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叶青松
“潍县团”荣誉军旗在阅兵场上赫然在列
在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阅兵的战旗方队中,有一面荣誉军旗“潍县团”的旗面与众不同,旗面上有一座高大城墙和一个城门洞的剪影。其中蕴藏着什么故事呢?
1948年春,山东兵团在胶济路西段拉开了春季攻势的序幕。各部队屯兵周(村)张(店)地区,处于机动作战位置,南可下兖州,东可进昌潍,前锋直指济南。
当时,国民党军内部有人曾把齐鲁战局比作一个鼎,说国民党军如欲在山东维持下去,全赖济南、昌潍、兖州三足鼎立,强固支撑。
如何问鼎?破阵从哪里下手?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政委谭震林和9纵司令员聂凤智、政委刘浩天等人一时难以下定决心。这时,从潍北县委来了一封信,让他们很快下定决心,先取潍县。
这封信不长,内容如下:
聂司令员、刘政委并转九纵全体同志:
当胶济西线的伟大胜利消息传到潍北县的时候,潍北县的全体党员、干部及广大群众,莫不欢欣鼓舞,都望眼欲穿地期待你们的胜利东征。潍北县广大人民把复仇求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自己的军队身上。在这里,潍北县的全体党员和广大群众向劳苦功高的你们致以亲切的慰问和热烈的敬礼。
亲爱的同志们,看見了你们,我们又喜又悲,喜的是这次可得救了,悲的是这几个月我们受尽了亘古未有的大灾难。国民党匪军自占领潍县后,抓丁抢粮,烧杀掳掠,无所不为,潍北县被拉去牲口两千余头,粮食被抢净光,被抓壮丁难以统计。更残酷的是广大群众被杀害。两年多以来,潍北县人民被残杀者已有千余,单是纸房区李家营村一带即被害数百人。直到今天,寒亭据点周围的死难同胞仍曝尸旷野,无人收拾。残杀方式更令人闻之毛发悚然,铡刀铡、活埋已成为匪徒们采用的普遍手段,有的先割去耳朵、舌头,尔后活埋,有的被拔去头发后铡死,有的被割开腿后加油烧死,有的被丢在水里眼睁睁淹死……潍北被害同胞尸横遍野,任野狗撕食,断骨碎肉比比皆是,难属四处认尸,小孩嚎哭找母,其惨痛情景催人心酸落泪。这是潍北人民永世难忘的血海深仇。
自去年三户山战役之后,敌人被迫退出据点,我县广大党员、干部、群众,始含泪忍痛,收拾死难同胞的尸体,但已骨折肉烂,不可辨认。死难的穷老少爷们,在临死时都殷切盼望为他们复仇,杀尽蒋匪。高里区的一个妇救会长,死时曾告诉邻家说:“告诉共产党、解放军,一定为我们报仇啊!”
亲爱的同志们,你们是华东野战军的主力军,你们是胶东的子弟兵,你们屡打胜仗,有了你们就有了希望,有了依靠,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不让你们走,要你们给我们报仇,要求你们像在孟良崮一样消灭敌人,坚决彻底消灭蒋匪军和“还乡团”,在潍县留下英雄的胜利,立下大功。这是我们对你们的高贵信仰,也是人民对自己军队的命令。
亲爱的同志们,报仇的这一天来到了!解放潍县、拯救潍县人民的这一天来到了!我们先预祝同志们的胜利,同时,我们也准备全力支援你们。连日来,全县人民正忙着磨面、砍柴,一定尽最大努力来保证同志的吃好饭,打胜仗。让我们在潍县战役胜利的庆祝大会上握手言欢吧!致以亲切的胜利敬礼!
中共潍北县委员会
1948年4月10日
这封信是时任潍北县委书记的许剑波执笔所写。谁看到这封信都会义愤填膺。聂凤智和刘浩天接到这封信后下定决心,先打潍县。许世友和谭震林同意了。
固守潍县的是国民党第96军一部。
96军前身是国民党第15集团军骑兵第2军,驻皖北临泉、界首一带,属于汤恩伯指挥系统。日本投降后,蒋介石将骑兵第2军调往济南,改编为96军。原军长廖运泽升任第20集团军副总司令,陈金城接任96军军长。
96军辖整编第45师和整编第2师,陈金城兼任整编第45师师长。在潍县驻防的是整编第45师212旅及师直属部队,其余部队均驻防在济南周边。在潍县城内的还有山东第8保安总队3个团和第3保安师1个团,都归陈金城指挥。
陈金城回忆,当年“为了确保潍城,深恐解放军主力直扑潍县城下,我即令第2保安总队第2团孙玉田部由临朐移驻潍县城东北距城约30华里的寒亭镇加强工事固守。以212旅旅长汪安澜为东城守备指挥官,率第212旅(缺第2团)固守潍县东城,派出有力一部进驻东城东门外打蛋厂附近城堡据点工事守备。经过此次重新部署后,汪安澜在东城清查户口,封城3天,大肆搜查,连师部传令人员都不允许进入东城,一切紧要公文只能由电话联系。该城搜查后,汪安澜曾由电话向我汇报说,这次在东城清查户口所捕获的嫌疑人犯,大都与张天佐保八总队在东城修械所有关,要求不能送师部,由旅自行审讯处理,容再补报。我不但完全允许他,而且奖励他,认为他执行任务认真负责。由于战争情况日益紧张,未遑问及此事。待(潍县)解放后在学习中由该旅副旅长杨健、参谋长吴邃密揭发,始知汪安澜在东城前后捕查逮捕地下革命志士17人之多,都被他惨杀”。
潍北县委给9纵司令员聂凤智和政委刘浩天的信中所述令人发指的事实,按陈金城回忆,从一个侧面印证是汪安澜等人所为。不管是谁下的令,他们代表的是国民党。
潍县,分东城和西城,中间一条白浪河连接,俗称“双城”。陈金城接手潍县后,又弄出所谓的“三道防线”,号称“陈金城,守金城,万无一失”。
陈金城所谓的“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在外围,有大小90多个子母堡式的独立据点,设有地雷、陷阱、铁丝网等复杂的防御物;第二道防线在四关,各有高3米、厚4米的土城寨,设有3个布雷区,埋设地雷1000多枚;第三道防线在东、西两城,城墙上装有电网,西城城墙与护城河之间增筑一道土墙,布置交叉火力。可以讲,潍县的整个防御体系有点有面,既可独立固守,又可互相策应。
当许世友和谭震林同意聂凤智和刘浩天攻打潍县的时候,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是,先攻东城还是西城,或东城、西城一起攻打?
许世友回忆:“在攻城问题上,由于潍县城分东、西两个城,先攻哪一个城,当时有几个方案。有的主张先打东城,有的提出先打西城,有的干脆来个东、西两城一锅端。我们考虑,东、西两城一起攻,势必分散兵力、火力,显然不足取。拿东城与西城比较起来,西城城墙高大,工事又坚,东城低于西城5米,守备兵力少,攻东城来得容易一些。按照‘拣弱的打的原则,先攻东城似乎是可行的。可是,潍县有潍县的特点。东、西两城隔得很近,如果先攻东城,就会处于西城守敌的瞰制之下,遭到西城炮火的大量杀伤。攻了东城,还要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再攻西城。”
许世友正在思考到底先攻哪个城时,奉命担任攻坚任务的9纵司令员聂凤智,带着师团干部前往潍县勘察地形。
避强击弱,先打东城,完全符合军事原则,但聂凤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和师长们一起分析:“东城容易攻破,但西城高出东城5米,敌指挥机关设在西城。我们攻击东城,首先会受到西城凶猛火力的钳制。即使拿下东城,仍要冒着西城居高临下的密集炮火,再攻击一次西城。相反,不怕碰硬,以硬对硬,先打西城,敲掉它的首脑机关,再依托西城,直取东城,顺理成章,稳操胜券。”
师长们觉得聂凤智讲得在理。
聂凤智赶到山东兵团司令部,把9纵先打西城的计划向兵团领导作了汇报。许世友和谭震林批准了,还明确强调:“稳打稳扎。”
谭震林对聂凤智说:“稳打稳扎,不是猛打猛扑,也不是慢打慢拖。所谓‘稳打,是说利用一切天然地形隐蔽前进,若无天然地形时则用坑道作业达到接近敌人,夺取敌人强固工事,借以减少自己的伤亡,而又能大量地消灭敌人,迅速插入敌人的纵深,夺敌人的主要阵地而求得巩固,以小的代价换取大的胜利。所谓‘稳扎,是说占领了一点立即构筑工事巩固起来,不让敌人重占,而且利用这一点吸引敌人反扑,求得大量杀伤敌人,然后趁机再向前插进,达到把敌人分割包围而歼灭之。”
79团第一次突破城墙
许世友则强调:“一定要纠正扎而不打,打而不扎偏向。陈金城不是要搞‘地平线以下作战吗?我们也要提出一个口号,叫‘人马均活动于地下。”
聂凤智回到9纵指挥所,立即召开纵队党委会研究决定了三条原则:一是“分两步打”。第一步先扫清外围和四关,第二步再组织攻城。打一步,看一步。边准备,边攻击。二是“任务专一”。扫关的部队专司扫关,攻城的部队专司攻城。轮番使用两个不同建制的部队,保持雄厚的突击力量。三是“人马均活动于地下”。在外围开展土工作业,大量挖掘堑壕和掩体,隐蔽接敌,插入纵深。
潍县外围的戰斗很快打响,解放军进展顺利。身在济南的王耀武坐卧不安,多次命令陈金城固守,等调动济南、青岛机动兵力驰援,东西对进,合击解放军。王耀武还坐军用飞机飞临潍县上空,看到“城关正惨烈激战,北关三处起火”,未敢降落,在直升机上书写了两张条幅,一为“鲁中堡垒”,一为“百战功高”,空投赠予陈金城,以“鼓舞士气”。
一番战斗之后,聂凤智突然命令部队停止进攻,前沿部队退后收缩。
王耀武顿时觉得大功告成,立即向南京国民党《中央日报》宣称:“共军劳而无功,伤亡惨重。21日晨纷纷向四围溃退。据今午空军侦察,潍县周围15华里以内,已无敌踪,潍县之围告解。”
次日,王耀武在济南隆重召开“潍县大捷”庆功大会。陈金城头脑发昏,在潍县城内,派出两个主力营,在空军掩护下发起了所谓的“追击共军”。但“追击共军”部队刚过了白浪河,到了车站附近,就受到解放军阻击,激战两小时,伤亡100多人,被逼退回城内。
潍县战斗后,战士们在战场上演练攻坚技术,总结作战经验
此时,陈金城才知道危险已向自己逼近,赶紧命令第2团团长李建元抽调部队将靠近西城外东北角的一座小学全部拆毁,扫清射界。李建元又派张天佐部队落实,加码将南北坝崖街所剩房屋全部拆光,以免攻城解放军接近城垣。国民党军整编第45师还宣布,每户发给30万至50万元法币作为迁移费。
聂凤智的欲擒故纵之计,让陈金城开始吃苦头。
4月23日,解放军迅速包围了潍县。
24日凌晨,总攻开始。担任攻城的主力团是9纵27师79团。
79团在团长彭辉、政委陶庸率领下,由纵队炮火掩护,发起了猛烈攻击,很快打开了两处突破口,4个连队登上了城头。
然而,潍县城墙真的让人意想不到。
时任79团参谋长丁亚回忆:当时,我任华东野战军第9纵队79团参谋长。团党委决定由我带领两个营参加登城战斗。担任主攻的是2营和3营,1营为二梯队。我在前沿阵地具体掌握主攻营的准备工作。这期间(4月中间),纵队和师首长以及上级机关的一些领导同志天天都来检查准备情况。有一次,孙端夫师长来检查。师长很仔细地问了城墙有多高,外墙有多宽,壕内有多深等情况。当听到我回答说炮兵协助测得城墙高三丈五至三丈八时,他接着问:“你们爬墙的梯子是按这样准备的?”我回答:“原来是按二丈五准备,现在加高了。”孙端夫说:“要按最高的准备,还要检查梯子接合部是否牢固。”
国民党军用猛烈的炮火封锁突破口,丁亚心情沉重起来了。他回忆:“我在心里想,目前只有我们这两个突破口,如果不把主力投进去,突破口难以巩固,敌人会集中力量反击。如果守不住,就要重新组织攻击,伤亡就会更大。如果潍县攻不下,士气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还会给敌人增加守备的信心。天亮后,城墙顶上的战斗一定更激烈,我必须马上上去。我带着通信员往突破口奔去,敌人的炮弹不断落在突破口附近,打起的灰尘像下大雾一样,一点也看不见路。幸好,2营长带了一个通信员来接我。我赶到突破口时,看到战士们都拥挤在一起,有的正忙着挖单人掩体,有的喊着:‘这样上太慢了,要多架梯子或者用绳子绑在上面,向上爬。通信员告诉我:‘这是5连。我走到梯子跟前,看到正在爬梯子的战士挤得满满的,差不多每一级都有一个人,上得很慢,梯子前也挤了很多人。我问5连指导员,为啥这样慢,他说前面走不动。我让他把部队分散开,梯子上人太多了,会压断的。指导员说:‘梯子下面已派了两个人用肩顶着,2排看到1排上去了,也争着上,制止不住。我想找一个空隙上去,于是便从侧面走到梯子跟前。正准备插进去,一个战士看到我要到他前面,就迅速地往前靠。他手里的枪直碰我的腿,并训斥我:‘谁叫你乱插?我心里明白,他是恐怕落后,就什么话也没说,用手揉碰痛的小腿,虽然没有上去,心里却觉得踏实。指导员知道我未能上去,来告诉我,2排快上完了,随2排尾上吧。我跟着战士往上爬,到了梯子中间,前面又停下来了。我从战士侧面往上挤,前面一个战士说:‘你想先上去,我就不想先上去吗?谁愿意落后面呀?警卫员说:‘这是参谋长。战士们听说参谋长上来了,劲头更大了。有的说,参谋长来了,爬快点。”
丁亚登上城墙后,顿时傻眼了。他看到城墙顶很宽,可以并列停两辆汽车。上面有不少露天工事,还有两尺深的交通沟。战士们从西面爬上来,还得从东面下城墙入城作战。但是一堆人在城墙上,根本无法下去。
丁亚看到2营教导员张中言伏在城墙上,正在指挥5连指战员下城。张中言见丁亚登上了城墙,匍匐过来说:“参谋长,如果在城内城墙下占领一块突出部,就可以形成我方的丁字形的态势,对进攻防守都很有利。”
丁亚蹲下说:“墙外梯子下面挤的人很多,这里要快点下城。”
张中言说:“梯子还没有拿上来,用绳子放下去的战士,下去后没有动静。”
这时,一发炮弹打过来,借着火光,丁亚看到城墙根有一个洞,城内的城墙比城外的城墙还高,原来准备的梯子根本不够长。
丁亚立即命令战士,向城墙根的洞口扔炸药和手榴弹,又调来一挺机枪封锁,还让趁机下去的战士解决洞内的敌人。
炮弹又响了,火光又一亮。张中言指着前方一座炮楼说:“它对我们威胁很大。”
丁亚说:“你指定两挺机枪封锁,掩护5连下城。”
说完,丁亚向城墙上的2营指挥所匍匐前进。爬不多远,通信员报告:“参谋长,2营张教导员牺牲了!”
丁亚心里猛一颤,刚才还好好的,赶紧吩咐:“不要作声,让人抬下去!”
丁亚事后说:“这时,我既为战友的牺牲而难过,更为前面的情况而担忧。天快亮了,天亮之前如果5连不能全部下城,投入战斗,那么不仅2营危险,3营也将不堪设想。于是,我马上返回5连。5连连长告诉我,三丈八的梯子放下去没有影子,敌人发现我们放梯子,城内敌人的火力全力封锁,把梯子打断了。我们现在把软梯子放下去,看样子软梯子也不够长。”
丁亚对连长说:“软梯子不够长,就从软梯子末端往下跳。”
连长说:“副连长已经下去。因为软梯子是悬空的,下得也很慢,现在又用绑腿接起来往下吊。”
丁亚说:“好!还有一个钟头,天就亮了,你们必须抓紧时间。”
5连连长急得脸上的汗珠像黄豆粒一样往下直滚,不时用手擦眼睛。一会儿,他向丁亚说:“首长,1排打得很紧张,这样下去不行。”
丁亚随口说:“我巴不得大家一齐跳下去呢!”
5连连长当了真:“可以跳。”
丁亚回忆:“我想城墙这么高,未表示同意。他(5连长)不等我答复,就把驳壳枪往背后一插,把衣服扯了扯,叫战士们把枪背上,喊道:‘1排在下面打得激烈,我们要很快跟上去,情况不允许我们这样磨蹭,都大胆点跟我往下跳!他边喊边跳了下去,接着战士们就跟着往下跳。到后来,我才明白,内城墙比外城墙高很多,实际高度相当于现在的5层楼房。据战后了解,跳下去的战士有近半数丧失了战斗能力,想起这件事来,我就感到内疚。”
5连指战员跳下去后,连队干部大部分伤亡,3排长杨学良挺身而出,负责指挥剩下的30余名战士投入战斗,占领了荷花湾小学4幢房子,抗击国民党军的反扑,等待后续部队进城。
天快亮了,丁亚到了2营指挥所。营长孙宝珍对丁亚说:“5连在城下打得很激烈,已占领城下那个突出部,6连上来后,把他们与4连合在一起,归4连指挥。参谋长,你在这里,我到4连去。”
丁亚听孙宝珍这样一说,马上站起来对周围情况进行观察,发现东城西北角的国民党军开始向突破口射击,城内高大房屋上一些火力点也向城墙上扫射,把砖头打得一层层飞崩。
丁亚马上把孙宝珍叫住:“突破口已经被敌人火力封锁住了,后续部队上不来,天一亮,敌人会集中全力反击。我们应转攻为守,把住这个突破口。守住突破口就能保证主力部队进城。”
孙宝珍看着丁亚,有点不解“转攻为守”的含义。
丁亚说:“我估计,敌人在城墙上使用兵力时,最多一个营一个营向我们反击,多了施展不开。只要我们把火力组织好,完全可以守得住。晚上,全师主力会从这里投入战斗。”
“白天是敌人的天下,黑夜是我们的天下。”孙宝珍明白后立即去布置,让指战员们加修工事,坚守突破口。
丁亚又从2营到了3营指挥所。3营营长王学志见丁亚来了,马上说:“7连打得很英勇,只剩下一个排。8连未下城,但也有些伤亡。东北角是一个坚固点,7连受阻,发展不快,梯子打坏了,9连剩下的人上不来,准备要8连换7连把东北角拿下来。”
丁亚把形势作了说明后,对王学志说:“东北角暂时不攻了,7连不要换,8连作机动。全营转攻为守,守住突破口,等着晚上主力部队上来。我担心的是突破口能不能守得住。”
王学志坚定地说:“参谋长,你放心,7连、8连在这里,还是有把握的。”
丁亚说:“一定组织好火力,注意节省弹药。我回2营去,2营教导员张中言牺牲了,下面连队的干部也伤亡很大。”
临走时,3营营长王学志和教导员孙洪文向丁亚异口同声地说:“请参谋长放心,我们一定守住阵地!”
这时,防守潍县的陈金城接到蒋介石电报:“吾弟固守名城,激战兼旬,备极艰辛,已饬王司令官率队和青岛派队星夜驰援,务望坚守阵地,并须多控制机动部队以便夹击,而竟全功。”
陈金城收到电报后,兴高采烈,立即回电:“某某親电奉悉,已传令三军,士气为之一振,连日激战,官兵前仆后继,奋不顾身。钧座若能速派大军前来东西夹击,不难歼灭鲁东南共军之主力。生等将战至一兵一卒,奋斗到底,以报党国。”
此时,聂凤智正在为“彻夜攻城,没有成功”犯难。山东兵团政委谭震林打电话问聂凤智:“一夜没有攻下来,怎么办?”
聂凤智回答:“我已命令部队继续攻城。”
谭震林:“白天?”
聂凤智:“白天。”
事后,聂凤智说:“一夜攻击失利,受阻于城下。指战员们的焦虑心情完全可以理解。有的议论说,开始先攻东城就好了;有的埋怨说,纵队决定先打西城,本身就是冒险的行动。我认为,在这种时候,对一名军事指挥员是真正的考验。打顺风仗,人人会打;打逆风仗,就不容易挺住。在战场上,与敌人斗智斗勇,既要慎重,又要大胆。我完全信任自己的部队,相信他们的勇猛精神和攻坚能力。”
奉命白天进攻的25师不避艰险,在师长肖镜海、政委谭佑铭的指挥下,组织73团、75团并肩突击。73团从北门城垛附近一举突破,有力支援了担任主攻任务、已登上城头的27师79团作战。
79团参谋长丁亚从3营指挥所回到2营指挥所,电话线被彻底炸断了,上下级之间的信息中断。丁亚对2营营长孙宝珍说:“坚信一条,聂军长不会丢下我们不管。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坚守突破口,不能丢掉已得阵地。”
聂凤智
2营苦苦坚守到了下午3时许,丁亚突然听到西边一声巨大的轰响,一股巨浪冲击了一下城墙。警卫员跑来报告:“参谋长,西边73团、东边80团也上去了。”
这时,师指挥所的电话线也接通了。丁亚听到了师政委刘仲华的声音:“丁亚同志,主力马上来了……”
丁亚回忆:“电话铃突然响了,大家非常高兴。紧接着师、团指挥所都打来电话。虽然说只有两三个钟头没有同上级通话,但此时却像迷路的孩子见到母亲那样的亲切、温暖。师团首长都说,你们打得好。请转告全体同志,后面所有炮火都在支援你们。”
丁亚走出指揮所,在城墙上看到整个突破口都是解放军,红旗正在城墙上飘扬。
当晚,9纵各师打开8个突破口,似潮水般拥入西城。陈金城趁乱跳上吉普车,匆忙逃往东城。
4月25日,山东兵团司令部给第9纵队来电:“当晚攻取东城!”
聂凤智回电:“部队需继续肃清西城残敌,解除后顾之忧。同时,适当休整一下,是否隔日再攻?”
许世友接到电报,立马打电话给聂凤智说:“晚一天打也行。不过,王耀武的援兵压过来了,打援的部队可能顶不住。参加攻城的13纵队一个师要调去打援。”
聂凤智说:“可以。西城已攻下,攻东城不会有多大困难。”
26日黄昏,9纵发起了攻取东城的战斗,居高临下,势如破竹,打得东城国民党军抬不起头。27师80团仅用20分钟时间,就攻进城内。
鲁中部队和9纵一部又在南、北两面助攻,东门网开一面,虚留生路。各部队勇猛穿插,守城的国民党军丢盔弃甲,从四面八方拥往东门,夺路而逃。
这样一来,正中解放军下怀,出逃之敌被设伏在东郊的9纵26师和西海军分区、鲁中部队全部歼灭。
陈金城回忆:“时已9时前后,汪安澜即率一部转向东进,前进里许,突围部队即被冲散。此时,我惊恐万状,狼狈不堪,已昏迷不醒,经同人将我扶至铁路洼地休息,12时醒来,已在被俘的人群中。”
《新华文摘》1948年第3卷第6期,记载了陈金城被俘后的一个画面:俘虏收容所里,一个穿士兵上衣的矮胖子,从大堆的俘虏群里走过来,向解放军同志握着手说:“惭愧!惭愧!我就是陈金城。”他的部下们都惊慌地瞪着眼,每个人的脸色紧张着,谁也不知道这位被俘的中将会遭到怎样的命运。这在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严重的期待。他的脸时红时白,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解放军的同志毫不奇怪,仍是照例严肃而温和地向他们讲明解放军的宽大政策,并问他:“家眷是否在这里?你是否愿意找到一起住?”一会儿,一个屋子里,陈金城的高级幕僚少将师参谋长李友尚、212旅上校参谋长吴邃密、八区自卫总队少将屈宴宾等陆续走进来,他们在这里重新见到了他们的军长。他们“团聚了”。
潍县双城完全被破,陈金城被活捉,张天佐被击毙,潍县自卫总队1500余人宣布起义。整个潍县战役共歼国民党军4.6万人,其中俘虏陈金城、李友尚、申集安、万壑涛、杨健、屈宴宾、周军凯7名国民党将军,击毙张天佐和张髯农2名将军。
突破潍县城的山东兵团9纵79团荣获“潍县团”称号。图为该团的领导干部在奖旗下合影
1948年5月8日,9纵在潍县给率先登城的主攻部队27师79团举行了隆重的“潍县团”命名大会。攻城前,9纵的欲擒故纵之计,让王耀武判断失误,致使其在济南召开“潍县大捷”庆功会留下了一个大笑柄。攻城后,79团才真正有资格召开“潍县大捷”庆功会。攻打潍县双城时,那坚固且构造特殊的城墙,成了79团指战员们永不磨灭的记忆。当得知上级授予他们“潍县团”荣誉称号时,团长彭辉代表全团指战员给纵队首长建议,请求在荣誉军旗上绣上城墙和城门洞剪影。纵队首长同意了。这就是与众不同的荣誉军旗“潍县团”旗面的来历。
命名大会的这天,彩旗招展,万人欢腾。许世友、谭震林、曾山等山东军政领导和各纵队领导都出席了。兵团司令员许世友宣布:“中共中央华东局和华东野战军总部颁布嘉奖令,特命名第9纵队27师79团‘潍县团光荣称号;授予79团8连‘潍县战斗英雄连光荣称号;授予79团4连、5连、7连为‘潍县战斗模范连光荣称号。”
聂凤智对命名大会记忆深刻,他回忆:“一大批英雄模范,记功嘉奖,披红戴花。会后,我纵政治部京剧团登台演出。这个剧团,在胶东很有名气,编演过许多群众喜闻乐见的戏剧,出过一大批文化人。我记得,那一天的戏,演得特别精彩。鼓掌声、喝彩声,一阵响过一阵。这掌声既是送给剧团的,更是送给‘潍县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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