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驻村随笔(散文)

时间:2024-05-04

次央

必须要让孩子懂点什么

傍晚,走在宁静的霍尔乡“步行街”上,天空中红紫相间的云彩宛如微风中少女的裙摆,曼妙而悠遠,由近及远,这奇幻的云彩在天际绚烂成海。霍尔西北方向的神山“冈仁波齐”却显得那么羞涩,远远地想要在“红海”中躲藏起来,可是她藏不住与生俱来的威严和神圣,她伫立在云中,守望着万千生灵。看着这一切,我仿佛被融化在这个美丽的景色中,感觉到幸福指数递增。

突然有人从后面拉我的衣服,回头一看,是小德吉,消瘦而黝黑的瓜子脸,明亮的眼睛,依旧笑得那么甜。她每次的“突然袭击”和甜甜的微笑总把我的思绪带得很远很远……

我,还是个孩子!

记得前两天和父亲通话,他再一次说到:“女儿,昨晚又梦见你了,还是小时候在爸爸怀里的情景,每次做这种梦醒来真难受啊!你说这时间怎么这么快?”每次听到父亲的感叹,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回句:“我再怎么长大,都是您的女儿,是您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其实,在我们彼此内心深处都希望时间能够再慢点。尤其是我,如果要追溯我和家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就只有我13岁以前的那段记忆了,它是那么的模糊又那么的清晰,模糊地想不起当时父母的模样,又能清晰地记起父亲宽大的手握着我的小手送我上学时唱的歌,还有母亲给我在儿童节时做的大大的红头花和红衣裙。想想那时冰淇淋很甜,天空很蓝,就连空气的味道都带着清香,就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这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

大学毕业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教师这一职业。教师,我对她有特别的敬仰。2007年毕业那年,我来到了坐落于渭水之滨古都咸阳的西藏民族大学,在外语学院从事政治辅导员工作。父亲做梦也没想到,从小学毕业开始一直远离家乡在内地求学的我,这一次又选择了内地工作,父亲是那么的舍不得我!这次选择不比以往,这是一段漫长的路。我能看得出父亲的痛楚,但是他没有言语,只是低着头抽烟。反倒是母亲先开口,她说:“女儿,也许这样你才能更优秀,放心地去吧!”对于父母我一直感到很愧疚,在我工作期间,他们对我是报喜不报忧。有时当我从哥哥嘴里得到父亲生病,母亲劳累的消息时,我多么痛恨自己:“你到底为他们做了什么?真没用!”

父母都是工人,没有多少文化,更不懂多少汉字。但是他们所展现出的内心和境界让我心生敬意。他们含辛茹苦,供养我和哥哥从小学毕业后坚持在内地西藏班上学。他们的想法就是“必须让孩子懂点什么”。就这么简朴的想法,体现着他们的远见与智慧。父母的这种想法一直影响着我。我和哥哥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一直以比较优异的成绩在内地深造,直到大学毕业。我的初中、高中、大学,一直辗转于北京和上海,因此也没有吃过多少苦,更没有体验过西藏偏远地区的生活,也很自私地不曾想象过那种生活。在这里,我方才体会到现代化的生活似乎割断了人类和大自然的某些联系和接触。

2016年1月底,我受西藏民族大学党委派遣,到阿里地区普兰县霍尔乡贡珠村驻村。一直享受着内地的安逸生活,不曾下过基层的我,这次给父母带来了“天大的担心”。我和父母道别的时候,父亲用颤抖的手紧攥着我的手,把他在上面画了又画的地图塞给我。每一个做了标记的地方都是他去过的地方,包括阿里。他曾说过,想带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去过的地方,但是由于母亲的痛风,我们一直守着承诺,却未能实现。那时候,阿里对我来说还只是个地图上的符号,是个谜。此时的母亲眼含泪水不停地叮嘱……在他们眼里我是永远让他们操心牵挂的孩子,因为再怎么长大我依旧是他们的孩子,就像父亲梦里一样永远是他怀里的小孩……

我,还是个教育孩子的老师!

身为教育工作者,我一直以此为荣。今年4月,我已经32岁了,从事了近十年的教育工作,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熟悉而沉稳的老面孔,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稚嫩而可爱的新面孔,做过了多少调皮小孩的思想工作,抚慰了多少心理有创伤孩子的心灵,见证了多少孩子的成长……孩子们的成长给过我很多惊喜,孩子们的用心给过我很多感动,孩子们的想法给过我很多灵感,孩子们的努力更给予我更多工作上的动力,他们是我的精神支柱!

现在的我,虽然还没有生养孩子,但是在我内心深处既能深深地感觉到为人父母的不易,又能体会到孩子们对父母的感恩之心。也许这就是我这个年龄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却又从事教育工作那么长时间的额外收获吧!

阿  里

当我接到要驻村的通知时,并没有任何诧异,因为但凡了解我区强基惠民政策的公职人员,随时会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好准备。然而对我个人而言,记得曾经有人这么说过:每天混迹于熟悉的氛围中,最容易的就是延续,延续自己的人,延续自己的心情,延续自己的角色,只有当周围的一切变得陌生的时候,你才是新生的,你才是独立的,你,才重新活过来!我也从未停止过追求和感受新事物的热忱,哪怕是苦涩的。为此,我一直梦想着我的人生能够多一些不一样的“旅途”,多一些不一样的“颜色”,多一些不一样的“景点”,让我的生命线更曲折,能够画出我人生美好的乐谱。

前往阿里的途中,我们走走停停,手上的相机从没停止过运作,每一张照片都舍不得删掉,每一张面孔都难掩内心的兴奋,没有人抱怨高海拔严酷的环境,相反已经沉醉于这里独特的壮美景色,偶尔还能够听到他们兴奋的呼喊,情不自禁,我又何尝不是!

“没到过阿里就不算来过西藏”,且不说她的辖域总面积34.5万平方公里,她的壮美更是无与伦比。最让我兴奋的是我们的驻地就在神山下、圣湖旁,放眼望去你就可以看到“冈仁波齐”神山形如一枚直插云霄的橄榄,她的主峰酷似金字塔,威严庄重,雪为她带来了别样的美和神秘,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的向阳面白雪皑皑,终年积雪不化;而她的背面,却一反自然规律地长年无雪,种种的神奇使你更相信她的灵魂所在,你可以感受得到被她庇佑,她是心灵的净化师。当天,交接完工作后,乡政府工作人员为我们献上了洁白的哈达,每一张面孔都陌生而友好,我可以感受到他们内心里是欢迎我们的,那天晚上我睡得很香。

阿里的孩子

曾经,天真地以为世界上所有孩子都一样,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都是上天派来的快乐小天使,都是溫室里快乐的小花朵……直到那天,我们陪同学校副校长刘凯,带上洁白的哈达和慰问金,怀着激动的心情去慰问贫困户。我是第一次走进牧区,第一次挤在皮卡车上在搓板路上颠簸,远处幽蓝碧绿的玛旁雍错和天空连成了一片,白色的红嘴鸥有的在湖边栖息,有的在湖面上空盘旋,不知名的鸟儿在戏水,白色的羊群在草场悠闲地吃着青草,神山在俯视着我们,一切显得平和而有序,车里的收音机放着“恭喜、恭喜”,春节和藏历年临近,每个人似乎已经忘掉了远离家乡的痛楚,在热闹的气氛中有说有笑。要知道阿里地域辽阔,一个村的大小都能比得上拉萨的大小。我们从四个牧业点分别选了三户人家,一共十二户人家,整整跑了两天,之所以我们没有将他们集中起来一起发放慰问金,握手、合影、搞宣传,而是挨家挨户拜访,是因为我们心中带着诚意,渴望与他们面对面真诚地交流,真正地了解牧民生活情况,并送去真诚的祝福。但是结束最后一户的慰问,在返程的途中气氛明显沉闷,空气中夹杂着一丝忧伤,没有太多的言语,刘凯校长多次叹到“哎呀,很难受!”也就在那时,我才明白那远处放牧的小孩并不快乐,他凝望着我们离开的车,能够想象此时他是多么想要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

回想那些走村入户的日子,给我心灵上留下震撼和触动的就是孩子。

由于土路颠簸,我们的车开得很慢,每行驶几百米才能见到一两户人家。牧民的住房让我很惊讶,随之而来的是心疼,房子都比较破旧,甚至有人住帐篷。每当我们的车子接近一户时会示意性地按两声喇叭,不一会儿全家老老少少都出来了。是啊!能到这里的任何陌生人都会成为令他们激动万分的稀客,一声“喔杰”(辛苦了,阿里话)后,把我们领进家里,屋里很阴暗,坐到黑得认不出颜色的氆氇垫上,能感觉到一层厚厚的灰尘。冬季的牧场除了沙尘只剩狂风了,时间长了,估计他们也任由狂风带着沙尘袭进家里。家里的女主人开始忙碌,熟练地挽起厚厚的藏袍袖子,捡起牛粪生炉子,边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最好的酥油准备打茶,不一会儿房屋里就暖和了很多;男主人公则发挥着西藏男人特有的大男子主义指挥着自己的妻子,然后坐到“客人”对面聊了起来,阿里话还是有别于拉萨话,即便努力去听,我还是似懂非懂。倒是躲在女主人后面时不时探个头的小孩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惊讶地发现他光着脚,衣服大小也不大适合,可爱的小脸时不时探着看我,我取出包里的糖,他的母亲示意他到我这儿,小孩害羞地走来,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纯洁而明亮,仿佛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你无法想象那是一张多么漂亮且可爱的小脸,你不会在意他身上的灰尘和还没擦净的鼻涕。于是我一把抱住他,如同感受着这世间最纯洁而可贵的宝贝。

小德吉,一个让我最心疼的女孩。去她家时,我们的走村入户工作差不多快结束了,但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情景顿时赶走了我们的疲惫感。家门口,三个在地上玩耍的小孩显得格外兴奋,跟着我们一起进了房间,相比屋外的明亮,屋内显得特别昏暗,以至于刚进去我什么都看不清。渐渐地我看出了小德吉妈妈的轮廓,她叫尼达,是个可怜的女人,她男人留下了四个小孩和一堆债务离开了她,在这间租来的房间内除了几个简陋的所谓家具外,还有一张单人床。听尼达说到了晚上他们就把被子往地上一铺,凑合睡了。这是让人无法想象的画面。尼达握着我们队长的手,倾诉着她的痛苦。

在她旁边仰视着我们的四个小孩,满脸灰尘,衣服也只能依稀地看出最初的颜色和图案,刚才见我们那么激动现在却不吭声了,可爱的小眼睛一直在我们身上打转,看到我在看他们,有意识地擦了擦鼻涕然后把黑黑的小手藏到后面,笑了笑,纯真的眼神是那么干净透亮,羞涩的神情也是那么的自然、天真而无邪,仿佛他们的不幸遭遇与自己无关。尼达接过我们的慰问金,显得很激动,不过小孩还是小孩,他不懂红包里是什么,只是盯着我们带来的牛奶和水果。

这时父亲打来了电话,问我到了阿里住宿条件怎么样?伙食怎么样?天气怎么样?学校发的防寒衣和妈妈的毛衣够不够暖和?……一大堆的问候,然而我的眼睛依旧没离开这四个小孩,看着他们我很坚定地回答:爸爸妈妈我想我是很幸福的,你们放心,这里很好,没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我想我现在是可以的!

驻村、助村、筑村

这次慰问走访,我们感觉震撼比较大。随后,刘校长还要奔赴我校其它驻村点工作,走前一再叮嘱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地为改变这里的落后面貌做一些实事。在后来的工作中,我们多次去看望他们,了解他们的疾苦,每次去都能听到我最熟悉的一句话“陈钦”(藏语,恩人的意思)。

尼达的家离我们驻地很近,小德吉经常会跑过来,在我们院子里的凳子上静静地坐上一两个小时,吃着我们给她的零食,感觉得到她很享受这种新鲜感。后来乡里的干部们为她家添置了家具,才有了家的感觉,对此,我们都很欣慰。然而,我却突然心头一紧,我想还会有多少个类似小德吉的情况呢?一下子觉得很无助,很迷茫,在内地读了那么长时间的书,从事了那么长时间的教育工作,我脑子从没那么空白过,我不停地问这是为什么?自然条件?思想观念?还是其他……我想都有吧,而且是共同作用的结果。但我坚定地认为,孩子是未来的希望。我们的工作队也有着一致的观点,在队长的积极协调和带动下我们与乡小学有了密切的合作,从募捐学习用具开始,还是爸爸妈妈所教育我的:“必须要让孩子懂点什么!”

六个月的驻村很快结束了,我们的工作有限,但是在我内心深处期待着若干年后,能够回来看小德吉,看他们的家,看她的三个弟弟,看乡小学的几个可爱的孩子。我还会选择漫步在霍尔乡的街道上,望着远处的冈仁布齐神山,沐浴着她的灵气,享受着她的庇佑,我还会很自然地期待着小德吉的“突然袭击”。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