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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小小说三则

时间:2024-05-04

郭忠凯

职场小小说三则

郭忠凯

应聘

A大学体育馆内的招聘现场人山人海,几排招聘单位桌前,挤满了前来应聘的男女学生。

“这几个招聘单位只发放学习资料,告示上招聘的一名业务员且已招满。”一男生说。

“一些单位只收简历,对其他要求直摇头不回答,分明是滥竽充数嘛。”另一男生接着说。

“你瞧,边上几个单位招聘有留学经历的硕士博士,英语过六级八级。这都是高精尖呀,咱们看来无缘了。”一个应聘的学生气愤地回应。

“你招硕士博士到专科学校干嘛,也许有几个副教授够格,可谁愿意放弃高校任教,到你们这名不见经传的破公司求职。”另一个女生大声斥责。

“就是就是。”大家纷纷应和着。

菱花几经努力,也送出去了几份简历,只剩下最后一份了。她不愿再随便投出去,好歹这些简历也是自己省下生活费换来的,一定要好好斟酌一下。

最后,菱花的目光聚集到了一家国企单位。招聘人是位中年妇女,和蔼可亲,有问必答,招聘条件倒和专科学校对称。只是仅招收女生,且身高、相貌包括皮肤白皙都成了招聘条件,关键是月薪五千起步,还有年终奖等等。

这个单位注定成了现场求职女生的焦点。

里三圈外三圈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菱花在圈外犹豫着,欣赏着同学们各式各样的自我推荐招数。温文尔雅的,泼辣大方的,口无遮拦的,性感撩人的,总之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了,让周围看热闹的男生们免费观看了一次集中选美秀。

看着人家大方地表演和自我推介,农村出身的菱花只有羞涩地退居群外,可又不忍放弃这个机会。双手紧紧握着那份简历,一语不发。

自己的条件在这堆同学里的确不出众,没有艳丽的衣衫,没有香曼的装饰,没有苹果三件套,没有侃侃而谈的口才,也就没有了敢于表现的勇气。身上这件褐红色的长外套和洗得快要发白的牛仔裤,还是表姐出嫁前送的,虽说比较合身,也能衬托出菱花婀娜的身材,可毕竟是旧的。

粉中透红的脸蛋是经常要外出家教风雨奔波的结果,虽说包里的奖学金、三好学生证书一沓子,可前边招聘人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一个人的荣誉证书,只是简单地扫一眼简历,重点从才艺表演,头发黑还是黄,是否涂指甲油,连能否喝酒,会烧菜做饭都对每位急于表现的美女进行仔细询问。

美女们还在使着吃奶劲往前挤,可招聘人却始终微笑着不搭腔。

因为此刻,中年妇女已透过万花攒动的人缝,瞅上了菱花,喊住了准备离开的美丽羞涩却又紧张的双颊变红的姑娘。听到招呼的菱花踟蹰着,被几个同学推到桌前,不抱希望地递上了简历,惴惴不安,等待招聘人的刁难。

中年妇女例外的非常仔细地翻阅了菱花的简历,又认真看了菱花包里的那沓子荣誉证书,询问了家庭和身体情况后,明确又热情地询问菱花是否愿意到国企单位工作。

这让周围的众花顿时哗然,有些人已经表现出愤怒,狠狠地盯着这个“天外来客”,可大好机会就是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农村女孩碰上了。

激动万分的菱花此时一片混乱,想着三年的辛苦求学,家里父母期盼的眼神,迎接自己即将美好的生活……这些思绪一起涌进大脑。

这样的机会任谁也不会拱手推走,菱花想。

正准备欣然答应的时候,不知啥时间挤进来的同班同学强子却急切地询问菱花是否找到单位,还人来疯似的,热情地向招聘的中年妇女推荐菱花,说她学习如何好,人如何善良,动手能力如何强,好像熟悉的在推荐自己一样。

听完强子的滔滔不绝和近乎演讲的推荐后,中年妇女狐疑地问:“你是谁?是她男朋友吗?”

“这、这……”强子腾一下脸红了,菱花慌忙否认。

旁边有认识的同学却都瞎起哄,一些本已败北的竞争对手们也不甘心地搅混水,大声肯定强子就是菱花的男朋友,有人还时间、地点、事件明确地摆出菱花和强子的热恋“轶闻”,弄得两人百口难辨。

听到这些后,中年妇女一反常态,立马停住了笑脸,递出了简历,不无惋惜地表示,菱花不符合自己单位的招聘要求。

“为什么呀?”菱花的疑问还没有说出,就被身边蜂拥而上的女同学们挤散。

强子也和菱花同时被挤了出来,遗憾地看着一位女同学和这家条件优越的国企签约后,兴高采烈地飞奔而去。

菱花看了看身边讪笑又客气的强子,愤怒又有些失望地甩甩手,转身离去。

五年后,已是某公司部门主管的强子一直被菱花用当年招聘一事谴责揶揄时,他抱着可爱漂亮的妻子,解释说:“邻居家老三就在中年妇女招聘那家国企工作,说招聘其实是在为老总的儿子找媳妇,那儿子有先天癫痫,每天的涎水能有一缸子,你没有幸运做一涎水清洁工,该感谢我,不是吗?”

“此刻,你的那位后继美女也许正在某个角落哭泣呢。”

菱花娇嗔地锤着丈夫温热坚实的胸膛,一声叹息。

贾脱的秘密

在外混迹数年,不见踪影的贾脱回来了。

发达后的贾脱一改往日的邋遢形象,身着中式唐装,手执凉扇,口吐莲花,递烟问话,彬彬有礼,村人都认为当年的“贾浪子”回头了。

回村后的贾脱提着大包小包进了村长家……

几天后,村长宣布村口的古庙连同周边的垃圾都由贾脱承包,原因一是贾脱双亲早已不在,孤独一人,村里有照顾的义务;二是贾脱自此改掉了以前小偷小摸的恶习;三是贾脱每年上缴村里五千元承包费;四是村中积了多年的垃圾堆从此有人出面清运走了。总之,理由充分得不由你不同意。

村里人聚在一堆时都闲聊起此事。村口古庙早已断了香火,周围垃圾堆成山,臭气熏天,成了全村最大的老大难。虽说本村属城郊村范围,可距市中心里程至少也有二十公里,远不远近不近的距离让村里很难发展。

再说贾脱,父母双亡,当年在村里吃百家饭,无人约束,小偷小摸,牵猫逗狗,让全村烦恼。现在回来既要求承包古庙,又给村上交钱,还清运垃圾,让人摸不着头脑。

“拿啥赚钱,这娃不会是脑子有毛病了吧?”贾脱一个远房族叔感慨。

一周后,庙周边垃圾被清理一空,周边还煞有介事的栽上了一圈松树、冬青树,用白灰画上十几个停车位,贾脱他二舅坐在“停车十元”的牌子下笑嘻嘻的,脸上的褶子快淹没了眼睛。古庙内刷新一番,香火袅袅,庙正中端坐一尊叫不上名的神像。墙上挂着“妙手回春”、“在世华佗”等金镶边的锦旗,送旗人和单位远的让人在地球上都找不到。

在村人的惊奇中,停车场开始有了两三辆乌黑锃亮的小轿车停下来。几个大腹便便的人匆匆下车,在古庙里呆了数十分钟后又匆匆而去,留下一阵尘土在庙前飞扬。

接下来的一周内,一月内,停车场上的小轿车开始多了起来。停车场停不下,有的索性就停在村道上,收停车费的贾脱他二舅一边忙着收停车费,一边在小纸片上画着数字,然后发给来人来车,按号排队进古庙。停车排队的长度不断增加,排队的人不可能长时间停留,肚子饿了,口渴了就在村上的商店买面包买小食品买水买饮料。这时就有几个脑筋灵光的村民在自家院前平整土地,支起摊子卖水,卖菜夹馍肉夹馍、凉皮馄饨等,连村口的孤寡老人薛老汉都用秸秆圈起一截墙,加个盖子,挖个坑,门前挂个牌子,入厕一元,坐在门口做起了生意,而且见天就能挣个百十来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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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神来的村民们纷纷效仿,支起摊子赚钱,全村仿佛每年六月中的庙会一样热闹。村民们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自然大家都喜笑颜开,家家上空飘扬满足的气息和高兴的笑声。至于这些车这些人到古庙找贾脱干啥做啥都不得而知,也不想去了解,只要有钱赚就行。

总之,这样的好光景一直在村子延续。在村里办一些诸如修路、盖学校等善事公益事情的时候,村民们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大方,村长少了许多口舌。村上还因为小生意红红火火,带动了周边的生意人都来村里租地租房摆摊设点,给村上缴管理费,村集体收入创历史新高。

村民笑着,村长笑着,贾脱他二舅笑着,贾脱肯定也笑着,坐车来乘车去的胖子瘦子男人女人们也在为不知名的原因笑着。

又是一年的某个大雨天,难得有空闲的贾脱终于又坐到了村长家里喝酒吃饭,原因是合同租期到了,贾脱再忙也得来签字续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给全村致富带来商机,村长准备好好感谢贾脱,重要的是作为一村领袖要和贾脱探讨全村进一步致富的妙计,说白了就是想探探底,古庙的底,省的这小子在做什么违法违纪的事情让全村人带灾,这个当然也是全村人一直迷糊的地方。

酒足饭饱,脸红脖子粗的贾脱经不住村长地一通吹捧溜拍。眯着双眼道:“村长叔,只要你免了我每年五千元的古庙租赁费,就告诉你独门秘方。”

“你还有秘密?老农民一个还会看病,哄鬼去吧。”村长舍不得五千元的租金,又想留住这个财神,就想激一激贾脱。

“人哪有那么好骗?可就是有那些大官大款们甘愿上门给咱送钱,不也给你和大家送钱吗。”贾脱指着村长说。

“这也是。”村长想,“告诉叔,你那秘方究竟是什么?”

“你保证不外传?”贾脱红着双眼,好像骄傲的兔子。

“谁传出去谁就是王八生的。”村长酒后也有些发懵,信誓旦旦。

“啥秘方?我的名片上印的是中南海退役保健师,曾为某某某某当过私人保健医生,名片备注只发至地市级以上,而且还有编号,嘿嘿。当然,我还是有一味汤药,是平常不过的当归枸杞泡制的等等,既不治病,却也不害人呀。你想想,来的人掏钱既享受了国家领导人的待遇,说不定从咱嘴里套出几个上边的内幕,然后那啥……哈哈,哈哈。”

贾脱说的唾沫星乱溅,回头一看,村长早就趴在桌子上打起了雷声的的鼾。

“唉,一辈子只能当村长。”贾脱感慨道。

错觉

刘副教授最近心里特别烦乱,原因是系里有位新来的年轻漂亮女助教,不是强调女人有多漂亮,关键是这个年轻女人在看刘副教授时,眼神总是热热的,眸子里似乎有水一样的东西在波荡。

只有恋人之间才有的感觉,刘副教授十几年前有过此种温暖惬意。

刘副教授是教授古代文学史的,古代文人骚客的浪漫与刻骨的爱恨情仇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顺着这种熟悉,年过不惑的刘副教授也曾尝试着在放学之后,手捧玫瑰跪迎买菜归来的妻子,也曾晚饭过后和妻子手挽手漫步在青年情侣抱吻的小树林,感受爱情的热度,被誉为当年校园十大浪漫事件之一而在历届师生中广泛传颂。

所以当刘副教授对女助教的特殊眼神认真分析后,认为现在的女孩敢爱敢恨,对感情的疯狂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假如有一份久违的婚外情来临,那么大一枝丘比特之箭射向自己,是接还是不接?刘副教授的思想里开始波澜,开始煎熬,如同滚开的油锅炙烤已经碳红的锅沿。

这几天,有了心思的刘副教授刻意避开与女助教的直接碰面。但只有三十几个人的中文系,又在一层楼上办公教学,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是擦身而过或一个浅浅的微笑,但后背上明显有双炽热的眼眸在徘徊,在雕刻,轻轻挠老刘教授的皮肤。

怎么办?这种事又不能和妻子直接言明,因为再开明的妻子,在守护自己终生经营的爱情和婚姻阵地的决心与手段方面,都会绝不含糊。找系里几个哥们更不行,那些家伙除过牌场酒场守规矩外,都是唯恐天下不乱,方显自己英雄本色的主。

或者,或者找女助教谈谈。刘副教授也曾想过。可万一人家坦率承认又死缠烂打,就会引火烧身。何况现在的小姑娘啥事出格就干啥,自己的老脸没地方搁不说,马上就开始的高级职称评定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剑,随时恭候你偏离正轨前行的车辙。

与其躲避,不如正面迎敌,刘副教授有了想法后心情敞亮了许多。爱情或者迎接爱情的浪花冲击着已人进中年的老刘教授,总该做些什么来展现自己的心情吧。

当然是形象了,内心的情感表现还是要矜持和典雅,诸多追逐爱情的古典文学人物形象这会起了指导作用。

接下来,刘副教授开始捯饬自己。

去理发店理了个青年光芒头,花五六十元在洗浴城搓掉了身上的思维积淀,翻箱倒柜找出结婚时穿的红豆西装,佩上五年前结婚十周年纪念日妻子送的金丝红领带,还有前段时间外出讲课获赠的水星棉纺印花白衬衣,把好久都未上脚的皮鞋用半盒鞋油擦得铮光发亮。

焕然一新的刘副教授在沉闷的校园里仿佛一颗巨石砸向湖面,引起领导、老师、学生,甚至是卖早点大师傅的侧目。有几次学校开会,刘副教授差点抢夺了台上院长、系主任们的光环,成了会场的主角,被围观被议论成为焦点。大家心目中那个邋里邋遢的教授与时俱进了,挺立潮头了。

几个牌友酒友打趣说,只有枯木逢春老树发芽才有老黄瓜刷绿漆的表象。严肃的系主任还私下把刘副教授拉到一边,神秘地问他的学术论文是否在国际期刊发表了,务必要请系里写评论,宣传宣传,别有好事自己独占,可不能忘了组织的关怀呀。刘副教授哭笑不得,含糊答应。妻子以为老刘的职称有了进展,偷偷关注丈夫的新变化也不打破,暗自准备到时老公的红本本一到手,就好好庆祝一下,夫贵妻荣嘛。

坚持忍受枷锁一样的西装领带皮鞋快两个星期了,终于有一次,刘副教授在课后被那个漂亮的女助教堵在了资料室。

该来的始终要来,我如何决断呀?

刘副教授正思索应对之策。女助教幽幽地说:“刘老师真是太帅了,有现代学者的风范。此前,在我的眼中,你和我那男友去世的父亲太像了,凌乱的头发,近乎木讷的表情和佝偻的背影……现在,却一点不像了。”

随着女助教漂亮的眼睛里熄灭的火焰,刘副教授的心开始慢慢结霜。

责任编辑:阎 安 马慧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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