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看天赏池(外一篇)

时间:2024-05-04

字农

无论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凡夫俗子,要去看天池,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先从山门进去,坐40分钟的车,然后换乘上山的环保电车,再开半个多小时,这样才能到达山顶。所以说,你到达山顶,能不能看到天池,这七八十分钟总是要花的。你或者可以早一点出发,也可以晚一点出发。当然,这七八十分钟也总是要花的。我们从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赶来,也有些人从几十里外的地方赶来,在花了七八十分钟之后,最后全都聚到了山顶上。

从远处看,山顶不是树,不是石,而是游人连成的一条线。人成了山脊。

在天池面前,没有本地人,也没有外地人;没有达官贵人,也没有凡夫俗子;甚至连男女老幼之分都没有。这就有一些大自然面前众生平等的意味了。

然而,结果是不平等的。有的人终于等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刻,见到了碧玉一般的天池。有的人苦等了老半天,甚至来了好几趟,每一次去都是云雾缭绕,难以一窥天池的真面目。当地人总爱说某某大人物来了几次都没有见到天池真面目。这时候,他们的表情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仿佛在说,大人物又如何?天池照样不给面子嘛!仿佛在看见天池这件事上,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不幸,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幸运。可能他们是对的,也许不对。其实,大人物看到看不到天池,岂是他们所能知道的?

在上山之前,看得到天池与看不到天池的机会是对等的。但是,担心看不到、害怕失望的心情,又让人在内心里不自觉地放大了看不到的比率。然后在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中,登车出发。

山道,漫长、曲折,盘旋而上。一辆车接着一辆车地往上开,又一辆车接着一辆车地往下跑。上山、下山的车里都是人,车子连成了线。车道不宽,刚刚够两辆车交错。车子却开得极快,拐弯也拐得急。在东倒西歪的动荡中,女人孩子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这声音仿佛更进一步地刺激了司机,于是车子开得更快了,拐弯拐得更急了。

从山脚到山顶,经历了海拔从几十米到2900多米的升迁。山脚下,林木葱茏,郁郁葱葱。随着海拔一點点地升高,乔木不见了,灌木不见了,最后连草皮也不见了,只有一地黑石,有些碎,有些硬。

我们在人群中找到了一块鞋底大小的空地,站住,开始在茫茫迷雾中寻找天池的影子。山顶好冷啊。半小时前在山脚下的时候,看到先期下来的游客,有的穿着厚毛衣,有的裏着羽绒服,当时眼神里不自觉地就透出些鄙夷来。真等得自己上到山顶,在风中站了一两分钟,才知道自己吃了自大的亏。早知道,也裏件羽绒服上来就好了嘛。

几千人站在那里等,等天池现出她天真无邪的真面容。每个人都怀着期待的心情,像是等着受一个大明星、一个大人物的接见。每个人都没有把握,觉得自己是一个不速之客。大明星、大人物怎么能想见就见呢?所有人都想,如果见不到天池的真面目,一点都不能责怪天气或者天池,怪就怪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山风越来越大,身上越来越冷。你却希望这风可以更大一些,这样就可以把笼罩在山间的雾气吹尽,这样就能一睹天池的芳容了。心里正这样想的时候,山风果然大了一些。有眼尖的人开始喊叫,说是看到水面的波光了。于是,大家万众一心,祈祷山风再大一些,再大一些。终于,眼拙的我也看到湖面了。其形随山,其平如镜,其色若碧。她,一动不动,毫不羞怯,毫不做作,就让你看。你看她,像少女,娴静温顺;你看她,像碧玉,温润悦目;你看她,像月亮,漫拢轻纱;你看她,像朵花,遽然绽放。你贪婪地看着,两只眼睛都不够用,生怕一眨眼之间,那雾就要重新聚拢了来,将这美景轻松地遮住。你开始怀疑自己,别人口中那么难得一见的天池,就那么轻易地被你目睹了芳容?不会吧!

就在你百般自得的时候,雾果然重新迅速地聚来了。就像有人突然蒙住了你的双眼。你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能专注一点,将那一面水,她的轮廓,她的深沉,她的恬静,狠狠地刻在脑海之中。现在,你看不到湖面了,也看不到山了,眼前只有雾。你又开始怀疑,刚才的美景和美妙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就像你经过一栋房子,看到一位美丽的少女,惊鸿一瞥间,门已经轻轻关上了,珠帘重又放下。刚才那少女,娇好的面容,端庄的神态,难猜的心思,通通不见了。我是不是在这茫茫迷雾中做了一个梦啊?恍惚中有些真切,真实中有些虚幻。

你有些失落,有些迷茫,正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又骚动起来。风又大了,那么强劲,迅速地吹散了迷雾。一碧如洗的湖面再次映入你的眼帘。你呆了,愣了,死死地盯住湖面。没有比第二次见到天池湖面更让人激动的了。每个人都掏出了手机、相机,拍进手机里的照片是不会骗你的。手机有时比自己的脑子要管用,它会定格那一瞬间的湖面、山色,甚至你的心情。你绝不会想到自己能在十几分钟的间隔里,再次目睹天池的芳容。她一定是垂青于你,以她的深沉、娴雅、恬静的眼。你的心情平复下来,开始凝视那无底的深蓝。深蓝进入你的眼眸,也进入你的内心。你的心,和湖水一样深邃了,一样纯洁了,一样宁静了。你觉得,你站着,便是那山,围拢着一湖碧水,呵护着一池澄蓝。

你是山水的一部分。

下山的时候,你把来时的路再走一遍,却再不觉得山陡、路险、心急了。你看沿途的一切,仍是那一切,却又不是当初的心情。这时候,你想起有人说过的一句话——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仍是山。

果然。

此 岸

早上一醒,我就往阳台上跑。

昨天早上,当我跑进阳台的时候,惊喜地发现含苞多日的月季,突然有一朵开了花。那么大,那么艳,那么香。那在一瞬间的绽放,是一种力量。可以突破自我的力量,可以震撼人心的力量。

我想,第二朵会不会在今天开出来呢?

结果,那花苞仍未绽开。

我坐在小板凳上,在那盆月季的边上,好像在等待它突然间的全部绽放。这是不可能的。我才想清楚,或许,我只是想独自坐一会儿,吸一支烟,静静地。

是的,独自一人,一支烟,一盆花,或者一本书。这就是我的此岸。

你们在彼岸。

彼岸花开,不是一朵一朵地开,而是一片一片地开,一丛一丛地开。彼岸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彼岸繁忙、喧嚣,歌舞升平、声色犬马。

我在此岸陷入无边的妄想之中。

我想,佛陀是一个伟大的人物,具有深邃而博大的思想。他的说法是对的,他对这个世界的描述也是正确的。尽管他无比正确,但是要让我明白无误地理解他的思想,仍有很大的难度,遑论照他所说的去修行呢?所以,我说,我连佛陀的思想都无法理解,你又让我如何能够理解你们,在彼岸的你们。

想想过去,我也在彼岸,我和你们在一起,说着和你们一样的话,做着和你们一样的事情,奔波,议论,猜疑,喝酒,穷侃……在各个场合貌似自如地应对着,然后精疲力竭地回家。

后来,我回到此岸,对彼岸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我看到你们穿梭在各色人群中、各种场所里,或滔滔不绝,或酣醉如泥,为一些无聊的事情而大笑,也为一些虚幻的事情而愤怒。是的,世界上不能没有你们。如果没有你们,你们会认为世界是不圆满的。你们一想到这些便会兴奋不己,却又乐此不疲。而我,在此岸所需极少,茶,烟,书,有时是笔,墨,纸。我把物质腾挪了,精神的空间便豁然开朗。

是的,从彼岸回到此岸,只是一念间。

书里的故事吸引了我。一个聋哑人,一个小女孩,一个黑人医生,一个咖啡馆老板,一个小镇,一段拮据的日子。每一个人,都在无边的孤独中,交往,沉思,有些压抑,有些迷茫,但又不缺乏必须的激情。尤其是这样描述贝多芬交响乐的一段文字,充盈着想象的力量和激情,如这含苞之花,照彻了孤独的境界——我在读《心是孤独的猎手》。

毛姆先生笔下的女人,好像都不能跳出那些个罪恶的令人恶心的泥潭。《刀锋》里的索菲,好不容易从酗酒和滥性中挣脱出来,却又抵不住那诱惑直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面纱》里的凯莉因为生死考验之中彻底认清了查利的虚伪,却抵抗不住身体的欲望而再次委身于他。挣脱、告别,在毛姆的笔下是清醒的无力,是命定的无奈——我又翻开了毛姆的《刀锋》。

此岸,几块石头端坐在水边,接受着春天阳光的抚慰,有几株植物陪着它们。被雨水打过的叶子,绿得令人心醉,没有语言,没有心思。我便想到了那些书,如果不被打开,它们与我,就像这些植物之于那几块石头。

是的,我坐拥几千册的图书。每一本书,都有好几万字或者好几十万字。这粒粒文字,是春天的花,是夏天的雨,是秋天的果,是冬天的雪,是燦烂归于寂静,是春华结成秋实,是日子,是时光。

我这么想的结果,便是拥有了数亿乃至数十亿的朋友。如果一粒文字就是一粒沙呢?一粒沙便是一个世界呢?我这样想着的时候,便觉得自己很富有,很值得高兴。随便我吧,哪怕我用这无数的沙,去构筑一个并不牢靠的城堡。这是无用之功,尽管去做好了。我告诉自己,所谓的孤独,应该是一种快乐,不被外界骚扰的独自享受和沉浸,才可以称之为孤独。

我很庆幸,自己能够阅读,喜欢阅读。这种习惯不因当初的穷困和今日的忙碌而改变。

人活一世,常常不能改变。就像我现在说,如果我是一个农民或者工人,一个裁缝或者瓦匠。这只是一个假想而已,事实上,我既非农民工人,也非裁缝瓦匠。阅读,让我冲破了这种局限,拓展了自己的人生。

你读过多少本书,就拥有了多少种人生。这样的人生,多值得啊!

无论此前的《禅的行嚢》,还是刚刚掩卷的《刀锋》,都让我对人生之意义有新的觉悟。觉悟决定选择。人生是一系列选择的连续剧。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