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柳 漾
在当代小说家中,王安忆显得很特别。她左手写小说,对大上海的描画,对老弄堂的怀恋,点点滴滴总关情;她右手教创作,在学院之间穿梭,骨子里还有一股旧文人的血脉。所以她写出来的文字,总是充满智慧。
《月色撩人》是王安忆最新出版的中篇小说,写作极其西方化,读来需要十足的耐心和慧心。仿佛我们必须静静眺望,才能穿透上海那一个又一个里弄,看清弄堂里面的风华。小说讲述的故事是,经历了红卫兵小将大串联、上山下乡、辞职下海等风雨的男人简迟生,在行将迟暮之年,遇到了来自江南小镇的女孩提提。她美丽而又任性,狡黠而又青春。他们走到了一起,并展开了一场如火如荼的老少恋。作品里出场的男男女女,比如绝色男人子贡、画廊经营者潘索等等,是穿梭在都市夜生活中的一群,他们携带着各自的欲望,昼伏夜出,把上海这个城市的夜生活装点得绚烂簇新、流光溢彩……生活和艺术、爱情和激情、现实和虚构纠缠在一起。王安忆巧妙地用一个简短的篇幅叙述了一个看似简单的小说,或者说,这个中篇,就像一个长篇的局部,有滋有味,却似乎并不尽兴。其实,这可能正是作者的匠心所在。
在与张新颖共同完成的《谈话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里面,王安忆曾谈到对小说的理解:小说包含戏剧的一面,包含诗的一面,包含思想哲学的一面,这样才是“饱满”的。这本近10万字的中篇——《月色撩人》,就是这样的“饱满”。现在,不如就从她的“饱满”说开去。
其一,王安忆是一位尊重小说形式的作家,这种尊重化作她笔下的雕琢,便是精致。她对于小说形式的要求几近苛刻,充满了戏剧色彩,比如《长恨歌》,比如《桃之夭夭》,还有不例外的《月色撩人》。
其二,王安忆的小说,时时刻刻总是舒缓和细密地铺陈,从女性的视角观察生活和艺术。在《月色撩人》里,城市只是若隐若现,但是,笔墨之间,从来没有脱离上海的神韵。这似乎就是一种怀旧的诗,一种女性特有的诠释。《月色撩人》的诗的另一面,便是体现在王安忆的小说语言上面。一个伟大的小说脱离不了故事,一个伟大的小说家脱离不了对语言的驾驭,也就是风格。王安忆对于小说的多年经营,语言日臻完美,对于这种风格,我总以为可以用诗的角度来理解。作为一个中篇,《月色撩人》的“饱满”很大一部分得益于小说家诗化的语言。
其三,王安忆曾说,城市的生活是铁一般实打实的,有着物质的粗野,而一般的作家只看到了灯红酒绿,仿佛那就是城市,但这一回,她终于也写到了上海的都市夜生活。借着撩人的月色,提提、潘索、子贡、简迟生、呼玛丽渐次登场,小说家把我们带人到当下生活的旋涡里,看到那些熟悉和不熟悉的人物的生存现实,看到社会的变化,字里行间透露出对生命的关爱与反省。对上海的夜生活的描写在王安忆而言,是一种全新的尝试。小说终了,我们才发现,王安忆的笔触一直就在这里徘徊,这是读到的《月色撩人》思想哲学的一面。作者对过去与现在两个时代的刻画,最终却让我们把目光停靠在不断变化的两个时代里不变的那些……仿佛,一场素面的音乐会戛然而止,我们也豁然开朗。
阅读王安忆的作品,仿佛就是在阅读小说家王安忆。在王安忆的笔下,没有花哨的技巧或者莫名其妙的跌宕。她的文字,简直就是王安忆如是说。说那些沉淀下来的点点滴滴,说这些不同的时代不变的东西,说她的笔下的上海弄堂和准北农村……这些都是王安忆式的书写,可以说,她技高一筹,她的小说如同已经贴上了王安忆式的标签。我们都无法动摇她的书写与坚持一一《月色撩人》通篇而下,流淌着的是王安忆式的智慧,诗意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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