痕的岁月里,在程朱理学体系下的水墨画的表述语言在某个时代亦是异军突起、摧枯拉朽、高屋建瓴的。然而无论是怎样的自由意志的表达,笔墨材质特殊性限定下的中国画是不能逾越笔墨技法谈绘画的。笔笔有出处,笔笔有情境,笔笔有活色生香,笔笔有空灵绝境是中国画的基本审美标准。线是骨,是目的,是方法,是手段,亦是标准。中国画的线形是意,是功力,是情绪,是心境,是惬意,是悠然,是张扬,是喜悦,是品格,是境界,是气质。

作家出身的韩子勇的水墨绘画内容根植西域,表现却是独辟蹊径,其叙述方式、语汇图式在西域绘画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具有非常鲜明的当代性。

韩子勇老师的绘画犹如打开西域水墨之梦的钥匙。在高远而纯粹的中国水墨意蕴的语汇的层面,叙述与展开一个个司空见惯的、极为熟悉而又颇具中国哲学意味的西域镜像的画面。这些太过平凡的画面从人们熟悉的西域绘画民俗套路的层面脱出,犹如一股透彻、澄明,衔着清新水汽、生命雨露的清风;带着一种天然的纯粹和浓浓的书卷气与脱胎换骨的力挺千金、挥斥万象的冲力,从西域绘画的不能自拔、近乎限于泥淖的、游弋徘徊周旋沉溺的僵化的思维模式里腾出。一种全新叙述语汇的产生,给西域绘画的突围提供了可能。中国式的哲学思维与水墨绘画天然地融合在一起。读韩子勇的水墨绘画犹如游移在西域辽阔的大地,任思绪的翅膀延展,任翅翼遥向无极的云端,扎入烈焰冲腾的内心,在高天阔地之间尽情挥洒。酣畅淋漓的表达在枯而不涩、柔韧游弋、松松散散的笔端,散点透视的开阔中一种如虹气势的浩浩然铺天盖地、贯穿始终。韩子勇的绘画给予你的是内心的西域镜像的再现,是意念化的东方哲学层面的西域,是西域镜像在水墨语境表达的新图式,一种并非虚构的真实。他创造了西域水墨的新图式。

莽莽苍苍,那熟悉的荒漠戈壁横亘在眼前。一辆吉普孤独地行进在空旷的原野,吉普车视觉的冲力引领着观者走向画面之外,走向更加遥远的边地。驻足间突然有艾捷克的苍凉与悠扬曼妙着自天而降,在蛇形蜿蜒的苍凉的悠扬里游弋着无限的感伤与暗哑如一块巨大的灰绿色的幕布,带着世纪的沙粒与草木屑还有植物的金灿灿的种子铺天盖地,被裹挟的一颗颗饱满的种子夹杂在砂金里漫天席地,扬向天,漫向地,种子战栗着生根开花,然后托举着小小的花朵再次被裹挟进漫天的尘埃,摇向秘笈无穷的未知与未来。苍茫戈壁骤然腾起的龙卷风,打着旋掠过,如平地惊雷,带着深深的不容置疑在冲腾中旋转啸叫,劫掠沙石草木与枯枝及尘土。而在新疆,这些是最为惯常的自然风貌了,戈壁上时时突然旋起的沙尘暴如同鬼魅,来无影去无踪,没有前兆地突然降临,然后留下昏黄沙粒的迷雾绝尘而去,而在如金的沙海里厚实大地的沉默是唯一的现实。而哲思就行走在呼啸的大地与风与水与空气的亘古的冲突与炫舞之间。水墨《尼雅马扎村》荒芜朽败的残破遗迹在静谧中裸呈着,犹如燃烧着的狰狞到木讷的枯枝如坐标,如无字碑,寂静地掩埋在尘埃里。而一块透露着这片土地上多元文化交汇交融信息的被风吹起的飘扬的幡在随风飘扬着。从这块幡上游弋的风中仿佛可以听见潜藏在鬼魅都不曾驻足的寒凉里的掩埋在細沙里的千白年以前的沉闷的低语与浅唱。而周边的红柳则狰狞扭曲着如燃烧着的黑色的烈焰。似乎可以听见亘古的风的呜咽与低吼,如绝望的野兽、旷野的哀鸣在朽木的断裂处肆虐。若有若无的荒漠,似是而非的木桩,坟茔间透露的隐隐的肃杀的气息如此令人无奈和绝望,被风撕扯着的尼雅马扎村其过往的繁盛与不可知的未知都在荒沙、腐朽的残破木桩之间,静止到如冰的无语,绝对到无言的裸呈。尼雅马扎村是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死城,其孤寂与荒寒令无数的摄影师心醉神迷,拍下无数令人惊叹的作品,是新疆一处独特的文化地标,曾经的繁盛已经不再,唯有残破的遗迹深埋在黄沙的深处。除了探险家、摄影师还有考古学家的脚步踏入,几乎无人涉足。半掩在黄沙里的一些破败腐朽的木桩成为曾经有人烟生息的历史的见证与记忆。尼雅是死城,亦是生命的故地。韩子勇的《尼雅马扎村》采用黑白灰的极致的纯粹,其表达与叙述方式的直接与尼雅的荒寒气质如此贴切、一致。

半屏山上两棵遥遥相对的树,天上一抹疏淡的云、山水飘缈间、高山流水处、闲适云朵里氤氲着惬意与悠然。山在云间卧,云在山下游,沉闷的山被云托举着,似乎有了飞翔的意蕴。而飞翔的山又同时具有了一种空泛的哲学的意味。而闲云野鹤的情调随禅家的意与佛道的逍遥曼妙登场。嵇康的《广陵散》似乎扑棱棱哗啦啦倾泻而来,顷刻间,时空流转,一抹云、一棵树将亘古与未来牵系、书写在方寸之间。时间与空间在自然的面前失去了惯常的概念,千年前的过往就驻足在眼前。西域镜像与中国哲学的完美契合在水墨里得到答案。只在此刻,水墨的表达语汇达到惊人的哲学的高度。

一条路,隐入葱茏的纷乱的丛林之中,延展的荒漠,天空没有一片云,有诗:翻滚的乌云啊,我寻你一宿,为何弃我远去,是焦渴的茫茫西部戈壁的呼唤吗?云卷云舒是对干涸大地的诱惑吗?而消失不见的云又去了哪里?留下了苍茫戈壁泣血的呼唤。《红柳坟》的近乎绝望的枯枝一根根地痉挛着、扭曲着,朝向天,而凌乱的逃奔的云却是行色匆匆的。左下角一块暗色如阴影,如洼地,亦如适才蒸干的小小河泽,或者曾经蓄满水的洼地,在酷日下被蒸干的红柳的残枝焦渴着,一种焦虑的、一种渴盼的情绪氤氲在其中。

《树的系列》是韩子勇的绘画中占的比例较多的一种符号化的语言。各种情态的树似乎都被赋予了丰满的寓意。从这些不同季节的树的律动中,你可以听见深沉博大的德彪西,可以看见优雅的帕格尼尼,可以感受到骄傲深情的德沃夏克;感受到春天里犹如舒展在帕格尼尼的柔美如风音韵里的春意盎然、郁郁葱葱的白杨树;而构图奇特的、从画面的正中拔地而起、纵深向深处游弋着的、婆娑着枝脉之发辫的树的视觉冲击力更是极为具象的拟人化的,望着这些披头散发的树,你的眼前会闪过怀抱着丰满人生的巴尔扎克、风骨铮铮的屈子、才华毕现的加西亚·马尔克斯,甚至是怀抱着《广陵散》决绝辞世的嵇康;秋天里几棵没有叶片的、拔地而起的、依然充满了勃勃生机的、似乎就在你的眼前突突突地疯长的柔韧的、似乎被夏加尔的爱附体的树,都带着各自的或者快乐或者忧郁的气质、形象与气息。《树的系列》中每一棵绿植都被赋予了完美的灵魂,具有诗人的、音乐家的、画家的、文学家的丰沛气质,而这种亦中亦西的丰满是在不经意之间透露的,是一个具有文学家底蕴的画家的心灵与气质在画面的构筑与宣泄之中的不经意的自然。你可以从泼洒的酣畅的笔墨里感受到奔流在画家自身身体里面浩瀚的大河。从或者舒展或者痉挛的枝杈的柔韧的笔端触摸到画家灵魂深处的对于家园的深厚柔情。各种季节的意象的树、各种样貌的意象的山、各种形态的意象的草木、各种情态的意象的云,是画家充满慧心的内心镜像与自然风物的结合体。

层峦叠嶂的山峦,斑斑驳驳、密集交汇,纷繁树丛中都映射和透露着或者真切或者惬意,或者悠然或者燃烧的情感形状,犹如没有揭穿的谜语一般,在方寸之间漫射著智慧与雅趣,甚至喜好与焦灼,或者情怀。让人心颤、怀恋,在似曾相识之间回到某个熟悉的区域或者某种情绪里,在振翅欲飞的遐想里回到过往的熟悉和温暖里,在这种漫漶着浓浓人文情怀的涟漪中翻卷着尘世间的一个个瞬间。而甜蜜的、苍凉的温暖情怀就在树梢之上,在稀稀疏疏的、寥落散碎的叶片之间。观看韩子勇的水墨无限神思铺天盖地、惊涛骇浪地、令人猝不及防地袭来。超然也在这一刻轰轰然、浩浩然降临,眼前一片澄明开阔。方寸之间的闪念之中从一幅画走入虚幻之通途,然后再从淡然中回到坦然。完成一种通往博大的路径,修行、修心就在那刻。一幅好画的能量就是这样。屏息静气之间完成天昏地暗、地动山摇的沉沦或者斗转星移、晨昏交替、脱胎换骨之洗礼;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在笔墨中成就,在虚幻中修复和救赎。步步生莲的惬意与大自在就在那一刻。画家自己的化入带着真性情,让观者也情不自禁地走进去,太虚幻境的真实情境只在一瞬淘洗了所有。在纠结中、在回恋中被一种隐秘的手牵引着,缓缓地、缓缓地回归到本心。那种纯粹的澄明,那种野趣与悠然,那种天然的生命之活力如喷涌之火山,于是那种力量附着在了每一片叶片、每一座山巅、每一棵枝杈、每一块菜畦与田园之间。生命里所有的热情都从树梢的战栗里透出。此刻,绘画所具有的天然的穿透力化为剑、化为烈焰。而中国画的线亦是有力量的,无论是激烈的、舒缓的,都带着画家的体温。于是厚实粗粒的庄稼地,贫瘠或者肥沃的田埂,事实而非的村落,一蓬蓬在风沙中滚动着的、寂寞的、蜷曲着的骆驼刺;田埂边齐刷刷如列队齐整战士的白杨;粗糙荒寒的空旷戈壁上突然腾起的龙卷风;具有西域神性精神暗示的坚强红柳;匆忙寥落地游荡在高天的云;斧劈刀削的凌厉空山,婆娑挣扎的树,匆忙或者闲适的云,焦虑的、疏密有致的、松松散散的各种点——这些西域惯常镜像走入画家的笔端,构成了韩子勇绘画的基本元素与给养。而画家的如浆如醇的情绪无法躲避地交杂在对这许崇山峻岭与闲云野鹤之情致的描摹之中。而《完美的旅程系列》是从心而绘的恣意,是无怨无悔的美好。从天而降的文字如雨水,如甘露,如摇曳的春柳,带着惊喜与满满的怀恋,是回眸与过往的脚步。当下艺术语言的各种表达的可能性让绘画的语汇如此丰沛、自由而现代。在中国文化的表达方式上自成一格的水墨的抒写亦如此,在经过了各种忐忑与举步维艰后,依然在当下的大好时代,叙述方式都在时代的前进中不断丰满其叙述表达方式。其既古典又现代的叙述语汇日益宽泛,与时俱进,充满勃勃生机,而《完美的旅程》就是一种非常自由的叙述。

时空的逆推下产生的视觉空间所出现的深化与丰富视线的不断跳跃中画家的情绪在摇曳的、向上的、燃烧的枯枝与草木还有闲云野鹤之间奔腾、跳跃、舒展、歌唱。虚与实的极致对比与时空交错下,视觉被强烈地引入亦真亦幻的情景,而此情境亦是可行的、可游弋的、可触摸的非虚拟空间。

中国水墨的二维空间的延展性是神奇的,在非具象的叙述里潜藏着无穷无尽的魔力矩阵。皴擦点染与三矾九染的力度所折射的情绪在画面和观者之间筑起一个通道,观者的思绪被画面里透出的情绪打开,这个通道上天入地、通古掘今、钻入血脉、舒经活络、如酒如药。观者与画家的互动是不由自主的,是自觉与不自觉地跨入的。

在散点透视的二维空间里,在黑白的水墨构筑的空间里。斑驳的土路遁入葱茏草木间,人们的视线在斑斑驳驳、点点滴滴、虚虚实实、稀稀疏疏、窸窸窣窣脆响的、盘根错节的树木间延展向远方,天空没有云,一片白在地面的上方。远方在绵延、在漫漶。而虚幻的无边无际的留白的水墨的远方是哲学的,是老子的,是逍遥出世的,是大音希声的,庄周在此,王蒙在此,黄公望在此,梁凯在此,倪瓒在此,米芾在此。透、漏、瘦的表达呈现的却是一种丰沛与昂扬,而无形与有形的篱笆间沙漏着岁月、记忆、感伤、悲喜。

向内观望与对自然风物的完美意向化观照折射出画家文人素心的水墨新视界,创造出西域水墨新境界与新图式。回眸以往西域的山水表达,更多的是对山川景物自然物象的随类赋彩的直接描摹,画家的这些闲云野鹤的、空山峻岭的叙述方式无疑为西域山水的表达提供了一种新的叙述样貌。这种样貌与图式在西域绘画的程式化表达历程上是学术层面的,是哲学层面的,是前所未有的一种语汇,为西域山水的叙述方式提供了一种新的表达方式,表现手法之虚与经营意境之虚均浑然。物质的与精神的两个层面的内涵都在虚实的交错之中。强烈的中国化的精神特质、传统理念和绘画技法在水墨这一古老而神奇的中国本土艺术形式当代化的过程中得以呈现。韩子勇水墨笔墨造境、心性使然,浩然无尘的内心之心境与文化根基袒露无遗,闲适而自若的妙笔、物我合一、浑然天成之境界跃然于墨色之间。他的水墨是西域镜像的自然景致,亦是远游者记忆之中的风物之西域,西域的美在水墨中,在不绝如缕的念想里,而远山、莽原、白杨、戈壁、这些幽梦之幻影是人生的轨迹,亦是心灵对于故土的记忆与怀恋。期间透出的强烈的中国水墨气质是最为重要的。在意象中、在高远中是韩子勇的水墨绘画给予观者的最为强烈的视觉感受。韩子勇是才华横溢的作家、评论家,其深厚的文化根基与超凡脱俗的美学学养是其水墨绘画的高度特质化的基底,其水墨绘画系列是中国水墨东方哲思与西域镜像在当下多样性叙述结构的典范,为西域水墨画的叙述与表达方式提供了新的图式。

作者简介:卓娅,别名敖君,蒙古族,新疆诗人、画家、散文作家。已出版《卓娅随笔》和《随风飘动》随笔集。现供职于新疆艺术研究所研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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