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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丰以南

时间:2024-05-04

□ 汤如浩

汤如浩,70后,甘肃省民乐县中学教师,甘肃省作协会员。

南丰以南

□ 汤如浩

汤如浩,70后,甘肃省民乐县中学教师,甘肃省作协会员。

炒面庄和一个人

炒面庄盛产青稞和油菜。

炒面庄的青稞面搓鱼儿劲道柔韧,伴以芥末、蒜泥、香醋等秘制的拌料,颜值高端,色香味俱全,诱惑力十足。吸溜一下入口,满口滑爽熨帖,无以言表。

南丰以南,小麦是弱势群体,风头全部都让给了油菜和青稞。小麦是童养媳,蜷缩成一团窝在墙角里,像爹不亲娘不爱的后养,唯唯诺诺。只有大片的油菜金光灿烂,碧绿的青稞迎风招展,在盛夏的高原,以葳蕤豪放的姿态,猎猎迎风,长成一道吸引外人留恋的迤逦风景。

炒面庄在油菜和青稞的环绕中,安然静卧。

周家圪楞那么小,那么小的村落,似乎被突兀地拓在了半山腰,藏在炒面庄的腋下,屋舍参差,白杨树星散,像醒目的胎记,南北的地势高低错落,顺山顺水,房子在房子的额头,递增或者递减,嵯峨佶屈。炒面庄又在祁连山的腋下,如法炮制,是大一两倍的周家圪楞,是放大的复制粘贴。南丰以南的村庄,被油菜花和绿青稞无意间映照,星星点点摆布,大抵如此。所以凌厉而高冷。炒面庄和南丰以南的人,男男女女,满口乡音。

炒面庄最好的当然是炒面。

炒面以炒熟的豌豆、小麦、青稞为原料碾磨而成,颗粒粗粝,面色微黄,有混合的万般清香,酥油油菜油作伴当,更是锦上添花,美上添美。炒面庄得以命名,与此不无关系。炒面庄的人也是混合体,老人也是混合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炒面庄的姓氏何其多哉,张王李赵,泛泛大姓,不足为奇,任、勾、朱,任、毕、裘,以方言念读,都是笑话。

炒面庄的那个老人喜欢写诗。

厚厚一大摞教案本,摆在桌子上,像祁连山旁逸斜出的一座小山,突兀而高耸。老人善用铅笔,有时候是毛笔,或者钢笔,圈圈点点,勾勾画画,笔迹遒劲,像刀斧的刻痕,板眼齐正。

这个传奇的老人,做过村支书,搞过买卖,办过水泥厂,开过农家乐,曾经带着村里的人和邻省的少数民族为了草场地界掐过架,动过武,据说还动用了枪支,宛然真正的战场,战鼓声声,硝烟四散。现在,他借着市场大兴旅游的契机,在扁都口风景区创办了山庄,延请青海祁连的藏族姑娘,动用了肃南县的裕固族女子。在扁都口的一个小山坡,山庄的匾额悬挂在松木搭建的牌坊上,蓝底金字,熠熠生辉,红黄绿的彩带在空中飞舞,白色的蒙古包座座耸立,藏族风格的帐篷座座相连,小松树金露梅银露梅穿插其间。写古体诗的老人诗兴大发。一腔激昂的吟诵,荡气回肠,余音绕梁。

炒面庄,炒面庄,五谷飘香的混合地方。

扁都口野地

夏天必去扁都口。

从青海到甘肃,或者从甘肃到青海,扁都口是咽喉之地。祁连山绵延高峻,只留出了一条贯通的道路,南来北往,交互通行,别无坦途,唯有此处,这就是扁都口。

当年汉骠骑将军霍去病挥师西进,军旗猎猎,风嘶马鸣,走的就是这条道;当年隋炀帝巡防西域,行阵浩荡,帝业辉煌,走的也是这条道;王震将军进军新疆,走的更是这条道。至于玄奘西天取经,张骞出使西域,法显西去天竺,都自长安出发,辗转迤逦千里,穿行于崎岖蜿蜒的扁都口,从此进入河西走廊,步入阳关古道,跨进苍茫的西域,完满人生的辉煌。

这是条历史的大道,也是现实的新途。

作家张承志路过扁都口,为这里的风光惊叹不已,他毫不夸张地说:以身体为圆心,旋转三百六十度,摄下的就是一幅画卷。的确,绵延千里的祁连山横空出世,硬生生割断了青藏高原和河西走廊,山南草原牧场马壮牛肥,山北绿洲戈壁景观迥异,以扁都口为经略,连通南北,将山南的牧歌短笛与山北的田园风光如此巧妙地衔接起来,于是乎,扁都口既有了青藏高原的粗壮豪情,也兼有了塞外江南的秀美婉约,这种奇妙的组合拼接,将扁都口的奇异与独特,衬托得无以复加。

扁都口内,高大雄伟的祁连山被一条峡谷生生分割成两半,峰峦之间,青青碧草葳蕤茂密,野花次第开放。偶或有牛羊散落于草甸之上,白色黑色黑白相间,成为山间运动的色彩。

扁都口外,一马平川。镜头拉进,屋舍白墙红瓦,南北东西小巷齐整,水泥马路平坦笔直,白杨树高耸入云排列两边,青稞油菜摆布周围,成为宽阔无边的画布。

“河西千年扁都口,天下第一油菜花”,最艳丽的一大片油菜花,纵横决荡,似乎是金黄的洪流,浩浩荡荡,横无际涯。变换出立体深邃的镜像。

夕阳西下,祁连山隐藏在一片朦胧的暗影中,扁都口悄然无息,油菜花飒飒有声,青稞翻动波浪,此起彼伏。回望,回望,在灯火阑珊中回归。

马场三场速写

边双庄与马场三场比邻而居。

看起来,边庄像是扁都口的边境,听起来,似乎有几百公里的纵深似的,其实吧,边庄双庄和三场地块犬牙交错,相互勾连;沟渠纵横交叉,不分你我;道路交错通达,相互衔接,站在地里可以比肩,可以碰鼻,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浓郁的汗腥气,可以看清对方脸上新近萌发的醒目的青春痘。村庄屋舍也那么相像神似,从土坯房到砖瓦房到平顶房,一起并肩变化递进,往往几乎是同步的。现如今,两处村庄一律铁皮红顶白色粉墙水泥路面,被油菜花绿青稞环绕,一个小村落和另一个小村落遥遥相望,像图画一样立体鲜艳。

边双庄的人带了山丹口音。有人拜访,大老远就躬身静立,恭敬有加,问候人热情如火,笑靥灿烂,有喜感,有古旧意。据说很早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属于边远地带,交通不便,外人罕至,封闭小村成一统,人们自然淳朴如初,热情似火,有客远来如贵宾,待客之道,几近倾其所有,有孟尝君传世的风范。

三场的人不一样,三场的人说婉约的普通话,抑扬顿挫,和边双庄人直来直去的浓重乡音截然不同。他们穿笔挺的西装,打领带,穿艳丽多姿的裙子,穿丝袜,裤子棱角分明,皮鞋高跟鞋锃光瓦亮,走路嘡嗒有声。他们面目冷峻,眼神锐利,目光飘忽向上看,眼睛里没有人影,有的是高傲冷漠,有的是拒人千里之外的乖戾气。他们戴着草帽口罩种地收庄稼,薅草打农药,犁地耙地平地埂,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声响浑浊,黑烟阵阵,地雀从头顶掠过,苍鹰在头顶盘旋,几只灰色的野兔从埂畔仓皇而走,阳光洒落犁沟,斑驳陆离,形态各异。

李如月就是三场的孩子,那年转学而来,插班到我带的班级。孩子聪慧机灵,落落大方,关键是多才多艺,能歌善舞。跳舞、唱歌、绘画,普通话标准,音色优美,样样有模有样。那一年她改变了一切。李如月得了一张又一张奖状,班级也获得一张又一张,班级各项比赛榜上有名,我自然也是脸上有光。和李如月的妈妈交谈,气质风度和我班其他农村打工的家长迥乎不同,不怯场,不紧张,侃侃而谈。谈教育理念,谈课堂效率,谈儿女教育,谈家庭作业,俨然专家。当然最关键的是对自己的女儿,褒奖又加,夸赞不已。我在片刻愕然之后,忽然恍然:三场人和我们老家边庄双庄人的格格不入,其实就是两种不同的观念和人生。山丹军马场千百年来是皇家马场,无数山丹马从这里走向军营,走向战场,立下了赫赫战功。当然,其中有着无数代马场牧马人的功绩。而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与周围的土著的保守封闭不同,他们眼界开阔,生活方式多样,思想观念也就大相径庭。边庄双庄的是农民,三场的是农工,虽然现在他们放下套马杆不再牧马,而是从事着和农民一样的工作春种秋收,也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他们之间的区别,不仅仅是称呼上的一字之差,还应该有更多的不同的。

在边庄双庄的田野,天空蔚蓝,油菜花金黄油亮,扁都口在不远处人群熙攘,我忽然看到三场的红顶房,在蓝天下油菜花丛中如此明艳绚丽,就记起了那一段比较久远的往事。那么,那个女孩子,应该早成人了,不知是否仍然身轻如燕?不知是否仍然文采飞扬?不知是否仍然歌喉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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