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姜华
谷 雨
四月。阳光褪去身上棉衣,大地回暖。
喝罢了插秧酒,男人和女人们,就要下田了。
初夏,秦岭南坡的水还有些凉。农家自酿的杆杆酒,暖胃,暖身,暖心。
山坡上,那些绿油油的日子,正在日夜拔节。
在宋家河村,我看见溪边的水竹,初露锋芒。
刘家刚过门的小媳妇也来了,她藕节一样的腿,让塘泥显得更黑。
邻家的黄狗、白鹅、麻鸭也来了,它们一齐用和声为农时赞美。
一对花喜鹊,站在溪畔柳树枝上喊号子,唱酸酸的山歌。
那些肥泥鳅,在人们腿边窜过来,窜过去,它们不说话。
说话的是青蛙。它们一张口天就变了,山里的雨说来就来了。
密集的雨点,落在水田里,像无数米粒在跳舞。
浓浓炊烟从屋脊上升起来,腻腻的,香味四溢。
乡村缄默下来。如一位智者。
面对枯萎或复苏,人们毫不介意。
秦岭,也不介意。
风吹秦岭
初夏的风吹着哨子,从秦岭山上下来了。
在北纬33°,忙碌的风,正在日夜搬运农时,夏阳如雨。
走进三岔河谷,满山遍野的果实,把馨香随手递来,成熟而饱满。
农人们脸上的幸福、快樂和满足,红枫一样摇曳。
方言里的生活,纯粹,质感,温暖。
我也曾在乡村,耕耘过岁月,多少年前记忆,仿佛一夜变样。
那些崭新的楼房、高速铁路、光伏和讯号塔,拓展了多少代农人的胸襟和视线。
蛛网一样密集的水泥路,通达,宽畅,每一条都能抵达梦想。
还有那些连片桑园、苎麻、药材基地。
还有专业合作社、文化大院、敬老院。
烤酒作坊和山上养蜂人,正在给生活加蜜,把日子灌醉。
此刻,我笨拙的笔却无力逐一呈现,这色彩斑澜的江山。
唯有静静地行走,轻轻压住剧烈跳动的心房。
由那些乡村巨变的果实,石头一样,敲打在我身上。
一下,又一下……
玉 米
秋天,玉米地弥漫着淡淡的乳香。
那些长出牙齿的玉米,开始从母亲怀里挺直身子。
同我们兄弟一样,老大永远站在低处,肩上依次扛着老二、老三甚至老四。
这些传承,很早就写在了家训上。
那些怀崽的玉米,都在努力向上托举。负重的双脚,深深陷进泥土里。
甚至把土地撑开,露出坚硬的筋脉。
风雨过来的时候,玉米们相互搀扶,让自己站稳。
我见过许多母亲雕塑,它们面无表情,身体冰凉。
唯有玉米,让我温暖。
我对玉米的依赖和爱,缘于它与母亲同样的气味,和我年少时那些饥饿。
秋日午后,一个人经过玉米地,那些玉米结实、饱满、健康,脸上涂满油彩。
像我久别的家人、同学和乡亲。
后来,母亲住进了玉米地里,变成了一棵玉米。
让人无法辨认。
麦 田
小麦,五谷之神。
这些北方土著,农业里的图腾,农时里的血脉。
它们挺直弱小的身体,熬过严冬、春寒。
把信仰和希望举在头上,努力向幸福进发。
大雪过后,他们收起锋芒,身体匍匐下来。
它们只是转了一下身子,用另一种姿式去承受苦难。
选择在冬天弯腰的麦子,让阳光坐在高处。
身负理想的植物,懂得什么叫忍耐,就像坐在云端的父亲。
春天,所有的灵魂都站在草尖上张望。
那些从北方出走的麦子,向大地弯腰。
绿色叶片上,挂着感恩的泪水。
高速从门前过
秦岭像一张弓,汉江像一根弦,高速是射出的箭。
云图导航,西康高速像一阵风,从桐木穿境而过。
三岔河两岸,万亩良田,摇曳陕南风光。
一条公路,收尽了沿途风水和纯朴民风。
溶洞、青山寺、村落、桑林和牡丹花,一齐伸出双手。
长城车通过桐木东,一脸惊讶,午后的秦岭风华逼人。
阳光睁大眼睛,看汽笛吊着嗓子,用方言把远方追飞。
我也想借一条高速,把秦岭深处的隐秘风景悉数搬来。
大山扭动腰身,让出体内一条通道,如桐木人的胸怀。
鸟兽摆脱近亲繁殖,山货提速,一条路牵着时代飞奔。
还有那些动物和植物,迎着风一齐飞跑,名字和露水一样洋气。
从桐木出发。我可以沿着一条高速,抵达版图上任意一片河山。
那些呼啸而过的汉字,每一粒都会有终点。
遥远对当地人而言,只是一个用旧的传说。
一条路的故事,就是一部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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