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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学老师郭从远

时间:2024-05-04

阿拉提·阿斯木

我喜欢写作是因为喜欢读书。读得比较杂,但还是小说读得多。像《敌后武工队》都是放不下的书。我觉得文字非常神秘,我们至今都没有探明她的奥秘。文字竟可以那样神奇地把往昔的恩恩怨怨都缠裹在一起,让岁月的灿烂和坚强的理想出现在小小的书籍里,温暖我们渴望的心胸,给养我们的梦想。我是1976年到霍城县猛进公社四大队果园小队插队的,也就是古城惠远。从家里带去了一些书,很杂。读过列宁的《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记住了一句我喜欢的句子:“我们的感觉,我们的意识只是外部世界的印象。”读过弗?梅林的《马克思传》,记住了恩格斯在马克思逝世时在墓前演说中的“他有过许多敌人,但未必有过一个私敌。”的名言。这本书是从霍城县图书馆借阅的,时间是1976年9月24日,归还期是10月28日。但是书没有还成,至今留在了我的手里。这里还是要感谢哥们儿孔乙己,也是我遗忘中的一种“窃”了。1977年10月的时候,伊犁日报社党委作出决定,安排10名职工子弟在伊犁日报印刷厂工作,我被安排在了印刷车间。师傅是姜洪吉,我们是对开机,印刷文件和书籍。后来车间也安排我们负责印刷《伊犁河》杂志,我是最早的读者,没有开印我就可以把所有的作品读完。一期期的杂志阅读欣赏完毕,我就有尝试着写小说的热情了。这样就认识了郭从远老师。

郭从远老师是教师出身,最早是伊宁市第六中学的语文老师。1979年《伊犁河》创刊前,工作调至伊犁州文艺创作办公室,单枪匹马,开始着手组稿编稿。后来我和他的一些学生聊过,都十分欣赏他的教书能力。主要是授课技巧上有一套,课本从形式到内容讲得透,给学生诵读时充满激情,有感染力,可以读出文章背后的精气神来,学生们喜欢他的课。在伊犁教育战线,也是一个有成就的人民教师。从1964年西北师范大学毕业,主动要求来新疆工作,教书育人,创刊《伊犁河》,创作文学作品,培养有各民族的文学徒弟,播种文学的蓝天白云,的确是不容易。

那时候马康健在印刷厂排字车间上班,负责《伊犁河》杂志的排版工作。他也喜欢创作,我俩就成了文学挚友,平时一起读书学习,结交各地的文学朋友,开始向郭从远老师学习。我最感动的是,郭从远老师具体地给我讲稿子,讲小说的结构,讲语言,讲用词造句,年年岁岁,也给我灌输了许多写作经验。我的第一篇小说《金钱不是上帝》经他几次指点修改后,发表在了《伊犁河》上。我是非常的激动,内心里默默地认定要把小说创作进行到底。他对我作品的评价是“哲理有余,描绘不够”。这和我喜欢读哲学书籍有一定的关系,那时候也喜欢读艾思奇的《大众哲学》。于是我就有意识地按照郭从远老师的要求修正自己,加强学习,解决形象思维的问题。也就是说,郭从远老师直接间接地把我的业余爱好,拴在了小说创作的长路上。

那时候最大的愿望是能参加文学培训班学习,聆听大师们的教诲,增长点写作知识,多发几篇作品。这样一种渴望文学知识的深情,我保持至今。记得是1980年,宋彦明老师协调各方面的关系,解决经费,从自治区请来资深编辑和专家,邀请伊犁州文艺界的领导和州党委的主要领导出席开幕式,在伊犁州党校举办了为期一个月的文学创作学习班,很成功。当时我很高兴,但是厂里不同意我去学习,说是工作忙,车间人手不够。实际上也是这样,我们还担负着各种作业本的印刷工作,的确是忙。我只好求救于郭从远老师。郭从远老师来到厂里找领导,講明情况,说阿拉提是少数民族文学青年,用国语创作,是有发展前途的,请你们支持我们的工作,批准他参加这次学习班。于是厂里同意了,我终于参加了这次学习班。当时一周后是古尔邦节,我也没有回家过年,坚持学习,结交各地来的同学,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了学习和创作上。

到了1982年的时候,郭从远老师收到了新疆作家协会的通知,要伊犁方面选派两位作者参加新疆作家协会组织的文学讲习班,地点在东疆军区招待所。郭从远老师决定派我和伊犁州水泥厂的职工苏选生参加。我的情况是同样请不了假。时间是一个月,这种学习和厂里也没有什么关系,工资照发,活儿没人干,总是头疼的事情。车间里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我向郭从远老师汇报过情况以后,他决定自己去再找厂里的领导讲,结果竟然说通了,我就到自治区参加了这次的讲习班,也学到了许多东西。认识了《新疆文学》的编辑老师们。我把小说《晚熟的石榴》交给了编辑胡尔朴老师,经胡尔朴老师的要求,修改后发表在了《新疆文学》上。这是我在《新疆文学》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很是激动,对我是一个极大的激励。那些年,眼睛里除了文学创作以外,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

郭从远老师是一个热情洋溢的人。也体现在与作者们的交流交往、外来作者的接待,对来伊犁造访的大家们的尊重关照等等事宜上。在更多的时候,我和马康健常常跟随郭从远老师搞接待,举办文学活动。我们主要是民间的那种方式,在朋友的院子,在一些著名的果园,在一些一般的饭馆接待,聚酒,聆听,交流,聊文学,讲自己的构思,讨论,倾听大家的意见,也是很好的学习机会。生动,有效,常常激动人心。因为可以解决写作中困扰你的一些具体问题。郭从远老师的喝酒是爽快的,浪漫的,大家一两杯酒以后就能热闹起来,和郭从远老师的乐观有很大的关系。而后就喜欢唱歌,主要是喜欢俄罗斯民歌和伊犁民歌。很投入,深沉高昂,可以唱出那个风味来,饱满,热情似火,大家都可以醉在他的那个情绪里。

郭从远老师对我的关心,也体现在对我作品的关注和评价上。1999年,《伊犁河》汉文、维吾尔文两个编辑部决定给我开一个作品研讨会。霍城县宣传部的领导听说情况后,认为放在霍城县比较合适,说我是霍城县人嘛。实际上当年我是在霍城县猛进公社插队,也因为这样一层关系,研讨会放在了霍城县。郭从远老师在会上宣读了他特意为我作品撰写的《维吾尔族普通人的生活画卷——谈阿拉提?阿斯木中篇小说特色》一文,对我的小说做了具体的分析。这篇文章后来发表在了《伊犁河》1999年第5期上。主要是郭从远老师了解我的作品,对我是一种有力的支持。郭从远老师在文章中对我的小说做了较全面的分析,指出:“他的小说总是关注普通人的命运,通过对他们命运的描述,折射出社会的变迁,表现了人生的甘苦,透视出生命的原色。篇篇都有思想,这思想是作者在人人司空见惯的日常生活中和人际交往里提炼出来的,经过他严肃认真思考过的哲理,是他的一种发现,而不是一两句简单的口号。篇篇都是对真善美的追求,对思想境界的向往,而这追求与向往总是在人物感人的悲欢离合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让你在掩卷后的沉思中有所感悟,有所领会,引起共鸣。他的小说还弥漫着一种浓郁的民族文化氛围。这种氛围渗透在作者描绘的城市景色中,民风民俗里,也渗透在作者描绘的人物性格中、语言环境里。无论是在阅读时,还是在掩卷后,总觉得有一股只属于新疆的,只属于维吾尔族的,只属于阿拉提?阿斯木的那一片浓浓的、特别的、亲切的、动人的艺术氛围环绕着你。”“阿拉提小说语言的另一个重要特色就是哲理的抒发。他是很喜欢思考的作家,对生活,对人生,对人性,他都有自己的思考。看他的小说,常常使人跳出民族的局限,跳出地域的局限,而对人类本身,对人性善恶做出多方面的回味。”二十年以后,重读郭从远老师对我作品的分析,感到郭从远老师对我的培养和提携,是深刻久远的,是丹心一片在玉壶似的恩惠了。

2019年,是《伊犁河》创刊40周年。副主编毕亮向郭从远老师约稿。郭从远老师撰写了《为了对文学对伊犁的爱情——〈伊犁河〉四十年追忆》一文,刊发《伊犁河》2019年第1期。拜读后十分感动,就像文章题目所说,郭从远老师对伊犁的山山水水、伊犁的文学界、伊犁的朋友和文学青年们,始终保持了深深的情感和眷恋。可贵,敬佩。文章谈到了《伊犁河》的创刊,那便是我们难忘的1979年,从此我们文学青年有了自己的文学平台,一方文学志士有了可以发表文章提携文学青年的花园,伊犁河谷老一辈文艺家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也是我们文学生命和人生理想结合在一起的一个时代恩泽。我们赶上了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郭从远老师深切地怀念我们共同的师长、朋友宋彦明先生,我至今都能记忆宋彦明老师亲切的笑容,大度,是一个有能力,有工作方法,有丰富的工作经验,与人为善的长辈。实际就是为《伊犁河》的诞生出现在伊犁文艺舞台上的一个精神饱满的志士。在文章中,郭从远老师回忆创刊工作中白手起家的酸甜苦辣,在艰难的组稿编稿事务中,战胜困难,走向成熟成功的日日夜夜,的确是让人佩服感动。今天我们静下来回忆那些岁月,郭从远老师为创刊《伊犁河》奉献了自己的心血。1980年在伊犁州党校举办的第一期文学创作学习班,也是决定我们文学青年文学命运的一次机会。在那个日日夜夜,我们激动,真的是夜不能眠,心中一团团烈火,让我们澎湃,拥抱我们的理想,决心把文学创作进行到底。郭从远老师还写到了我们共同的师长朋友王蒙对伊犁文学的影响,也是一个亲切的话题。王蒙之所以能把伊犁题材的作品写得亲切精彩身临其境激动人心,是因为伊犁成为了他人生重要的一个驿站、一个发现、一个温馨的后花园。这里,是他人生重要的一个洗礼,也是他的精神乐园。也因而多年以后,给郭从远老师留下了“立脚伊犁,放眼世界”的墨宝,乃洋溢着博大胸怀和仁爱,是读懂了生活的美好和灿烂的一代豪杰,当然也是伊犁的儿子娃娃。伊犁的经历,也成了王蒙老师后来的创作资源。最近读到一部评价作家和作品的《谈话录》,作者是王安忆和张新颖。谈到王蒙的时候,王安忆说:“《在伊犁》是王蒙非常成熟的作品,他们这代人如果没有碰到这么尖锐的社会矛盾的话,恐怕都可以怀着这样优游性情看待生活,或许可看得更深入。”这方面的例子是很多的。同时,郭从远老师也写了各地名家来伊犁游览采风收获满满的文学游走,对伊犁河谷的人文地理自然资源也有了初步的了解。也写了与郭从远老师同代和青年一代文学爱好者齐心协力,支持《伊犁河》,出作品出人才的美好现实。郭从远老师之所以这样认真地梳理往昔岁月的文学活动,是因为他深深地懂得,作品是作者写出来的,抓不住人,就出不了作品。这也是他深情追忆往昔作家群和支持我们文学事业的朋友们的一个深刻逻辑。因为在漫长的岁月里,郭从远老师也是依靠文学朋友们抓刊物,出成就,发现好苗子,培养人才,使文学事业后继有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这篇文章里,郭从远老师也谈到了我30年来的文学活动,令我深深地感动:“阿拉提?阿斯木的文学创作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步。千万不要小看他的处女作《金钱不是上帝》,那是他参加《伊犁河》第一期文学创作学习班时的习作,在众多学员的一大堆作品中脱颖而出,并非易事。三十年间,他的小说创作就取得了可喜的成就。长篇小说《时间悄悄的嘴脸》在《当代》发表后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此外还出版了多部长篇小说和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集。他是用汉语和维吾尔语双语创作的作家,所以他的作品無须经过翻译的‘过滤’。他刻苦学习,锲而不舍,不断追求着他的文学梦想。”

那年,我发在《伊犁河》上的中篇小说《生活万岁》荣获自治区新时期十年文学创作奖。1992年,被收入《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小说佳作选》。郭从远老师在为该书写的前言中,也谈到了这部作品的特点:“《生活万岁》无疑是一部生活流。作者从自身的生活经历与体验中,在‘我’从小到大的十几年生活里,随着时间的流动,向我们推出一个个性格不同,命运各异的人物……你像在翻阅一个生活的长卷,为你认识的一个个善良淳朴的灵魂所牵引所打动。掩卷后,品味人生,什么是美与善良,哪一种道德力量才能促使生活之树常青,作者稳藏于字里行间的哲理思考始终萦绕着你。……哲理色彩恰到好处”。

往事总是会在自己的时间里储藏最璀璨的记忆。那些年,郭从远老师总是尽可能地通知我们参加一些重要的文学活动,尽可能给我们提供学习交流的机会。这是我们最兴奋的时候,我们会认识许多名作家和资深的编辑。郭从远老师也给我介绍了从北京、上海、广州、宁夏、四川、甘肃等地来的作家和编辑,鼓励我向这些地方的杂志投稿。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不能老是围着《伊犁河》转,要打出去。”记得是1984年夏,艾克拜尔?米吉提带着上海《萌芽》编辑部的赵丽宏和俞天白老师来伊犁采风,郭从远老师要我参加第二天的座谈会,介绍我认识了赵丽宏和俞天白老师。会后,郭从远老师问我手里有没有小说稿,可以给俞天白老师看看。我就把新近完成的小说《那醒来的和睡着的》给了俞天白老师。第二天俞天白老师就给我提出了修改意见,要我改好后,寄给他。我按照俞天白老师的要求,做了认真地修改。最后是郭从远老师再一次把关,就把稿子寄出去了。到了年底,在《萌芽》第十二期里发出来了,配发了一篇评论,是李其纲先生写的。我好激动,这是我在上海的文学杂志发表的第一篇作品。到了年底,一个更加兴奋的消息传来了,《那醒来的和睡着的》获得了“萌芽文学创作奖”。第二年,获得了全国第二届少数民族文学评价二等奖,也就是“骏马奖”的前身。那年到北京领奖,在政协礼堂,刚好是王蒙老师给我颁奖,他热情地用维吾尔语向我祝贺,也是一个难忘的激动。到了2012年,我们新疆作家协会和上海作家协会结对子,时任《上海文学》主编的赵丽宏老师安排出版了我的中短篇小说集《蝴蝶时代》,亲自题写书名,并给我开了作品研讨会,也是我文学生涯中的重要活动了。借此机会,也感谢赵丽宏老师。回想那个年代的文学创作,回想众多无私辅助我的老师朋友们,总是有太多的温馨和记忆感恩。

郭从远老师2002年退休后,定居海口。记得是2005年,伊犁州文联党组书记杨军老师带我们出去考察,我们在海口见到了郭从远老师。精神面貌极佳,仍旧那样睿智,自信,满怀欣喜。俩女儿都出息了,令人欣慰。他请我们在一家新疆餐馆吃饭,非常高兴。几杯酒下肚后,我们回忆往昔,珍惜我们曾经的友谊。我便频频地向郭从远老师敬酒,倾诉情谊,感谢他对我的培养。在这个温暖的城市,我们度过了难忘的一天。晚上我们走出餐馆的时候,餐厅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所有的时间,都尊敬地等待我们的郭从远老师。回到宾馆里我就想,在我学习写作的那些年代,郭从远老师为我操心下的功夫最多最深,我非常清楚这一点,这也是我深深的感恩。

郭从远老师在诗情画意的伊犁河谷,留下了他青春岁月里珍珠玛瑙般的峥嵘岁月;在成长成熟善良的人生舞台上,留下了他的挚爱和激情豪迈;在文学永恒的海洋里,留下了他的勤奋和灿烂的文学作品;在坚强的时间的怀抱里,留下了他心爱的《伊犁河》和伊犁河谷的故事;在日子的灿烂和豪迈里,创造了自己的人生故事;在对酒当歌的挚爱里,广交朋友,收获了一份份真情实意。回首往事,《伊犁河》也是他最争气的一个孩子,在他的第二故乡,时常呼唤他常回家来看看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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