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恰甫河,时空隧道
待我莅临,空中草原已被风
揉捋弹拨的,仅剩下雪水这根弦了
不知是否,唯有盛夏
牛羊全家,才可以不分长幼
让身体卸掉骨头,仰八叉围躺洼地
竟连生殖哺乳的器官都懒得遮掩
鲜红成谁,炙手的烟蒂
倒是两颚的磨盘,仍机械转动
甚至,乐此不疲
反刍着燕麦、苦篙子,及狗尾巴草
嘴角,滴漏出阳光的窖液
“逆流而上,翻过那座雪山就到南疆了……”
莫非这恰甫河,果真是我
寻觅了太久的时空隧道
说好了,来看顶冰花,但紧赶慢赶
为什么,还是免不了香消玉损
所以,今夜,我不想再把
千山万水、千秋万代择序对折起来
生怕稍有疏忽,忘邀李白
使开元盛世,在一次梦游中枯竭
星光宴
预约好的晚霞,因与城池相濡以沫
竟让草原老了三百公里
漫天霓裳,已然,消隐成
刘海上的露珠,胡须上的霜粒
毫无疑问,有太多星体比地球大
比太阳亮。早知道双翼
终将落寞为化石,缘何仍不忘
遣来亿万年前的笑眸,暖我薄杯
最懊恼的,就是曾占星立誓
以至于两鬓霜雪,也难懂自己
究竟是长桌上的哪碟荤素
据说,再过若干年
北极星定会被织女星取代,正北方
炫目的十字晕,不再是一把铜剑
而是一枚玉坠
没等往事,从瓶中蹿出烈焰
白翎红唇,便取燧冬布拉
即刻引爆那拉提,耳朵里的夜景
听色布兹克吹奏《父亲》
这比文字还要古老的木管乐器
显然,音律不全
正如月亏,并不能抹去月圆的记忆
不用祷告,父亲就开始从几个音孔
踉踉跄跄,进进出出
风,是由嘴的左半边,撩开整个草原
钐镰卷刃的一刻,夕阳也流干了血
倒地的苜蓿在哭,迷途的星斗在哭
但,音量远不及秋后
极可能挨饿的儿女和受冻的羊羔
于是您,除了放牧、打草之外
还驯起了鹰隼,熟起了兽皮……
谁曾料想,财神青睐的同时
死神也不吝眷顾
“没比它更老道的马了,咋会受惊呢”
发小穆合塔尔须眉皆白,声泪俱下
并跪地将遗物举向毡房——
两块彩绸衣料,一支色布兹克
自此,洽甫河两岸
白桦树疯长,顶冰花怒放
在那拉提躲雨
雨,越下越大……
平时,给山川、森林、草原
添加的形容词,正在被
越积越厚的晨雾逐一省略
甚至,有游客怀疑自己
是不是患了白内障
着实让手充当了一回刮雨器
透过仍似毛玻璃的车窗
我寻见一只母羊
竭力奓开四肢、胸腹
那架式和气度,恨不能
让孩子重返子宮
没想到呵,整个宇宙
这么快,就已坍缩成几团肉
泛着红晕,淌着乳汁的星星
显然是春羔的天空
而我头顶,现在
难道,只能撑起、笼罩远乡
六尺黄土,两副朽棺
与野果树合影
天南海北的车轮机翅,突兀
暴雨般覆盖了,又被
苹果花粉刷一新的山林,就连
喷足了名贵香水的老妪
也非得跻身春雨引爆的树丛
频频定格成:自以为毕生保鲜
尚能重返枝头的一枚枯果
面对目光、声音,无休止地
入侵与征服,我仍习惯躲在山下
并强行给自己设置一堵
可透视,不可逾越的高墙
不知能否以此告慰和安抚,那些
重病截肢的树桩
最初,是什么力量,打了个喷嚏
就把我甩在不归的路上
百万年过去了,还是不见有谁
扪心自问:我喜欢鲜花
鲜花,是不是也喜欢我
所以,别再指望
这明晃晃的镜头像一轮水中月
摄进去的是人
洗出来的全是猴子
·作者简介·
申广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新疆作家协会理事,鲁迅文学院第24届高研班学员,现为克拉玛依市作家协会主席。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发表诗歌,出版诗集《直立行走》《不期而遇》《水晶墙》。获第四届中华铁人文学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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