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瓶

◎ 沙 克

飞出物

空气被划开

尘埃……向周围扬散

未及眨眼，羽尾已经飞逝

它未必是箭矢

一一落到想象的火焰中

可能会持久地飞

与性善的神童相约

奔向一颗自带光辉的星辰

起飞处

扬散的尘埃裹着螨虫、浮游菌

回填着飞出物的通道

抹去它的痕迹

世事稀解，变史海

……捞起一只锈透了的箭头

考证，试验，对比：

它飞出去落下来的全过程

与已知的哪一种

意义中的飞出物相吻合……

漂流瓶

离海不远的大河边

拣到一只漂流瓶

是木制的，有些碳化

也许它漂过了全世界的水

拿在手里，重重的

封口，刻着古旧的字符

……装着情债

早已经错失良宵

……装着真相

不必与古人古事纠缠

……装着终极预言

还是鸡和蛋的先后结论？

把它贴在耳边，嗡嗡作响

“为世界留一瓶秘密

给自己留一些敬畏”

仍进大河，沉底……

它累，不想漂回海里

心神不宁、无限期地漂

酒写意

白酒变得太绿

红酒变得太紫

黄酒变得太蓝

啤酒变得太黑

少年绿了追逐阳光

青年紫了爱摘花

中年蓝了扯出胸中云絮

我喝啤酒汹涌成河变得太我

眼角飘绕火星

酒的左右伴随女卫兵

我不愿意太我了

戒含糊的心

免得被着火的虫子追咬

酒无形

我有魂飞魄散

仙谱考

仙气，仙骨，仙境

仙庭，仙音

到底在哪里

仙草，仙果，仙药

饮仙液，修仙道

到底在哪里

植物动物短寿

金石长生，炼仙丹

到底在哪里

仙人，仙娥，仙姿

驾仙鹤，乘仙舟

到底在哪里

神祇久废，仙迹全无

香客道士论酒经

老庄、墨子和八仙手书

到底在哪里

泄仙机

错仙缘

失仙传

说到哪里就在哪里

补丁课

怎一个破字了得

帽子、领子、肘部

内衣、手套、鞋子、袜子

臀部……打补丁

心，光滑健康

跳动得有温度有力道有虚妄的远方

怎一个奢字了得

扔进垃圾桶的鲜艳、时尚、名牌

不少一根纱一只纽扣……

破字，奢字

从体表转移到体内

心变了，油腻堵塞的心

缺损多病的心

被打满补丁喘不过气

肉体与心看似隔山隔水

其实彼此同根，链接着农业主义

需要做三代以上的文明治疗

从二十岁以下的眼睛

看是看得出来

从四十岁以上的脑门

摸是摸得出来

倒时光

时光倒着走

丑陋的人变美貌

美貌的人变丑陋

看着什么都不奇怪

颠倒中活着

不追究天翻和地覆

住在良知银行的穷鬼——

我，做亿万个失真的孩子的监护人

用一躯伤体

给出伞，给出光

理想题

太阳爬上山峦

一列动车的头进入洞口

轮子在隧道里飞

你拿着命运的百分数

听候调度

太阳落下山峦

一列动车的尾进入洞口

轮子在隧道里飞

你拿着命运的百分数

快归于零

问一问落日

隧道另一端的洞口

是什么情况……

别问

轮不到你马车通过

试一试从命运的等待中

抽回真金白银

买断一天里的头和尾

打在传统的马掌上

接在你不用排队钻洞的腿上

走向自然升落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