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本书将中国传统文化与当下中国人常见的心理问题结合起来,提出破解之法,对症下药,针对性强,是一部具有实用价值和积极意义的心理学读本。全书分为七个章节,主要围绕“如何过好一个你说了不算的人生”这一话题展开论述。作者学贯东西,将西方精神分析学和中国传统文化相融合,从不同角度细致入微地剖析心理问题的成因,并系统性地提出修复原生家庭结构、培养承载各种情绪的能力、整合欲望资源等多种调节方法。作者提倡不断地自我觉察,回归过去,回归家庭,回归自己,把困扰我们的固有问题转化为一面透亮的镜子,从中照见真正的自己。
一个家庭、单位,好像就是一个结一样。说得好听一点,可以给人提供一个安全网。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把人束缚住。我们现在努力地站在一个尽量不偏不倚的角度,来理解传统对于家庭的塑形作用。
如果我们要谈自在,需要处理的问题是:有没有可能在家庭当中获得自在?有一个相应的问题是:在家之外能不能获得自在?如果我们假设自在是可以有,而且是希望有的话,我们就很难回避家庭这个问题。
每年有一个时间段,对于像我这样的咨询师而言,是相对比较多应激的时候,那就是春节前后。我想不用跟大家多解释,因为在这个时候.网上的吐槽文都会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一样让人目不暇接。哪怕你平时是在家之外生活,但是在春节的时候,由于一种传统的力量,还是会被牵人家庭当中。如果你本身就是希望在家庭之外寻找自在,春节期间可能会非常不自在。
当你回到家庭,或者更大一点的家族的时候,可能会体验到你平时的自体感或者人格感有一种被碾压的感觉。甭管你在一个大城市是怎样的,当你回到家族之中的时候,你会非常明显地体验到一种角色感,说得好听点叫作使命感。其实无论是这种角色还是使命,我们都不太喜欢。因为传统的家庭就像一个公司一样,说是公司的话其实还比较客气,公司里很多权利义务还是可以说清楚的。传统家庭当中具有某种神圣性,此处的神圣性当然是要打引号的。
无论是皇帝的家庭,还是平民的家庭,他们都是这个社会很重要的基本单元。这个家庭,对列祖列宗负有非常大的责任。可能现在对于大多数的中国人来说,对这一点已经没有那么切身的体验了。但是对于有些传统保留得比较完整的民系,比如说潮汕民系、客家民系,他们把传统家庭半神圣化的价值观,保存得仍然非常好。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去了解一下。
一个家庭并不仅是几个人在一起生活,它还有很多的使命,比方说有繁衍的使命,有孝敬祖先的使命,有和同宗同族的人相互团结的使命,所以一个家庭被镶嵌在一个家族或者更大的宗族里头。如果这个人敢不履行使命,你可以想象:这就像是被从一艘大船上给赶下去了。
我曾经有个来访者,是客家人,他对自己的生活有一个要求:每年回去要祭祖。而且作为经商有成就的人,他们还要向宗祠和当地的学校捐钱。当他生意没有那么顺利的时候,他是不敢回去的。
如果你没有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传统里,你可能会好奇那些人跟自己有什么样的关系,其实大有关系。尽管你不见得很强烈地受到传统的外在束缚,但是就在内心的层面,有哪几个人敢说自己完全逃离了这种传统家庭价值观、传统家庭结构的影响呢?我想可能没有那么容易否认。
有时候你白天不觉得,但是你的梦可能都会来提示你:你仍然同你的家族有很大的关系。现在大多数汉族人的家庭里,一般没有“天地君亲师”这块牌位。但是在部分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仍然能够看到这样一个很醒目的牌位,仍然是摆放在他们家的客厅中央的,这依旧是一个很基本的结构。
所以,一个人如果不在家庭当中,那就意味着好像整个传统都拿他没有办法。他就是一个传统社会的边缘人,其实社会不喜欢、不欢迎这样的边缘人。如果这边缘人能够获得足够的经济方面的自由度,那至少可以在外在的生活层面逃离这种家庭的影响,但是这不代表他在内心層面上一劳永逸地做到了。
我们通过哪些方面能够看出来这一点呢?通过当事人的一些症状。当事人的症状通常细细看来,与他的家庭和家族还是有关的。
我是在深圳做心理咨询工作,深圳的特点是有很多移民。现在的深圳人很多都是离开了家,至少在物理距离上离开了他们原有的家庭和家族。就日常生活而言,他们似乎并不受家庭或者家族的影响。但是你会发现,当他们有一些抑郁焦虑的问题的时候,这一部分往往仍然受着家庭或者家族的影响。我们就能够看出,这种有关家庭、家族的传统观念,至少在他们的无意识或者潜意识里仍然施加着作用。
甚至有一种说法叫作家庭潜意识,或者家族潜意识。也就是说家庭或者家族的成员,他们在底层仍然享受着或者分享着同一个潜意识。就像是在海底,其实本来是同一片海中的山,但是在水平面以上看到的是几个孤立的小岛。这就像是离开家族到了深圳的人一样,看起来是离开了,但是他们生病的症状仍然显示出他对于家庭或者家族的忠诚性。
这样的例子其实不胜枚举。一个人的父亲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但是当事人就会有一种惊恐发作的症状,总是担心自己的心脏是有问题的。后来才发现他的父亲是心肌梗死去世的。所以,这是对家庭的一种忠诚关系,此处的忠诚是加引号的。他并不一定仅仅同在世的家庭成员联结,哪怕是和去世的亲人,仍然可以有很清晰的关联。这是很难否认的。
正如我说的,临床上所进行的个人的精神分析,当进行到一定程度,很自然就会变成家庭和家族分析。而一个家庭和家族分析,很自然又会扩展到社会文化的分析。这样一来大家自然就会意识到:传统对我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所以,这种传统对于我们能不能自在,其实有很大的影响。我们不大可能想象出一种与传统完全没有关系的自在,或者说逃离传统的自在。如果做得到,也可能是临时的或者不彻底的。
现在有一种方式就是我们会访问自己在世的亲人们,这其实就是一种家庭或家族传记的工作。这样的工作并不是为了发表,而是为了我们每个人。当我们发现某些联结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对它们做些什么,而并不仅仅是在黑暗当中被几条绳索锁吊着、控制着。
所以,如果我们想求得自在,我们需要理解自己的家庭,理解自己家族的传统。这样的话,我们才能知道起点在哪里,以及自己被什么样的因素所影响。一开始可能不那么容易全部了解,要全部了解也很困难,因为从我们的家庭开始,到我们的祖先,其实是一条几乎没有尽头的存在之链。
张沛超
武汉大学心理学硕士、哲学博士,拥有跨学科综合型的学术背景。资深心理咨询师、精神分析性心理治疗师,现为武汉大学现代心理学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中国心理卫生协会会员,被誉为“国内精神分析学派代表人物”。研究方向为心理咨询与治疗的整合与本土化、文化与精神病理学。在国际刊物《心理学前沿》《国际应用精神分析杂志》,以及国家核心刊物《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中国公共卫生》《武汉大学学报》等发表学术论文多篇。参与编写《临床心理学》,译著有《人类本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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