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孙青瑜
家乡的米沫也就是外地人说的豆沫,用小米面磨成的咸粥,除了米面,里面还放了花生、芝麻、豆腐皮、大茴、菠菜、粉条……抿一口,将米沫的汤汁在舌尖上萦绕、盘旋,逗留很久,直到在香中品出了甜味,再慢吞吞将它们从口中滑到胃里。也就是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一种美味,在品,而不在吃。喝米沫就像红酒绕舌,绕了才知道内里蕴藏着品不完的味道,绕了才能将米沫咸中带甜的滋味给绕出来,否则就等于白喝了。其实我是一个急性子人,但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将时光慢下来,将舌尖慢下来、阴柔下来,像个撕不烂的破毡帽一般,蔫蔫地和米沫撕缠着、暧昧着……在缠绵里体会着热烈,似恋爱,又似红酒,让中国式的慢节奏生活用舌尖绕到了极致。绕完之后,下一个节目就是打饱嗝,一个饱嗝冲上来,在胃里憋了一上午的米沫余香,直顶舌尖和鼻孔,余味无穷。
镇上卖米沫的摊子都集中在十头街,其中一个摊主是我同学的父亲,姓雷,高个,白脸,眉眼有点像歌唱家阎维文,很汉子。我父亲每次见到他,都冲他喊:“老弟,刚才还在电视上看到你,咋一转眼又跑回来了?”雷师傅知道我父亲说的是阎维文,回笑道:“刚坐火箭窜回来,这年头得挣钱呀,主业副业都误不得!”雷师傅这样一说,反倒把我父亲逗乐了,“中中中,主业余音绕梁,副业回味无穷,双管齐下!”
雷师傅和我们家属于世交,雷师傅的父亲是土改后参加的革命,建国初期,我祖父当了镇长,他父亲是行政秘书。在我记事的时候,他已是满头麻发、面白皱密的老先生,虽然生活在乡间,但身上却一股子浓重的儒雅气息,显得和镇人略有不同。老先生像是早就认识我,记得第一次跟着他孙女去串门,进门不久便问我:“你爷爷可好?”我很奇怪地看着他,心想他怎么认识我爷爷,又怎么知道我就是我爷爷的孙女呢?老先生见我一脸诧异,便不再说话,走上来爱抚地摸了摸我的头,随后问他儿子说:“坛子里还有米沫没有?”
那时候家家户户不宽裕,自然也不可能备着专门招待小孩子的糖果瓜子什么的。有时候母亲带我去串门,对方觉得不拿点东西让我吃,就对不起我妈,于是就急急慌慌东找西找,嘴里还嘟囔着:“拿点啥吃呢?”直到实在找不到可小孩子口的食物,就一头钻到灶屋里拿块馍塞给我。馍在那个时代算是款待孩子的食品,当然它的款待性质,可以追溯到九十年代以前的整个中国历史,馍和孩子之间,馍和中国孩子中间,一直回荡着大人之间的情感信号和赤贫的步伐。
当然,来到雷师傅家,发射的情感信号就与去别人家不一样了。没有卖完的米沫成了高档款待品,喝在嘴里,香在心里,回荡着大人间的感情。正是缘于父亲和祖父的薄面,在每次去雷家小院找他女儿的路上,“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就不再是一句空谈,它充满了实质性的内容,成了一口接一口绕口养胃的美味佳肴。当然也成了日后我和他女儿闹翻后的把柄,当众被吆喝了出来……
记得雷家小院里有很多碗筷,碗都是口大底尖,这种碗被我们那一带人称为“米沫碗”,家庭很少用,外形看上去很大,实则却浅得很,这种锥形的“米沫碗”容量很小,大人评价谁谁不实诚时,总爱说:“假的跟米沫碗似的!”
除了碗,雷家小院子里还放着一个白色的大坛子和一盘小磨。大坛子外面是用棉花和白布包的,能保温。米沫不能回锅热,一回锅,汤液就会变形,味也会“走”,不但不好看了,也不好喝了。用这个穿着“棉衣”的大坛子盛米沫,据说到半下午,米沫还能温乎乎的。
每天早晨六点,雷师傅和家人抬着大坛子准时出摊,卖的都是菜农的钱,尤其是冬天,菜家们起早来到镇子里,抢到摊位时,集还没上来,冻得搓手跺脚,来到雷记米沫摊前,就着寒风喝一碗热米沫,既烤了里火,又品嚼了美味,可谓是一举多得。
当然,米沫卖得最快时,要数集上来那会儿。
那时候大概是八点左右,雷师傅手拿大马勺,来一个客人,唱喊一声:“热米沫一碗——”一边喊,一边将大马勺潇洒地朝坛子里一卧,再潇洒地一起,一勺子一碗。米沫转手之际,雷师傅的嘴也不闲着,又高唱一声:“喝米沫的里面坐——”碰到好骂玩的熟人,雷师傅便会即时改换唱词:“接稳喽——,烫屁眼儿的热——”这一声唱骂,算是接上茬儿了,二人一唱一和,表演着乡下人的机智和诙谐,从床上骂到地下,整整骂了一顿饭。待喝了米沫拍屁股走人时,好像还没骂过瘾,再递过来几句,以作结束语。雷师傅自然也不示弱,又机智老练地接上几句,荤素相间,笑声一片。
其实就在雷师傅的米沫卖得热火朝天之际,雷家人并不得清闲,因为一磨米沫不够卖,还要“拐”第二磨、第三磨。我们称磨米沫为“拐”。长大了之后,才知道“拐”的其实是小米面,将小米“拐”成汤汁,也就是面糊糊,有点像现在的豆浆机。灶屋的地锅里正熬着花生、大茴、粉条,待材料熬得差不多时,雷师傅的老婆就会将拐好的米面糊糊倒到锅里和,边倒边搅,直到汤汁稠了起来,再滚上两番,将炒好的黑芝麻朝里一撒,一坛子米沫就算做好了。
每天集上来时,第一磨米沫已经卖得差不多了,雷师傅的妻子便会将拐好的第二磨米沫送到街上。
雷师傅的妻子个子不高,人也瘦,每天用扁担挑着两大铁桶朝十头街赶时,扁担晃,铁桶晃,桶里的米沫也跟着晃,真可谓是一走三晃,给人很吃力的样子。她边走边喊:“让让,让让哈!”随着喊声,两只大桶也贴着街面“拉”过去了,散开一路的米沫香。到了十字路头的摊位处,她也不说话,走到坛子前,将扁担一卸,牙一咬,提起一只大桶朝坛子口一歪,米沫呼呼啦啦就进了坛子。一桶刚倒完,雷师傅也提着另一只桶来到了坛子边,胳膊一抬,又呼呼啦啦一阵,又一桶米沫进了坛子。米沫的香味再次飘荡开来,香得人心直醉,人嘴直痒。雷师傅的妻子倒完了米沫,也不逗留,拿起扁担,用钩子一勾,挑着两只空桶又一走三晃地回去了。一前一后的两只桶上因为还有余汤,又散开一路的米沫香味儿。
妻子走后,雷师傅将米沫坛子盖上盖,瞅一眼赶集的人,喊道:“米沫油条热嘞——”要是逢到三九寒天,吆喝也会随着天气变一下。“热米沫,热油条,来上一碗,烤里火喽——”其实油条并不是他家卖的,是一户姓曾的人家。因为在我们那一带,米沫和油条是分不开的,也就是说喝米沫必须得“卧”上一根或两根焦油条。如果光有米沫没有油条,就像是一个男人没混上老婆,成了光棍,落了单。
卖油条的曾姓老头很邋遢,面黑且亮,看上去像是终年顶着一脸油灰。镇上的人都说,老雷家的米沫好喝,可老曾的油条就不细吃了。不细吃,就是不能吃,不能吃的原因是不卫生。镇上的人之所以这么说,可能是为给自己找一个省钱的理由,因为镇上的有钱人并没有考虑过老曾的卫生标准。像公社里的干部们,像镇上的生意人、皮革厂的老板们,喝米沫时,丝毫也不嫌弃老曾的邋遢,端着米沫找座位时,总会冲老曾高喊一声:“来两根油条!”喊声在我幼小的记忆里充满了骄傲和光荣,让我不由会多看他们两眼。想象着那一焦黄欲滴的热油条朝米沫碗里一卧,“吱”的一声,沾上米沫的汤汁,朝嘴里一送,真让人羡慕嘴馋!
那时候我才知道有一种排斥叫借口。
只能和大人们一道嫌弃和排斥着老曾的邋遢了,也只能外强中干地拒绝着那一根又一根黄油欲滴的小油条了。没办法,因为无力的人总得给自己找一些自欺欺人的理由,再自欺欺人地照顾自己的面子,苦一下自己的嘴巴。
因为在那个时代的农村,米沫属奢侈食品,百年不遇。能干喝一碗米沫已属贵族待遇,哪还有什么焦油条去“卧”米沫?那时候父亲还没有转干,临时干事的工资很低,一个月不够十天花。每每逢到我生病,母亲才会从兜里抠出来五分钱,让我去街上买“病号饭”。其实那个时候,五分钱已经买不到什么东西了,大概只够买两块水果糖,也就是说,这五分钱其实吃不到什么病号饭。母亲一边递给我钱,一边安排我说:“去买米沫喝吧!”
我不接,翻着大眼嘟囔说:“米沫一毛钱一碗,五分不够!”
母亲见我爱面子,不耐烦地说:“小孩儿喝不了一毛钱的,五分钱的就中了!”
我还是不接。
母亲恼了:“要不要?!”说着就要把五分钱收回,摆出一副要重新装起来的样子。
我见状,急了,扑上去将五分钱从她手里抠过来,拔腿朝十字街头跑去,像流星一般,贼快,边跑边回头张望,唯恐母亲追上来,把五分钱没收走。
多年之后,当我历经世事人情后,才知道那种退让,叫做无奈。
来到十字街口的雷家米沫摊前,我畏缩地递上去五分钱,雷师傅就给我盛大半碗。一毛一碗,五分大半碗,两个五分就是一碗半。这样分开一算,就等于说赚了便宜。有时候去晚了,雷师傅的坛子里还有多的米沫时,他就会给我盛一满碗。
每次拿着五分钱去“干”喝米沫时,我就格外羡慕那些米沫碗里“卧”着焦油条的吃客,心想,母亲什么时候才舍得让我也“卧”一回?可母亲不肯让我们喝“米沫油条”,除去嫌曾师傅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米沫油条”要比普通油条小很多,不划算。其实曾师傅并没偷工减料,因为“卧”米沫的油条一定要炸透,从外焦到里,“卧”到米沫里才不会软,才会有那“吱”的一声响,饱沾着米沫的汤汁,填到嘴里,才会“咯嗞”出一种特殊的味道。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油条喝油太多,作为生意人的老曾自然要从面上抠回来,于是“卧”米沫的油条在体型就比单卖的油条小上一半。同样的价钱,买小了一半的内容,太吃亏,母亲不干,所以直到我们举家搬出颍河镇,我也没有体会过油条“卧”米沫的贵族待遇。
而那时候,父亲还在乡文化站当临时工,明为站长,其实整个乡文化站里就父亲一个不在体制内的职工,工资也不是从乡政府里走,而是要跑到县文化局里领。一个月三十多块钱的工资,逢到月底,一家人在钱上总要“空”上十多日。如此一来,父亲去县里领工资的路费,自然要找邻居借一借,待领了工资再还给他们。有时候父亲借着路费去领工资,到地方才知道,该发的工资还没有发,于是,就要朝里面多赔一趟路费。
“又赔进去两块钱,能够喝二十碗米沫了!”母亲回回都这样嘟囔县里那些迟发工资的人。
从母亲的言语里听得出,母亲也喜欢喝米沫,只是我从来没见她喝过。就算是我父亲借路费到县里将工资及时领到手里,没有多赔那两元钱,母亲也没有去喝过。
母亲第一次喝米沫时,已经二十五岁了,当时还没有出阁,有一天她和一个邻居大娘来我们镇上卖红薯。寒冬腊月,两个人迎着街筒子风站了几个小时,冻得无处可钻。刚好邻居大娘的闺女是我们颍河镇的媳妇,见她母亲站在街筒子里挨寒受冻,心痛不已,便买了一碗米沫,要她母亲“烤里火”。不想那个邻居大娘接过米沫,喝了两口,便不舍得喝了。她知道我母亲二十大几了还没尝过米沫是什么味道,便执意让我母亲替她喝。母亲自然不肯,可邻居大娘非要她喝,母亲还是不肯,邻居大娘就生气了。母亲见推脱不了邻居大娘的好心,便就着那份感动喝了。喝了,就再也忘不下米沫的香味儿。每次给我讲这件事时,总会补上一句:“你都不知道有多好喝!”
也许正是从那以后,母亲就和“嘴巴子”干上了,或者说母亲喝米沫,喝了一辈子的嘴巴子。
父母向来恩爱,每次逢到父亲头疼发热,烧了一夜,母亲怕父亲嘴里烧得没了“味儿”,早上一起床,便拿着大碗去西街给父亲端米沫。
那碗不知道要比“米沫碗”大多少。
雷师傅在给我母亲朝大碗里盛米沫时,如果按照米沫碗的分量去盛,可能只有半碗,看着大碗里的半碗米沫儿,刘师傅自然不好意思,于是就会自觉地朝大碗里多盛上一勺,边盛边给我母亲开玩笑说:“大嫂,你想坑死我呀!”
母亲光笑不语。
因为雷师傅的勺子大,一勺子一碗,多添了一勺子,就等于给母亲多添了一碗。虽然雷师傅嘴上像是有怨言,可每次母亲掏钱时,他都是不肯要的。母亲硬塞到他手里,他就麻利地把钱塞还给母亲,嘴里还埋怨母亲多事,“谁跟谁呀?难道俺大哥喝我一碗米沫都把我喝穷了不成?”
母亲不愿意,又把钱塞给雷师傅,“这是生意!”
二人一番推让之后,母亲看得出雷师傅是真不愿收她的钱,于是便不塞了,把皱巴巴的一毛钱朝他的钱盒一撂,拔腿就走。
雷师傅见状,急忙追母亲,边追边喊:“大嫂,你这是干啥?”
乡下人谁家和谁家情感远近,在这卖东西塞钱的场景里,就可窥一斑。有这层情感作底儿,我到他们家喝一碗米沫儿,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母亲一路小跑将米沫端回来,父亲往往不肯喝完,而是故意留下一半,说不想喝了,让母亲喝。
母亲就会说:“再喝一点儿吧。”
父亲把碗朝母亲一推,说他真不想喝了。
母亲又劝道:“再强喝一点儿。”
父亲见母亲“作假”,声音就硬起来,“真不想喝了!”
其实父亲并没有喝多少,在我们记忆里,母亲的米沫瘾都是就着真挚的推让喝下去的。美味加上美好的感觉,自然是“你都不知道有多好喝”!更何况那美味多半都是由父亲为她省下来的。
当然从父母的推让中,也让我看到了有一种“不想”叫克制,有一种克制的底色是写满了爱。
也就是说,在我们家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有权力和资格去喝米沫。于是,我就十分渴望自己天天生病,有时候想喝米沫了,我就会急不可耐地怪怨自己,我为什么还不生病呢?那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一碗米沫,让我深深地体悟到,人生在世,当弱者并不一定都是坏事。
可能是上天垂怜我了,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竟有幸结识了雷师傅的女儿,并很快成为挚友,让我不生病时也能喝到米沫。只是这幸事持存不久,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我和雷师傅的女儿吵架了,赌气不再联系了。
于是,我就很怀念雷师傅的米沫,内心涌动着要和他女儿和好的愿望。可惜得很,那小姑娘很记仇,每逢我向她投去示弱友好的目光时,她总会夸张地回应我一番,先是瞪我一眼,随后再恶恶地朝地上“呸”一口,吆喝我说:“吃嘴精,喝俺家的米沫!”
吆喝声惹来一圈子鄙夷的目光,让我无地自容,幼小的自尊遭受到了严重的挫败,差不多整个学校都知道我“吃嘴”了,不由萌生了一股无颜见人的羞愧感。每天我背着书包出门,却再也不敢进学校,而是一个人跑到树林里孤坐一上午,看到同学放学了,我再背着书包踽踽回家。直到有一天班主任到了我家,母亲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扭着胳膊把我暴打一顿,才把我满腔的无地自容打跑、打退。一种恐慌的退去,其实并不是真的退去,而是被另一种更大、更猛烈的恐慌给盖住了。看似隐身了,其实还暗自活跃着,因为从那以后,我再见到雷师傅的女儿,身子和目光总是躲得远远的。与母亲的暴打相比,雷师傅的女儿给我造成的无地自容,自然就成了小巫。在大巫袭来时,我只得顶小巫而行,继续去学校上课了。
只是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吃人家的东西,相反,我总会让别人没完没了地吃我的东西。除去生性大方之外,潜意识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原因:以备有一天万一闹翻了,吵架时也能在心理上占据绝对上风?这种潜意识的行为,让我知道有一种无意的伤害,刺伤的是人的灵魂。直到多年之后,我回到故里,看到雷师傅的女儿,目光和身子还在下意识地“躲”。
很久没有喝过米沫了,在省城喝到的米沫,任凭舌尖如何千回百转,也绕不出记忆中的味道了,索性就不喝了。不喝省城的米沫,并不等于不想家乡的米沫,家乡的米沫在我的记忆里依然散发着诱人的香甜,越回味,味道越厚。每每饥饿时,这股陈香就会在我的记忆里漫开,挥之不去,急得我干咽唾沫,却别无他法。
前天奶奶过生日,刚好逢星期天,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侄女和我一家人赶了回去。爷爷知道我一直念念不忘家乡的米沫,第二天一大早就给我们端回来一大盆雷家米沫。当然,还有从外焦到里的油条。据说,这油条已经不再是老曾家的了。老曾的儿子当上了旅长,早就不让他父亲炸油条了。
爷爷讲着老曾,我已忍不住先倒了一碗,本来满屋飘香的米沫,不想现在搭在鼻尖竟闻不到香味了,忍不住问爷爷:“咋没有以前的米沫香了?”
爷爷一听笑了,“以前老雷一家人四点都起来‘拐,现在一家人撅着屁股睡到六七点才起来,将成品的米沫料朝锅里一倒,一搅,米沫就成了!事省了,味道咋会不跟着省?”
我听得此言,忍不住尝了一口,看能不能从内部绕出来一点从前的味道。不想米沫在口,竟和省城的米沫一样,余味寡淡。
爷爷说:“都是从一个厂里出来的,咋会不一样?!”
那一天本该喝光的一盆米沫,不想到了晚上还剩一大半。米沫大家还都尝了两口,而旁边筐子里的油条却一直无人问津,除了地沟油,油条里放的还有油条精,自然没人敢朝米沫里“卧”。就连一直向往着米沫“卧”油条的我,也不敢朝那儿想了。
就这样,一顿美餐,到了晚上只得端给邻居喂猪了。
(责任编辑:王倩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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