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马 言
(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
无论是《诗》,还是《骚》,俱以抒情为要,只是存在抒情方式与程度区别。汉大赋无关情感,汉人以讽谏批评,这是基于礼教视野的“功用批评”。而六朝论赋多以情感为要,则是基于技巧讲求的“体制批评”,这是文体自觉的产物。文体自觉之前,诗赋作为经史之学的附庸,强调政治功用,而文体自觉则表明文体体式的明确。六朝赋论拘执于班固“赋者,古诗之流”的固说,一仍辞赋为《诗》流变的理论范囿,甚至诗赋同待,以诗的创作技法要求赋的创制,忽略了《离骚》长于抒情的传统。从陆机“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到刘勰“体物写志”,理论上都在强调小赋情感的抒发,而齐梁转关,唐世律赋始兴,宋元成体固化,导致体式的拘限而抒情载体不存,转以政论文表,议论时事,情感大义消失而赋微。
考察辞赋的“体”“用”性,可从历史赋学批评文献中管窥其中的问题与变迁。赋体创作虽始于先秦,而古代赋论则发端于汉代,司马迁谓相如赋“虽多虚辞滥说,然其要归引之节俭,此与《诗》之风谏何异?”扬子云谓“诗人之赋”与“辞人之赋”的“丽则”与“丽淫”,班固谓“赋者,古诗之流”,并谓荀子、屈原作赋虽讽,有恻隐古诗之义,但宋玉、相如等“竞为侈丽闳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王逸对《离骚》的评价亦取相近角度,皆基于儒家经学立场,并谓赋之功用,亦即赋对政治的作用。显然,汉人观念中赋并不是作为一种独立的“体”式,与经史并立,而是作为经学、史学的附庸,强调“用”。
魏晋以后,曹丕“诗赋欲丽”已明文体的独立与自觉。承续其后,刘义庆《世说新语》专列“文学”一章而论,刘勰提出“曲昭文体”和“立赋大体”,萧统编文选又以“赋”为目列于卷首,诸措表明魏晋六朝赋学批评,不再拘泥于赋的政治功用,而转向赋的体式特征,即由外向的“用”转向内在的“体”。如果说魏晋的视域在于辨明赋的含义,而唐宋“赋谱”“赋枢”的出现,又明示着辞赋创作的切实技术讲求。从汉代的赋用,到魏晋的明体,再到唐宋的析体,已然昭示着随着文学出脱经史之学,文体自觉后的理论与创作实际的变迁。这种观念的变迁不是凭虚对论,而有着实际的文献支撑。
一是赋学批评文献载体由经史书籍转到文学专论。汉代赋论主要载于《史记》《汉书》等史书之内,魏晋六朝则以“专论”或“书信”为要,唐宋赋论虽零散不成体系,但类似于“赋格”之类书籍存在,表明赋论的独立,体系、完整性增强。
赋论载体的变化某种程度上喻示着内容的改变。汉代赋论载于史书,赋论主张不免印上史家的痕迹,司马迁、班固等史学家皆为儒生,赋论思想自当蕴含汉儒经学思想。司马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谓“《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司马相如列传》又谓“《春秋》推见至隐,《易》本隐之以显,《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所以言虽外殊,其合德一也。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其要归引之节俭,此与《诗》之风谏何异”。班固《汉书·艺文志》云:“春秋之后,周道浸坏,聘问歌咏不行于列国,学《诗》之士逸在布衣,而贤人失志之赋作矣。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其后宋玉、唐勒,汉兴,枚乘、司马相如,下及扬子云,竞为侈丽闳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
无论是司马迁对屈子《离骚》、相如《子虚》诸赋的评论,还是班固对扬雄“四赋”及自撰赋篇的阐述,抑或王逸《楚辞章句》以“经”的角度看待《离骚》,都表明赋家与史家皆以赋作为讽谏工具,强调其“用”。近人刘师培《论文杂记》曰:“盖骚出于诗,故孟坚以赋为古诗之流,然相如、子云作赋汉廷,指陈事物,殚见洽闻,非惟风雅之遗音,抑亦史篇之变体。”以汉赋的物事铺陈,博物杂识而类比史书,是基于汉赋《诗》本位的写实观瞻,亦以纵跃千古的历史眼光看到赋与史书功用方面的内在一致性。
与汉代赋论零星散于史书不同,魏晋六朝赋论虽也不成完整体系,但表现出专题化、集中化的“专论”特点。这种方式概由曹丕《典论》以专论论文体而延续,后有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葛洪《抱朴子·钧世》、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萧子显《南齐书·文学传论》云云,皆表现出集中性、专题性,此为其一。又有诸如书信、赋序甚至赋文的专论性,皇甫谧《三都赋序》、左思《三都赋序》、陆机《文赋》、挚虞《文章流别论》、陶渊明《闲情赋序》、谢灵运《山居赋序》、裴子野《雕虫论》、萧纲《与萧东王书》并刘勰《文心雕龙·诠赋》等等,诸论或以写实为要,或以大小赋为论,或以赋之来源为说,均关注赋之体性,尤其是刘勰“立赋之大体”和陆机“赋体物而浏亮”的论断,直接明体,讨论赋的含义,尤为典型。
延宕至唐宋,赋论更加繁杂,散存在各种诗话、赋话、文话和史书、文集中,但是出于科举考试的需要,专门的“赋格”类书籍出现,如唐代白行简《赋要》、范传正《赋诀》、浩虚舟《赋门》、纥干俞《赋格》、和凝《赋格》、丘昶《宾朋晏话》并佚名《赋谱》等,宋代郑起潜《声律关键》、吴处厚《赋评》、毛友《左传类对赋》等。从唐佚名《赋谱》“赋句”“赋体分段”并“赋题”等内容看,其概为指导律赋写作的“作赋大全”。郑氏《声律关键》与此相类,并言作赋的篇章字句之法,显现出对赋体的破析。
二是对赋体体制特点的认识变迁。赋作为独立文体,不同于作为《诗》六义的诗法之赋,赋体要在铺陈,铺陈为赋本质特征,大赋铺陈必托以广博名物、散语长句、虚字杂间、凭虚夸饰以耸动人主,当为“合綦组以成文,列锦绣而为质。一经一纬,一宫一商,此赋之迹也。赋家之心,苞括宇宙,总览人物,斯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是以夸饰丽辞为汉大赋典型特点,然而汉代赋学理论则多关注赋文的道德之义而批评“虚辞滥说”“非法度所在”。王符《潜夫论·务本》指责赋家“好语虚无之事,争著雕丽之文,……伤道德之实”。王充《论衡·定闲》“文丽而务巨,言眇而趋深,然而不能处定是非,辩然否之实”。诸论皆从道德之义的高度,讽谏是非的角度审视赋体,俨然将赋类同政论表策,重视文体纠补现实的政治功用,而不关其修辞;重礼教之义,而轻其文辞。归而言之,未视赋为一体,一仍经史附庸。
魏晋之后,随着文体自觉,对赋体的关注逐渐从礼教的内容转向文辞的形式。西晋挚虞《文章流别论》云:
古诗之赋,以情义为主,以事类为佐。今之赋,以事形为本,以义正为助。情义为主,则言省而文有例矣;事形为本,则言当而辞无常矣。文之省烦,辞之险易,盖由于此,夫假象过大则与类相远,逸辞过壮则与事相违,辩言过理则与义相失,丽靡过美则与情相悖:此四过者,所以背大体而害政教。是以司马迁割相如之浮说,扬雄疾“辞人之赋丽以淫”。
挚氏一仍汉代批评路数,基于诗教立场,强调赋体的政教作用与情感性。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引孙绰语谓 “《三都》《二京》,五经鼓吹”,亦立足经学立场观觇赋体,然葛洪《抱朴子·钧世》以毛诗论大赋,肯定大赋“汪秽博富”的丽辞性。刘勰论赋体虽也持论“赋者,古诗之流”,但同时关注丽辞,追述汉赋,阐释“四对”之法:
自扬马张蔡,崇盛丽辞,如宋画吴冶,刻形镂法,丽句与深采并流,偶意共逸韵俱发。至魏晋群才,析句弥密,联字合趣,剖毫析厘。……故丽辞之体,凡有四对∶言对为易,事对为难,反对为优,正对为劣。言对者,双比空辞者也;事对者,并举人验者也;反对者,理殊趣合者也;正对者,事异义同者也。
刘氏认识到汉大赋的“刻形镂法”的技术性,魏晋赋家的“析句”“联字”之法亦为赞述。这些表明对于赋体的批评已然由政教内容转向文辞形式。这种明体的认识,基于赋是什么体,延续到析体,深入到赋是怎么作的深层。
在齐梁四声八病理论影响下,经过骈体的中转,唐宋时期律赋对于声韵愈加精益求精,表现在对韵律、用字、句法、章法、篇法的技术要求。至此,赋学批评对象真正从政教内容,到礼教与文辞的比较,最终落实到体式语用层面。滞后于文体的变迁,赋学批评最终破除政教的羁绊,实现理论的独立与实际化。唐人《赋谱》“凡赋句有壮、紧、长、隔、漫、发、送合织成,不可偏舍。……凡赋题有虚、实、古、今、比喻、双关,当量其体势,乃裁制之。”论赋之句法、结构、用韵、题目等等,与情感政教无涉,宋郑起潜《声律关键》谓作赋五诀:一是认题;二是命意;三是择事;四是琢句;五是压韵。
与律赋相对的古赋批评,也出脱汉魏的政教束缚,亦论篇章句法。尤以元人陈绎曾所论为要,《文筌·楚赋谱》与《文筌·汉赋谱》强调辞赋创作的谋篇布局与句法讲求,并以“法”“体”“制”“式”“格”为论明辨古赋撰写之法。如其谓“汉赋体”分大中小三体,又以“起端”“铺叙”“叙事”“引类”“议论”“用事”“结尾”而详论汉大赋体式。“汉赋格”谓“上壮丽,中典雅,下布置”。“汉赋法”条则谓“汉赋之法,以事物为实,以理辅之。先将题目中合说事物,一一依次铺陈,时默在心,便立间架,构意绪,收材料,措文辞”。这种以技巧论赋的方式,承继了唐宋以赋法论律赋的思路,着眼于“体”的破析,而不同于汉人以“政教”为论的“致用”观。清人赋论诸如王芑孙《读赋卮言》、汪廷珍《作赋例言》、魏谦升《赋品》、鲍桂星《赋则》并缪润绂《律赋准绳》等等亦是从篇章句法、字事典议的思路勘进于赋体内部的体式特点,至于政教内容,已然融于技术的讲求而不为所识。
从赋学批评文献载体与批评对象的变迁,可以看出赋学批评的进阶方式是由内容到形式,由“用”到“体”。政教内容属于外在的功用性,相同抑或相似的内容可由不同的文体用不同的形式进行表达,故对汉大赋内容讽谏的批评还停留在经学的视域,尚未进入文体内部的审视。对于赋体尤其是大赋体式的真正认知肇始于六朝,于元、清形成体系,文体自觉才算基本完成。体式的严格规矩使赋家汲汲于形式的纠缠,而忘却了赋体铺陈与抒情两大要义,铺陈不再,情感淡却,赋体本质特征丧失,变体而为诗体附庸。
赋亡的叹息本在于大赋的式微、政教思想的消融,见于元明清赋论,元祝尧《古赋辩体》谓律赋“有辞无情”,明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谓文赋“尚理失辞”,胡应麟《诗薮》谓“骚盛于楚,衰于汉,而亡于魏。赋盛于汉,衰于魏,而亡于唐”,清毛奇龄《丁茜园赋集序》认为汉赋尚存六义,六朝小赋犹可缘情体物,而至隋唐取士,改赋为律,则赋亡矣。诸论可为千古卓见。易闻晓先生从铺陈要义丧失角度,指出了由汉至唐大赋的消亡,振聋发聩。易氏认为大赋不关性情,诚为的论。立足于大赋铺陈之义而言赋亡,但从整个赋史角度而言,赋作为一种文体并未消亡,只是随着时代变迁形式发生改变。其中为最显著的是情感的衰弱。
赋自产生之起,便具铺陈与抒情二端。无论是基于《诗》学本位的六义之赋—不歌而颂—赋诗言志—荀赋—离骚(楚辞)—宋赋—汉赋进阶程序,还是基于文体变迁实际的楚辞—宋赋—汉赋路径,赋论仍未出脱铺陈与情感范畴,只是《诗》为所谓的讽颂之义,而《离骚》为怨怼激怒之情。元代祝尧总结说:“建安七子,独王仲宣辞赋有古风。……流至潘岳,首尾绝俳,然犹可也。沈休文等出,四声八病起,而俳体又入于律。……徐庾继出,又复隔句对联,以为骈四俪六;簇事对偶,以为博物洽闻;有辞无情,义亡体失。”从屈骚怨怼激怒,到魏晋“世积乱离,风衰俗怨”;从挚虞“古诗之赋,以情义为主”,到刘勰“以情为本”“体物言志”。可见,唐前辞赋无论是观念,还是实际创作,多以情志为要。然而赋体变迁过程中,大赋铺陈丧失,小赋抒情亦弃。
屈《骚》主情,便以散语长篇抒发怨怼激怒。司马迁谓“离骚者,犹离忧也……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楚辞·离骚》王逸注:“离,别也;骚,愁也”。《离骚》本质在于抒发忧愁之情,并以自我飘忽不定的行动路线,宣泄着凝聚于心的积怨累忧。王邦采和张永鑫勘进于《离骚》结构的组成在于屈子情感的变化。《离骚》的结构便是广大的铺陈,名物的撮取,并神仙巫咸、动植飞禽杂相构结。无论是香草美人的比兴,还是飞禽灵异的虚托,无论是现实的屈原,还是幻化升天的屈子,凡此在于抒发郁闷于心的深广忧愤。
《离骚》抒情,不拘泥于固实,情感虽真挚深广,但托以物事的驾虚构想、大题的统摄、长篇的铺陈并散体杂言的修饰。屈情抒发既直接酣畅,又荡气回肠。宋赋承继屈赋直开汉赋,然宋赋弃情主物,不再如《离骚》以散语长句、虚阔名物抒发怨怼激怒之情,转而以散语长句、鱼贯联绵构成名物铺设的壮丽空间。汉大赋直取宋赋,要在虚设问对、名物构结。《离骚》主情一端不为汉大赋所效,汉初虽有数篇骚体赋、抒情赋言志抒情,但质数咸皆微不足道。故汉代百余年间大赋独领风骚,本于铺陈与情感二端的赋体遂归于铺陈一脉,以致大赋成为汉赋甚至汉代文学的代表,这也导致历朝历代无论是史家还是赋家,多以大赋为批评对象,少有关乎骚体赋。赋体主情亦同赋体本于铺陈一样,均为赋体的本质特点,毋庸说《离骚》的怨怼激怒之情,即便是《诗》亦以片段故事,比兴名物而敷写暂时之情。
宋祁谓“《离骚》为词赋祖,后人为之,如至方不能加矩,至圆不能过规”。汉魏以降,赋体情感愈加微弱,于国兴亡的怨怼激怒之情,逐渐演化为个人内心的忧苦闷思、抑或片刻的怡然自得之趣。后汉以张衡《归田赋》为代表的抒情小赋逐渐勃兴,指引了六朝辞赋咏物抒情的基本方向。张氏《归田赋》使得一度中断的抒情传统重新焕发,然而这种抒情不同于骚体赋独抒悲苦郁闷之情,而蕴含轻松明快之意,情感范围扩大,直到齐梁,演为一种原始欲望或审美情趣。《文选》李善注谓“《归田赋》者,张衡仕不得志,欲归于田,因作此赋”,六臣注“翰(李周翰)曰:“衡游京师,四十不仕。顺帝时阉官用事,欲归田里。故作是赋”。赋前虽云苦闷,然畅想归隐之事:“王雎鼓翼,仓庚哀鸣;交颈颉颃,关关嘤嘤。于焉逍遥,聊以娱情。”苦闷之思瞬时被这种和谐的田园风光吹散,没有屈子的长篇牢骚,也没有神鬼巫咸的对话,更没有《思玄赋》般的精神对抗,转而是老庄的怡然自得。其他如赵壹《刺世疾邪赋》直讽现实,祢衡《鹦鹉赋》则以鹦鹉自喻。绾和而论,东汉抒情小赋虽非如大赋敷陈虚夸,罗列名物,然自述己遇,直接达情。
魏晋抒情小赋广之以物色、人事、情思、都城数类,每类概有数十篇,相较汉式大赋而言,六朝小赋类多量大而居于主体,并托以“体物言情”和以事抒情之式。刘勰《文心雕龙·物色》谓“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并云“自近代以来,文贵形似,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吟咏所发,志惟深远;体物为妙,功在密附”。六朝小赋以叙物为能,体物为旨。“睹物兴情,情以物兴。”物色赋如陆云《寒蝉赋》、谢庄《月赋》、沈约《高松赋》、庾信《枯树赋》等等,并以名物的描绘抒发主体情感,相较于大赋的名物罗致,小赋则以一物精细描绘,以抒情达趣。如谢赋以月为题,通过吟月、赞月、叹月,将月景与人情融为一体,抒发“怨遥”“伤远”之感,思人怀归之情。庾赋以人树互喻,借树木由荣到枯,喻己由少壮到残年的“枯萎”,羁留北方不得南归而哀叹身世。萧纲《采莲赋》直似《采莲曲》,全赋尽述采莲之乐趣:“于是素腕举,红袖长。回巧笑,堕明珰。荷稠刺密,亟牵衣而绾裳。人喧水溅,惜亏朱而坏妆。”劳动的辛苦与劳累,转而变成旁观者的审美情趣。
《文心雕龙·情采》谓“故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此立文之本源也”。六朝情思赋颇多,直以抒情为要,与物色相比,绝去繁杂的景物描绘,诸如向秀《思旧赋》、陶渊明《闲情赋》、谢灵运《伤己赋》、江淹《恨赋》、庾信《伤心赋》云云。江赋字字含恨,以“仆本恨人,心惊不已。直念古者,伏恨而死”起势,接起为秦始皇、赵王迁、李陵、王昭君、冯衍、嵇康等六人和其他群体的愤恨之情。庾赋“既伤即事,追悼前亡,唯觉伤心,遂以《伤心》为赋”,相较《枯树赋》以对枯树的描绘表达愁情,是赋直以惨痛的社会现实,自身的颠沛流离,动植凋零的惨淡景象纵横铺写伤心之由和伤心之痛。小赋抒情虽有欢快惬意、怡然自得之趣,但出于赋体抒情怨怼激怒的感伤传统,更多的是吟叹自身之悲,现实之苦。明人钱溥谓“赋自屈原《离骚》之作,出于忠君爱国不能自已之意,故继其作者,必其幽穷迫切,怨怼凄凉,乃其余韵”。赋体抒情自《离骚》始而兴,抒情为赋体一大要义,“古赋所以可贵者,诚以本心之情有为而发”,欲契合文学鼻祖诗骚传统,“必先求之于情”。
唐代律赋一改六朝体物言情之式,转而追求形式工整,虽有类于前贤者,然科举试赋对韵律的讲求,必使习者靡然向风。六朝小赋虽也有骈体四六之限,然仍可就一物、一事抒一己之情,甚或低俗的意趣,但情尚存。律赋一扫大赋主物、小赋主情的基本作赋之法,自求异于前人而追求形式的“音律合度”,至于内容则破碎为片段的、微小的、暂时的物事,情感也随着物事的残缺而微弱不堪,乃至断无。祝尧《古赋辩体》谓“雕虫道丧,颓波横流,……风俗不古,风骚不今,……声律大盛。句中拘对偶以趋时好,字中揣声病以避时忌”。明吴讷《文章辨体序说》云:“律赋起于六朝,而盛于唐宋。凡取士以之命题,每篇限以八韵而成,要在音律谐协、对偶精切为工。迨元代场屋,更用古赋,由是学者弃而弗习。”宋吴曾《能改斋漫录》“试赋八字韵脚”条引冯鉴《文体指要》,概云赋家者流,自汉至唐初,“专以取士,止以命题,初无定韵。”试赋限八字韵脚始于唐玄宗开元二年 (714)。王丘知贡举,试“旗赋”,以“风日云野,军国清肃”八字为韵,后来成为定式。元人正是认识到律赋多修辞义,缺乏情感性才会转而习古,模拟诗骚。
宋体律赋较诸唐体,情感愈失。文赋“虽稍脱俳律,又有文体之弊。精于义理,而远于情性”,适为略押数韵之文而已,凡此以视楚骚之优游,比兴之假托,情感之丰厚,无疑愈加丧失情感性,欧阳、曾氏、苏氏诸公皆成一代之文,然楚人之赋,实在有未数数然者。律赋则在声韵枷锁下,模经拟史,议讨时政,与情感愈加无涉。王禹偁以《易·系词下》“尺蠖之屈,以求伸也”为韵的《尺蠖赋》,即截取其“尺蠖”二字为题。田锡《鄂公夺矟赋》歌颂唐代名将尉迟敬德,取材于《新唐书·尉迟敬德传》。对经史的崇尚造成赋体偏重议论,尤好时事。王铚《四六话序》谓“一变山川草木、人情物态,归于礼乐刑政”。田锡《开封府试人文化成天下赋》《南省试圣人并用三代礼乐赋》《御试不阵而成功赋》之类概是。宋祁以“畿制千里,尊大王国”为韵的《王畿千里赋》,极论“畿制千里”,目的就在于“尊大王国”。赋云:“王有一统,人无异归。中四方而正位,画千里以为畿。总大众之奠居,式昭民极;据方来而处要,以重皇威。”李调元《赋话》卷五称此赋“率皆流播艺林,奉为楷式”。王禹偁《君者以百姓为天赋》以“君有庶民,如得天也”为韵,谈论儒家治国理念,得民心方可得天意:“勿谓乎天之在上,能覆于人;勿谓乎人之在下,不覆于君。政或施焉,乃咈违于民意;民斯叛矣,同谪见于天文”。欧阳修曾献《进拟御试应天以实不以文赋》,引状云:“考试进士文辞,但取空言,无益时事。……谨拟御题撰成赋一首,不敢广列故事,但直言当今要务,皆陛下所欲闻者。”以“臣请述当今之所为,引近事而为证”始述当今灾害,并举“大旱”“河东地频动”“黑风起,白日晦”“雨冰”为佐。再举“慎择左右而察小人”“宜究兵弊而改作”“德音除刻削之令,赦书行赈济之权”等“当今要务”。诚然与讽谏之文,进奏之表无异,概为略押数韵而称赋。宋体律赋重在阐释现实之弊与儒家治国理念,绝少言情,即如田锡《春色赋》《晓莺赋》《春云赋》《雁阵赋》均以描写为要,景胜情寡。律赋是出于科举应试之需,不同于小赋的性情吟咏,抒发情感重在《离骚》、抒情小赋。这不仅是因为情感的抒发是感物应事的主观生成,科举试赋无法应景生情,更在于前者句式、属对体式的散化自由,后者声律、对偶体式的进益讲求。
祝尧谓“先正有云:‘文章先体制而后文辞’”,以辨体为先乃历代诗词文话之首要原则。体制即为形式,落实到语用层面则为篇章字句的赋法。赋体句式、属对及其演变表明抒情的可能和丧失。《离骚》之所以可抒发怨怼激怒之情,不在于屈子忧愤深广,而在《离骚》句式、结构等体式的洒脱。《离骚》以句首散语、句中虚字、句尾“兮”字等连接更多字词构成长句,并加强情感咏叹效果,使得情感抒发更加直接、强烈。如“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句尾以“兮”而终,加强咏叹时间长度,为情感宣泄提供气息空间,使哀怨之情愈加沉郁厚实。又如“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既”“又”“之”虚字连接构成散语长句,情感抒发更加酣畅。去之则四言“滋兰九畹,树蕙百亩”,显如《诗》语“密而不促”,未足抒怀。至汉骚体,初则揉以三言、四言以成杂言,后则以五言或六言为对,尤其是五言句式,使散体长句逐渐构结成对,五言诗的兴起与此不无关联。东汉小赋则主以四言、六言构结,渐有属对之思。
真正属对讲求在于魏晋之后,曹植《洛神赋》直以四字属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又如“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以身体部位构对,工整合稳。而“若”“如”等虚字的运用,较之四言实字,愈加流利顺畅而不成固化的联对。人徒多以四六构结指责南朝骈赋雕缛成文,其实在四六之前,五、七言已开其端。王芑孙《读赋巵言·审体》谓“七言五言,最坏赋体。或谐或奥,皆难斗接,用散用对,悉碍经营。人徒见六朝、初唐以此入妙,而不知汉、魏典型,由斯阔矣,然亦自汉开之,如班固《竹扇》诸篇是也。但是短章,初无长调。作俑长调,则晋、宋而来,醴陵倡其端,南北之际,子山启其弊”。五七言最坏赋体的断论价值在于指出了赋体由汉魏的散语长句,变为南朝的属对短句,赋的内容也由磅礴万物变为一事一物,再到部位的细微雕琢。简短的句式、对仗声律的讲求,使赋家无法再驰骋想象、宣泄情感。而片段的、捉摸不定的一缕情绪则由诗体承担,所以赋的诗化,只会令赋更加像诗,离赋体本质特点愈加偏远,那么汉代诗作为赋的附庸身份,历经乐府、文人诗之后,至此已然跃居主要地位,赋反而成为诗的附属,甚至被诗同化而消亡。
徐摛、庾信同名作《鸳鸯赋》并为五、七言构成,如庾氏“飞飞兮海滨,去去兮迎春。炎皇之季女,织素之佳人。……山鸡映水那自得,孤鸾照镜不成双。天下真成长合会,无胜比翼两鸳鸯”。全赋以五、七言为主,四、六言略有数句,直到后作《哀江南赋》等始以四六言为要。萧纲《对烛赋》五、七言句式已达整个篇幅的一半以上,并直接用七言句式发端。这种坏体之风直开唐世,李调元认为“初唐四子词赋多间以七字句”而“气调极近齐梁”,并谓“庾子山沿其习,开隋唐之先躅”。初唐四子之赋虽兼有七字句,为数不多,然以四六为主,坏体极致,以致元人祝尧《古赋辩体·唐体》反问“五七言之诗、四六句之联,果古赋之体乎?”诚见,元人赋论关于五七言坏体的结症在于古、律之辩,以五七言坏古赋体,四六愈其罪成律体(今体)而“雕虫道丧”也。
除了部分五七言体,小赋尤以四六言为要,如王粲《登楼赋》、向秀《思旧赋》、陶渊明《闲情赋》等。《闲情赋》“栖木兰之遗露,翳青松之余阴”,“木兰”“青松”相对,但虚字“之”的运用,尤显流利。逮至南朝,则以四六构对,形成长篇联对,形式更加优美,但情感抒发颇感局促。钱锺书《谈艺录》:
子山词赋,体物浏亮、缘情绮靡之作,若《春赋》、《七夕赋》、《灯赋》、《对烛赋》、《镜赋》、《鸳鸯赋》,皆居南朝所为。……他如《小园》、《竹杖》、《邛竹杖》、《枯树》、《伤心》诸赋,无不托物抒情,寄慨遥深,为屈子旁通之流,非复荀卿直指之遗,而穷态尽妍于《哀江南赋》。……明丽中出苍浑,绮缛中有流转。
庾信诸赋多体物言情,《哀江南赋》承《楚辞·招魂》“魂兮归来哀江南”之语,尽述哀愁,然四六构对,清新流利则以《春赋》为要:“影来池里,花落衫中”为一联对,接下“苔始绿而藏鱼,麦才青而覆雉”以六言构对,承之以“吹箫弄玉之台,鸣佩凌波之水”,继而“移戚里而家富,入新丰而酒美”,诸句相连构成联对,但每一对之间又独立成对,并且属对精整,颇见诗体之韵。诚然,上下句构成独立的语意单位,形成自我约束的固定结构,每一个语意只是出于语法功能的跳跃点逗,无法形成连贯顺畅的铺陈抒发,难与《离骚》虚字连接更多字词所形成复杂结构的长句抒情酣畅相比。语法意义的停顿所带引的是吟咏语气的顿挫,则情感抒发亦断续不接,难以直抒,这是六朝小赋抒情不畅的体制因由,与体物言情的方式共同构成六朝小赋主于物事的铺陈,而情感内隐的基本文体因素。
六朝小赋是与汉大赋相对而称,以篇幅长短区分,所谓骈赋、俳赋尽囊括于内。固化的构结导致声律、对仗的进益讲求。王芑孙《读赋巵言·审体》谓“汉、魏风规,一坏于五七言之诗句,再坏于四六格之文辞。四六肇起齐、梁,篇不数联,其风未鬯;已而大盛于唐,良由官烛易销,意取敷行俱下,韵枝所窘,惟恐孤字难安,亦犹书家之有隶书,义在通融,用居省便而已”。六朝小赋或四言,或六言,少有四、六构对,尚未形成四六、六四式固化的语意结构,及唐律赋四六体式始多而兴,“沿宋迄元,渐开风会,别成律体”。柳宗元《乞巧文》谓“骈四俪六,锦心绣口,宫沉羽振,笙簧触手”,李商隐称其《樊南甲集》“樊南四六”,明代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称宋赋“声律极其精切”,广而拓之,洪迈《容斋四六丛谈》谓“四六骈俪,于文章家为至浅,然上自朝廷命令诏册,下而缙绅之间笺书祝疏,无所不用”,四六坏体程度之深可见一斑。后世更有评论四六文体的理论著作,如王铚《四六话》、谢伋《四六谈麈》、阮元《四六文序》、程杲《四六丛话序》等等。
赵磷《因话录》谓“李相国程、王仆射起、白少傅居易兄弟、张舍人仲素,为场中词赋之最。言程式者,宗此五人”。白居易《求玄珠赋》有云:
性失则遗,若合浦之徙去;心虚潜至,同夜光之暗投。斯乃动为道枢,静为心符。至光不耀,至真不渝。察之无形,谓其有而非有;应之有信,为其无而非无。
不惟此段,全篇以联对构结,但每一对之间的语意关联性不称切要,四六构结所形成的散语结构重在精细的描绘与哲理的阐发,不再具有铺陈物事,抒发情感的本职。徐师曾谓“隋唐宋‘取士限韵’之制,但以音律谐协对偶精切为工,而情与辞皆置弗论。呜呼,极矣”,斯为“长篇磐硬,吟口未谐”而“仍多骨鲠”。唐代律赋虽有四六构结,然应举之作,多急就之篇,通篇四六者鲜有,端庄而非如六朝小赋流美。
诚如王氏所言,律赋至宋元,别开风会而成体。宋代律赋形式更加讲求声韵,内容多为议政之作,少有情思之文。宋代虽有文赋一体,但这是出于一代有一代之文体观念的理论别说,宋代赋体尤以律赋为重。宋人刘敞《杂律赋自序》云:“当世贵进士,而进士尚词赋,不为词赋,是不为进士也;不为进士,是不合当世也。”科举考试乃文士治学的风向标,而文士为文学的主体,考试内容及评判标准不仅影响士风,而且影响文风。嘉祐二年欧阳修知贡举倡导古文之风,对宋代诗文革新运动的形成无疑具有直接推动作用,即为实证。宋体律赋较诸唐体愈加苛严,洪迈云:“唐以赋取士,而韵数多寡,平侧次叙,元无定格 。……自太和以后,始以八韵为常。……国朝太平兴国三年九月,始诏自今广文馆及诸州府、礼部试进士律赋,并以平侧次用韵,其后又有不依次者,至今循之。”孙梅云:“自唐迄宋,以赋造士,创为律赋。用便程式,新巧以制题,险难以立韵,课以四声之切,幅以八韵之凡,栫以重棘之围,刻以三条之烛。然后铢量寸度,与帖括同科;夏课秋卷,将揣摹其术矣。徒观其绳墨所设,步骤所同,起谓之破题,承谓之含接,送迎互换其声,进退递新其格。”可见,宋赋承继唐风,对平侧次韵、起承转合的进益要求。
魏收曾云“会须作赋,始成大才士”,诚然,赋非学优才高而不可为,落实到律赋创作,则是对声律理论的要求。宋郑起潜《声律关键》提出作赋五诀:认题、命意、择事、琢句、压韵。孙何则勘进于经史内容与形式格律的双重讲求,其《论诗赋取士》云:
诗赋之制,非学优才高不能当也。破巨题期于百中,压强韵示有余地。驱驾典故,混然无迹;引用经籍,若己有之。咏轻近之物,则托兴雅重,命词峻振;述朴素之学,则立言遒丽,析理明白。其或气韵飞动,而语无孟浪;藻绘交错,而体不卑弱。颂国政则金石之奏间发,歌物瑞则云日之华相照。观其命句,可以见学植之深浅;即其构思,可以觇器业之大小。穷体物之妙,极缘情之旨,识《春秋》之富赡,洞诗人之丽则,能从事于斯者,始可言赋家者流。
此言可辨者在于律赋在破题、立韵、引经据典、构思命句、体物缘情等各个方面的严格讲求。宋体律赋法度严密,对偶句式以四四、六六、四六、六四为常式,四六、六四所用为隔句对。如范仲淹《水车赋》:
器以象制,水以轮济。假一毂汲引之利,为万顷生成之惠。扬清激浊,诚运转而有时;救患分灾,幸周旋于当世。有以见天假之年,而王无罪岁者也。
田锡《雁阵赋》:
绝塞霜早,阴山叶飞。有翔禽兮北起,常遵渚以南归。一一汇征,若阵行之甚整;嗷嗷类聚,比部曲以相依。当乎朔埜九秋,湘天万里,风萧萧兮吹白草,雁嗈嗈兮向寒水。单于台下,繁笳之哀韵催来;勾践城边,两槊之幽音惊起。
田锡《春色赋》:
明霞淡霭,初发色于楼台;清奏雅歌,始均和于律管。言其状也,则明婉而融怡;状其体也,则暄妍而赩曦。宫漏昼永,天光日迟。散梨花兮似雪,垂柳线兮如丝。古渡轻波,望孤舟之去矣;平芜落日,惜晴山之远而。大都芳景之妍,物华非一。
无论是四言、六言的单对“平隔”,还是四六参互相对的“轻重隔”,较诸唐体律赋愈加严格、固化,而属对拘限的雕缛,使赋家的着力点在于形式的纠结。语势的迟缓和语意的断续造成情感抒发的困难,故宋体律赋鲜有抒情,多为议论时事,谈经论史,不仅在于“有理无辞”,更在于“有律无情”。辞赋的变迁无论是基于大赋铺陈之义的丧失,还是考虑小赋情感的淡却,都在齐梁埋下伏笔,至律赋的最终形成,体式僵化而导致铺陈与情感并失。元人祝尧谓“赋之为赋,与有辞而无情,宁有情而无辞。盖有情而无辞,则辞虽浅而情自深,其义不失为高古。有辞而无情,则辞虽工而情不及,其体遂流于卑弱。”因此,从某种程度上看,文体的自觉过程往往是消亡的历程,对文体的认识越深刻,对形式限制越多,则体式变体而失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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