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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兼程

时间:2024-05-04

力歌

风在刮,雨在下,夏洁趟着积水顶风冒雨赶往客运段。大风刮得夏洁手中的雨伞颠来倒去,偶尔狂风还会将那蘑菇般的雨伞吹成一朵盛开的喇叭花。她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透了,心情如同天气一样的沉闷。A市受强台风影响,这几天雷雨交加,一直下个不停。

到了单位后她匆忙换上了路服,但仍能从身体里觉出一种凉意。夏洁是列车长,算个不大不小的“官”,是“官”就得管事,点名、传达文件、布置工作、向派班室报到、出乘,一切井然有序。到了站台,她马上又成了站台上旅客的核心,不管夏洁走到哪里,都有众多旅客围住她。她只能耐心地向他们说明,并让那些准备购买卧铺的旅客,去列车办公席排队领号。

夏洁看到客运段段长从地下道里走上来,她忙迎上去,行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说:“段长好,请您检查指导工作。”

“我是来为你们送行的。”段长说。

段长也曾多次到列车上检查工作,可像今天这样来站台上为乘务员送行,还是夏洁当上列车长后的头一次。段长的表情异常严峻,说:“你们列车运行经过的很多地方已经发生了水灾,这是你当车长后第一次遇到恶劣天气,我不放心,特意过来关照一下。”

听到段长的话,夏洁心里暖烘烘的,“请段长放心,我们一定会按段上制定的突发事件应对预案来执行。”

段长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笑容,说:“夏洁,遇到特殊情况,一定要及时启动预案,你们乘务组都是年轻人,没什么经验,遇事一定要冷静,与大家多商议。”

“好的。”夏洁点点头。

段长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段长侧过身去接听,段长的表情从和缓变得痛楚起来,最后他坚定地说:“是,我们一定做到!”

段长放下手机,对夏洁说:“刚才铁路局调度来电通报,支线已经有多处路基被冲毁,让我们与支线运行的列车联系,做好列车乘务员稳定的思想工作。支线乘务员还好说,大多都是老同志……”

夏洁知道段长欲言又止的原因。夏洁是铁道学院毕业分配来的大学生,到了客运段便在业务科任助理工程师,是段长提议她到这列刚刚开行的AB线一站式列车当列车长的。

从科室机关到基层当了个兵头将尾的班组长,多少有些被降职的意思。谈话时,段长问道:“对这样的安排,你是不是有想法?”夏洁坦率地说:“当然有。谁不知道在科室轻闲呀,段长要是让业务科长到车队当队长,他会怎么想?”段长脸上显出了尴尬,旋即说:“怎么想?服从命令呗。现在科室的这些干部都不想深入基层,还不变成空中楼阁了?干部就应该能上能下。”夏洁不满地顶撞道:“机关那么多的年轻干部,怎么就让我一个人下来了,别人还以为我犯了错误呢。”段长笑了,略表同情地说:“你这个大学生当车长是委屈了点,但你是党员,哭鼻子闹情绪可以,但不能不服从任命。”夏洁接上段长的话说:“情绪归情绪,但我还得服从组织分配,还得把工作做好。”段长赞赏道:“这才是党员干部说的话。”

这是一列新开行的A到B站夕发朝至一站式特快旅客列车,全程一千多公里,运行10个小时,中间无一停靠车站。乘务组刚刚组建,为了打造进B站的品牌列车,所有的列车乘务员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清一水是年轻貌美的姑娘,有人谑称这是丽人乘务组,可以与空姐一争高低。正因为如此,夏洁首选为该青年乘务组的列车长也是经过段领导慎重考虑后做出的决定。列车开行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夏洁就赢得了大家的信任,她也渐渐地喜欢上了车长这个职务。

段长又布置了几个重点要务,便匆忙地离去。

夏洁一直追随着段长的身影消失在地下道里,她才收敛了目光。段长的到来,在夏洁心里又增添了一种负担,她清楚段长的来意,段长是不放心她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尤其放心不下乘务组里这些丽人们。想到这里,她心里沉甸甸的,平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当车站的挂钟指针爬上20时整,汽笛一声长鸣,列车缓缓地驶出A车站。

软席列车员赵娜为每个软卧包厢送去开水后,回到车门旁,望着雨水泼打着车窗玻璃,心里也像这鬼天气一样湿漉漉的,车门的玻璃上映出她那张漂亮的脸。

乘警张兴伟从她身旁走过,赵娜回头望了一眼,那熟悉挺拔的背影深深地刺痛了她,她心里的雨随着窗外的雨越发大起来。

张兴伟和赵娜两家是世交,两家老人曾经指腹为婚。赵娜和张兴伟青梅竹马,从小一块儿长大,初中又是同班,金童玉女让人羡慕,身边的亲戚朋友都坚信他们能走到一起。

初中毕业后,赵娜由于家庭负担重没有考高中,报考了铁路中专。张兴伟家境也不好,为了警校能够解决吃穿用,可以节省一笔钱,就报考了警校。自打张兴伟上了警校,两个人的关系就渐渐淡了。

人的思想总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不断变化,上中专时赵娜身边不乏追求者,偶尔她也会想起张兴伟。每当想起张兴伟的时候,她都会红着脸在心里暗笑自己,只不过是儿时的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可她越是这样想,张兴伟那俊郎的模样越是常常出现在她的眼前。

说来两个人的缘分真是命中注定,中专毕业后,赵娜分配到客运段当上了乘务员,张兴伟分配到乘警队当上了乘警,两个人还分在了同一趟车。两家人以为赵娜和张兴伟这回是真的分不开了,极力地撮合两个人,可张兴伟却摆着手,笑呵呵地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拿赵娜当妹妹,怎么突然就变成女朋友了?不可能,不可能。”

赵娜开始以为张兴伟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在两家人的面前承认喜欢自己才找出这样的理由,可她渐渐地发现,张興伟所说确实是真的。尤其从夏洁来他们这趟车班当车长后,赵娜发现张兴伟变化很大,张兴伟看夏洁的眼神总是柔情似水,而且只要是跟夏洁在一起,张兴伟总是神采奕奕。这不禁让赵娜有些妒嫉,也有些失落。

她总是抱有一些希望,希望张兴伟能够与自己相爱,那是因为夏洁家里根本就不同意跟张兴伟的关系。夏洁家庭条件好,又是大学生,在段里是干部身份,让她当车长不过是想煅练她一下,增加基层工作经验,以后肯定会重用,这是大伙都心知肚明的,夏洁前途无量。而张兴伟只是警校毕业的中专生,家境又不好,还比夏洁小一岁,夏洁家里人的态度也因为张兴伟的这些条件而变得更加坚决。

赵娜想着这些心事,却没有注意到张兴伟又返了回来,站在她的身旁。

“想什么呢,这么全神贯注的?”张兴伟乐呵呵地问。

看到张兴伟,赵娜羞赧地笑了,脸也红了起来,愈发显得清纯可人。赵娜美丽中透着清秀,说起话来温软动听,正因为这一点,她才会分到软席车来做乘务员。“没想什么,只是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赵娜答非所问,没有说出自己心里正在想着他。

“是啊,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张兴伟自言自语,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风湿膏,塞到赵娜手里,“听赵大爷说你跑车得了风湿,我知道这阴雨天你的膝盖肯定疼,出乘前我买了几盒,抓紧贴上,少遭点罪。”

赵娜接过风湿膏,含首低眉,脸变得更红了,她被这份体贴的幸福感动着。“嗨,我们这些长年跑车的,没有哪个不得这病的,算是职业病吧。还好现在年轻,挺挺就过去了,也不知道岁数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呢。”

张兴伟说,“可不是嘛,夏洁跟你一样,也是膝盖老疼,所以我也给她带了几盒。”说着从口袋里又拿出了几盒,在赵娜面前晃了晃。

赵娜刚才的幸福感一扫而光,把刚刚接过来的风湿膏又塞回张兴伟的手里,气乎乎地说:“谁稀罕你的破玩艺,你给车长拿去吧,我用不着。”说完扭身进了乘务室。

张兴伟一脸笑容僵在那儿,眨着眼睛回味着赵娜的话,他从中尝出了一点特殊的滋味,拿着几盒风湿膏悻悻地往前面车厢走去,车厢的灯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長。

夜黑雨急,天地混沌一片,列车犹如一条蛟龙在雨夜中穿行,刺眼的灯光把天与地撕裂开,才让人们分得清哪个是天哪个是地。而密织的雨在列车穿过之后,又把天和地紧紧地缝合在了一起。

列车长办公席设在吴春霞执乘的硬席车上,这节车厢挨着餐车,吴春霞正靠近乘务室的一男一女唠得火热。

吴春霞是部队转业后分到客运段工作的,她长得甜美秀气、活泼可爱,只是活泼得有点没心没肺。

吴春霞聊天的对象是个有些发胖的中年男人,穿着雍容华贵。与这个男人依偎在一起的婷婷,是个年纪只有20多岁的女子,一身富丽堂皇的裙装,胸前佩戴着金灿灿的饰物。上车后,这个中年男人与吴春霞搭讪着说话,说自己家有别墅、宝马车之类,还说与客运段的领导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唬得吴春霞又是倒水,又是递菜,他趁机让吴春霞帮助解决卧铺。

“你刚才不是说与我们段上的领导关系特铁吗,怎么连一张卧铺票都没给你解决?”吴春霞表示出怀疑。

“原本我准备开车去B市谈笔生意,哪知下了这样大的雨,公路没法走了,临时改坐火车,哪来得及去搞卧铺哇,你要是不信,就问问你们的段长,看他知道不知道我?”

“你叫什么名字?”吴春霞好奇地问。

“我叫黄士银。”

吴春霞笑出声来,“那谁不知道,黄世仁不就是《红色娘子军》里的恶霸吗?”

黄士银却没有笑,他耐心地解释道:“我是战士的士,金银财宝的银,而不是你说的那个黄世仁。”

“发音还不是一个样。”吴春霞对着对座上穿T恤衫的男人,说:“你说他跟南霸天的名字是不是一样呀?”

穿T恤衫、脸黑偏瘦的中年男人,神情只是有了细微的变化,却没有言语,挪了挪身子,向黄士银露出厌恶的目光。

婷婷根本没有看过《红色娘子军》,她对南霸天这个称呼特别感兴趣,叫道:“南霸天,你今天不是说了吗,到车上就能搞到卧铺,你这不是骗我吧?”

黄士银跟婷婷做了个亲昵动作,对吴春霞说:“你跟车长的关系怎么样,能不能帮我找车长整张卧铺票?”

“这是刚刚组建不久的车班,夏车长这个人的性格,我们还都摸不准。” 吴春霞说。

黄士银拍了拍系在腰间的钱袋,炫耀地说:“你给我解决了,我可以给你辛苦费。”

吴春霞神色慌张地说:“你可别那样做,我要是收了你的钱,还不得下岗啊。”

这时,夏洁走进了车厢,正好望见另一头与老板聊天的吴春霞,她只是威严地扫过去一眼,吓得吴春霞一吐舌头,对黄士银说:“车长来解决卧铺了,你还不快点过去,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黄老板站起来向办公席这面走过来,过道上挤满了排队买卧铺票的旅客,黄士银没能挤上前去。

夏洁耐心地向准备买卧铺票的旅客解释道:“今天的卧铺十分紧张,请大家谅解,你们不要再等在这里了,请大家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一但有铺位,我们将用广播通知有号的同志来购买,以免影响各位的休息。”

黄士银起哄道:“现在政府机关政务都公开了,你们票务是不是也得公开呀,有多少卧铺你通报一下。”

夏洁坦率地说:“我们正在进行统计,等统计完了我们会把票额通过广播及时向旅客们公布,这需要时间。大家可以监督我们的工作,如有违纪,你们可以直接向客运段或铁路局投诉。”

听到解释,有些旅客理解了车长的意思,陆陆续续地离去。而黄士银并不死心,转身按着夏洁来的方向,走到了车厢连接处。

列检员丁波站在乘务室门口刚刚填写好记录,就看到张兴伟走过来。两人一直在一个乘务组工作,说起话来显得很随便。

“大警察还忙呢?”丁波在乘务室门口一边说着,一边合上记录本,迈进乘务室。

“还大警察呢,我成大脑袋了。”张兴伟应着丁波的话,随着他进了乘务室。

乘务室很逼仄,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地站着,距离很近。丁波提气用力地吸了吸,两片鼻翼扇动着,样子很滑稽。他问,“怎么这么大药味?”

“可不就是这药闹的嘛。”张兴伟把刚才和赵娜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跟丁波讲了一遍。

丁波笑着拍张兴伟的肩膀说,“傻兄弟,这你还看不出来啊,赵娜也喜欢你呗,我们大伙可是都看出来了。”

张兴伟说:“我跟赵娜从小一起玩到大,太熟悉了,根本就没有谈恋爱的感觉,我一直把她当妹妹。”

“咋的?太熟了不好意思下家伙啊!”丁波坏笑着开了个半荤不素的玩笑。

张兴伟听出了丁波的话外之音,捶了丁波一拳,“我这儿跟你说正经事儿,你也没个当大哥的样。”

丁波也笑了,掏出一盒烟,弹出一支递给张兴伟。张兴伟摆了摆手,“你想违反纪律啊!”

丁波说:“我这也是戒烟呢嘛,但还真是有点忍不住,闻不着这烟味就难受。我可没想抽啊,就是想闻闻。”说完,把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装回口袋里。

“我知道無论是我本人的条件还是家里的条件,跟夏洁都没法比,可我一直在努力呢。公安局给乘警队下了一个考公安大学函授的指标,这个指标我争取来了,这次出乘回去我就参加成人高考。”

“呵呵,那还得先预祝你马到成功了。等你考上了大学,跟夏洁的距离就拉近了。”丁波打心里希望张兴伟和夏洁在一起。

“丁哥,你说现在的女孩怎么都这么现实呢?夏洁家就是嫌弃我家庭条件不好,才一直不同意我们俩的事。”张兴伟说着叹了一口气。

“挺大个老爷们儿,别灰心丧气的。人家夏洁不是没嫌你吗?你跟夏洁搞对象,她不嫌弃你就行了呗,你又不跟她爸、她妈搞对相,你怕个啥啊。”

丁波的话把张兴伟逗笑了,“丁哥,你还别说,真是这个理儿。反正我现在就是许三多,不抛弃,不放弃!”

“光当许三多不行,你还得像歌里唱的,爱要越挫越勇,爱要肯定执着。”丁波模仿着唱了几句,从动作到歌声,惟妙惟肖。

张兴伟说:“丁大嘴,你这歌唱得可是越来越好了。”

听到张兴伟喊他“丁大嘴”,丁波吓得阻止了他,说:“你可不能把我的绰号告诉其他人。”

“我还用告诉别人吗,你这个“丁大嘴”的外号地球人都知道,你的大号,逆风都臭百里。”

丁波一脸苦恼像,说:“唉,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也好,好名恶名留下来都没白活一回。”

张兴伟说:“你就别吹了。”

两个人说话间,赵娜从乘务室门口走过。

丁波用眼神瞄了瞄赵娜走过的方向,努了努嘴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赵娜怎么不看软卧往前去了?”

张兴伟急忙正了正头顶的大檐帽,快步追了出去。

黄士银看到夏洁走了过来,伸手拦住了夏洁,“夏车长,你还认识我不?”

夏洁站了下来,打量了一下黄士银,在脑海里没有这个人的印象,犹豫着说:“我觉得有些面熟……”

黄士银觉得这个办法很奏效,说:“我跟你们段长是朋友。”

夏洁马上清楚了这个人的真实目的,她不想揭穿这个骗局,说:“您有什么事吗?”

“是他让我找你帮助解决一下卧铺的。”

“哎呀,太对不起了,今天卧铺非常紧张,可能不好办。”夏洁为难地说。

黄士银顺手从裤兜里将早已准备好的几百元钱拿出来,说:“这是买票的钱,剩下的是您的手续费。”

夏洁用手把钱挡了回去,坚决地说:“请你把钱收回去,如果卧铺能够解决的话,我一定会尽力帮助。”

夏洁严辞拒绝,黄士银却不甘心,两人正在推搡间,赵娜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喊了一声:“车长!”

赵娜的声音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黄士银慌忙地将钱装回裤兜里,仓促地溜回到车厢。

夏洁知道赵娜肯定误会了,又无法解释清楚,她问道:“有事吗?”

赵娜说:“13车传过来说有一张空铺,旅客一直没来。”

夏洁很不高兴,“有空铺往前传一声不就完了吗?怎么大老远地跑这儿来了?”

“我前面哪还有乘务员啦!”赵娜说完扭身气咻咻地走了。

夏洁这才突然想起来,软卧前面隔着餐车,餐车前面那辆车没有乘务员,由广播员替班。她觉得话说得有些过重,赵娜一定误解了自己,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张兴伟追随着赵娜,被一名旅客拦住打听到站时间,张兴伟耐心地解释着。刚刚解释完,就看到赵娜气乎乎地迎面走来。张兴伟喊了她一声,赵娜也没理他,两个人擦肩而过。夏洁紧跟着也从对面走了过来。

张兴伟迎上去,说:“赵娜怎么了,我看她气乎乎的?”

夏洁苦笑了一下,“你还挺关心她的啊。”说完,往前走了两步。车厢过道很窄,张兴伟闻到了夏洁身上那股清新的味道。

见张兴伟还愣着,夏洁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发什么愣呢?让我过去啊。”

张兴伟这才恍然大悟,侧过身让了一步。夏洁也侧过身,从张兴伟面前袅袅娜娜地走过。

吴春霞的硬座车厢里黄士银正在与婷婷打情骂俏,“你还吹在车上什么都行得通呢,却连个卧铺都搞不来。我知道你不想给我弄卧铺,是舍不得花钱。”

“没钱,你看这是什么?”黄士银把婷婷的手抓过来按在皮带上的钱囊上。

婷婷摸到了,“咯咯”地笑着,顺手朝下一摸,说:“我当然知道这是啥了。”

吴春霞路过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她脸红心跳。黄士银看到吴春霞的异样和表情,忙掩饰着,问:“现在有卧铺了吗?”

“刚开车,铺都是满的。”吴春霞红着脸,匆忙地离开了。

婷婷醋意十足,说:“你都跟那个女列车员套上关系了,还弄不来卧铺?”

“我告诉你吧,列车员不行,她是客运段职工,都归列车长管,但乘警和检车员分别来自另外两个单位,列车上叫这是三乘一体,我有个乘警队的哥们,一会儿,我去找一下乘警,看看能不能搞到卧铺。”

“你怎么这么了解铁路?”

黄士银一脸的得意, “那当然,我跟铁路打了多年的交道,铁哥们我没少交。”

婷婷不以为然,“今天车上这么多人排卧铺,你要是能弄到卧铺,我就算你有能耐。”

“那咱们打赌。”

“只要你能弄到卧铺,你赌什么都行,只怕你弄不到。”

“你可说话算数哇。”黄士银一脸邪笑,婷婷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撒娇地捶打他。

两个人的打闹,对面的男人却显得无动于衷,一直把脸朝向窗外。外面的雨水把玻璃打得“噼啪”作响,玻璃上的雨水将这个男人的影像分解得支离破碎,婷婷看到了那双发亮的眼睛,分明是从玻璃的反光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婷婷停下了手,将恐惧的身体埋进了黄士银的怀中。

这个男人发现了婷婷的变化,扭过头来,浅显地笑了笑。

张兴伟走过来,站在黃士银的座位边,开始宣传防盗知识。

“乘警来了,你还不找他说一说呀?”婷婷鼓动着黄士银。

张兴伟把话筒放下来时,黄士银站起来,把张兴伟截回到了连接处。

张兴伟看到黄士银神秘的样子,他以为会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因为他在巡视中注意到了黄士银对面旅客神不守舍的样子。所以当黄士银拦他到连接处,他没有迟疑,顺从地跟了过来。

那个穿T恤衫的旅客见黄士银把乘警叫到连接处,开始很是紧张,他操着南方人特有的普通话,突然对婷婷问道:“哎,那是你男人吗?”

婷婷惊异地望着对方,半晌才弄懂了他的意思,说:“现在的男人哪,别人还管得着是不是你的,只要他有钱,我就是他的女人,没有钱,他就不是谁的男人。”

对方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是笑了,“他与警察有什么事吗?”

婷婷毫无顾忌地说:“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去贿赂人家,弄个卧铺,来显摆他的能耐。”

T恤男人渐渐地放心下来,又将头移向窗外。

在连接处,黄士银向张兴伟递了一支烟。张兴伟拦了回去,说:“我不会,您有什么情况向我反映吗?”

黄士银笑容满面,讨好地说:“乘警同志就是有敌情观念,你们乘警队有我几个好哥们,在一起吃饭时,他们都会谈起他们在车上那些与坏人做斗争的案例。”

一听是与自己在套关系,张兴伟立即把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黄士银说到了一个乘警的名字,张兴伟显出了热情,“那是我的师傅,过去我们曾在一个车班上工作。”

黄士银见自己的计谋产生了预想的效果,便进一步说:“那就太好了,今天我有些难事,求您帮助,我身体不太好,家人陪我去B市看病的,您看看能不能帮助我解决两张卧铺票?”

张兴伟识别了他的意图后,婉转地说:“实在抱歉了,今天卧铺太紧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回去后我会向师傅解释,他也经常会遇到这种特殊情况,他会理解的。”

列车在暴雨中艰难地行进了7个多小时,正常运行的时间已过大半,可是路程刚刚进入600公里。大雨如注,积水已经漫上了路基,在机车的车灯照射下,铁轨线路变得时隐时现,列车的速度只能慢下来运行。

突然一股猛烈的洪水咆哮着沿山体倾泄而下,在机车前面冲跨了路基,火车司机发现得及时,果断地紧急制动车才停住,停住后,司机一面向行车调度报告情况,一面操纵列车迅速向后退去。从机车窗里看到刚刚退去的路段立刻被洪水吞噬,洪涛带着撕人心肺的轰鸣,奔腾而下,打着旋,呼啸着将前面的路基席卷而去,路基瞬时被掏空,4条钢轨悬在缺口的两端。

刚才发生了的惊险一幕,令司机瞠目结舌,不禁心惊胆战。悬空的钢轨牵着枕木如同梯子,下面是湍急的洪水,司机长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不是处理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车内的旅客被突然的紧急制动所惊醒,下铺上很多的旅客被甩到了地上,车厢内顿时乱作一团。赵娜马上打开了车厢里的照明灯,旅客看到列车在向行驶的反方向运行,人们相互询问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故。

夏洁马上用对讲机呼叫播音员,让她广播临时停车的通告,稳定住旅客情绪。

机车退出了一段距离,在安全的地段上停了下来,司机用对讲机向夏洁说明了刚才发生的紧急情况。夏洁与张兴伟用对讲机相约来到了软席车门。赵娜冷漠地看了一眼两个人,转身走进乘务室。由于刚才错怪了赵娜,看着她的背影,夏洁心里掠过一丝愧疚。

张兴伟站在夏洁身旁,让她那颗慌乱的心得到了一丝慰藉。张兴伟拍了拍夏洁的肩膀,表示出自己的力量,说:“我下去看一看情况。”

张兴伟打开了车门,外面已经是汪洋一片了,黑暗中几乎看不到尽头。张兴伟跳了下去,路基上的水一下子便漫过了张兴伟的鞋面。夏洁关切地喊道:“张兴伟,小心点!”

“没事,我去机车看一看。”张兴伟仰头向上,脸上漾着笑,边说着边向前方跑去,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夜中。

同样担心张兴伟的还有乘务室里的赵娜。赵娜打开乘务室的窗户,向前张望着,任凭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那张美丽的脸。

过了好长时间,张兴伟的身影才渐渐清晰起来,他抓住扶手跳上列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前面的路基已经被冲毁了,刚才司机已经接到命令,列车将返回后面的小站待避。”

张兴伟上车不久,列车开始缓缓启动,慢慢地后退,进入了小站,直到信号架跟前才停了下来。进入的小站地势较高,车站的设置一般也考虑到了一些紧急的因素。车站值班员跑了过来,招呼夏洁、司机长、运转车长一起,到车站值班室向调度报告险情。

夏洁分别向相临铁路局的调度汇报险情,调度命令列车待避,并通报了该区段已经有多处出现险情,何时恢复线路的开通,还要等到救灾人员到达后才能得到预测。

从车站回到车上,夏洁用手机向段长做了灾情汇报。段长指示夏洁,“一定要保证旅客的人身安全,马上启动预案,避免意外事故的发生,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团结一心,共同克服困难,打好这场攻坚战。”

有了段长的鼓励,夏洁心里格外的温暖。她先召开了党支部和三乘一体会议,启动防洪预案。

夏洁迅速布置安全保卫工作,她要求每个乘务员严格控制车门,作为空调密封车,车门是防止旅客私自离开的关键。再就是控制电、水、餐的使用量。夏洁亲自来到播音室,向全体旅客说明列车停车只是因为前方线路出现了一点小事故,列车需要暂时的休整。夏洁把严重的情况说得轻描淡写,来稳定旅客的情绪。随即,她布置播音员提前播音,播放一些相声和其他一些娱乐节目来调节旅客的紧张情绪。

张兴伟担心旅客发生骚动,来到车厢里巡视,黄士银又死皮赖脸地缠着张兴伟让帮忙解决卧铺。

张兴伟虽然厌恶,但仍耐心地说:“你认识谁都没用,卧铺确实没有,你让我上哪给你弄去啊?”

黄士银嬉笑着说:“怎么没有呢?刚才我在办公席看到有个人补了一张。”

“只有那一张空的铺。”

“那人是不是你们内部有关系啊,凭啥给他补不给我补?”黄士银开始耍横。

夏洁从他们身旁经过,正好听到两个人的谈话,解释说:“在我们车上你们都是旅客,不管有什么关系我们都会一视同人。给他补,是因为他上车就排了第一号,号牌可以拿给你看。如果你排了第一号,我们也一样会把那张卧铺票卖给你。”

“哼,说得比唱得好听!你们就是卖人情票!”说着,黄士银拉过夏洁的胳膊,看了一眼她的臂章,又瞄了一眼张兴伟胸前的警号,说:“我要投诉你们!”

见黄士银无理取闹,还没等夏洁开口,张兴伟竟揽过黄士银的肩膀,说:“哥们儿,有话咱好说,干嘛投诉啊,不就是一张铺的事嘛。”

张兴伟的态度让夏洁摸不着头脑。其实,张兴伟是怕黄士银把事情闹大,在客运段,即使是投诉不符合事实,也要先停止工作,什么时候调查清楚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工作,那样会影响夏洁的发展。

黄士银以为张兴伟害怕了,心里得意,故意把声音又抬高了一些,“我跟你们领导都熟,你们以票谋私,我打个电话就让你们全下岗!”

张兴伟把他揽到乘务室,说:“都是哥们儿,投什么诉啊,我来给你想办法,把你身份证给我,我去帮你排个号。”

黄士银根本不知道张兴伟要干什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张兴伟拿出警务通,一边输着黄士银的身份证号,一边问:“我们出乘前,我们支队长还真说有个朋友要坐我们这趟车呢,我都给忽略了。我们张支队,张兴伟你认识不?”

黄士银哪里会想到这是个圈套,大模大样地说:“认识,咋不认识呢?我们俩光屁股从小玩到大,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张兴伟“扑哧”一声笑了,把身份证丢给黄士银,说:“黄士银,你别在这蒙了,咱俩从小光屁股玩到大,我怎么不认得你呢?再者说,我就是张兴伟,我什么时候提的支队长啊,难道是黄老板给提的不成?”

黄士银知道自己演穿帮了,憋得脸通红,急忙打岔说:“哦,我说的是市刑警支队长。你答应给我卧铺,什么时候给我办?”

张兴伟说:“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办卧铺了?没有卧铺你让我上哪给你办去?”

见张兴伟不承认,黄士银说:“你刚才不是说给我想辦法吗?”

张兴伟恳切地点着头说:“是啊,我给你想办法了,你去排号不就完了吗?”

黄士银气急败坏说:“好,算你狠。这回我非投诉你们不可!还有那个车长,你们联合起来倒票!”

张兴伟板起脸严肃地说:“黄士银,你给我听好了,你可以去投诉我们,我们也乐意奉陪。不过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了,这么干对你没什么好处。”

黄士银说:“你在威胁我?”

张兴伟晃了晃手中的警务通,说:“不算是威胁,是警告。要不要给你老婆打个电话,告诉她你现在的去向,还有跟谁在一起?”说着,眼神往车厢里婷婷的方向瞄了瞄。

黄士银自然知道张兴伟说的是什么意思,咬牙切齿地说,“栽你手里,我认了!”说完扭身回车厢了。

晨光一丝丝地挂在了天幕上,大家透过窗玻璃看到,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被满天的雨水搅得混沌一团。

夏洁与张兴伟以查票为由,对旅客进行调查,这样可以对车上的主要旅客情况有个初步了解。

“各位旅客,现在开始检票了,请大家把车票准备好。”吴春霞提前进行了通告。

颜面扫地的黄士银一见他们进来,马上停下正在神侃的嘴,假装在包中找车票。没心没肺的婷婷却嚷着对他说:“你不是说车长是你朋友吗,这不是车长来了吗,你还不快去跟她弄张卧铺票啊,这天都亮了,你想把我累死啊?”

张兴伟故意戏谑地说:“哟,这么大老板还坐硬座,是够掉价的了。我说,你跟我们张支队长联系上了吗?”

黄士银满脸通红,说:“不联系了,不联系了。”他也不敢应茬,把票递给了夏洁。夏洁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黄士银讨好地点头哈腰,“谢谢,辛苦了。”

在夏洁检查黄士银车票时,张兴伟又开始检查T恤衫男人的车票,他发现这张车票在车站漏检,他马上问道:“你这张票,为什么没有在车站检票?”

T恤衫男人迟疑了一下,说:“唔,我是从铁路职工通勤口进来的。”

“那也不对呀,通勤口也要检票的。”

T恤衫男人显得紧张,说:“是我一个铁路上的亲戚送我进来的。”

张兴伟不动声色地说:“那你把身份证拿出来,我们要做一下登记。”

T恤衫男人拿出了身份证,一旁负责服务登记的吴春霞忙接过去,进行了记录。张兴伟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让补票员给你办理一下补检手续。”

“好吧。”T恤衫男人站起来与乘务员交涉,交补检费。

张兴伟注意到这个人面色苍白,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他的腹部突起,体态搭配得不合理。

几个人走过去后,还能听到婷婷在埋怨黄士银,黄士银解释的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吹嘘说车长这几个人他都熟,只是现在确实没有卧铺。T恤衫男人办理完手续,并没有直接回到座位,而是在列车连接处用手机打了个电话。再回到座位时,他神色紧张地说:“前面的城市遭遇了洪灾,现在铁路线路全部中断,看起来,我们的车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黄士银趁机报复,煽风点火地将这个铁路线路中断的消息散布了出去,立即使本已经稳定的旅客产生了恐慌与骚乱,闹得人心惶惶。

天已大亮,肆虐的大雨也显得疲惫了,拉着长长的雨丝,在天幕上划着无数条平行线。

夏洁通过广播向旅客解释说:“旅客们,我是本次列车列车长,本次列车因为洪水造成线路故障,列车要做临时停留,开车时间还没有确定,请大家保持好车内秩序,请旅客朋友们不要下车。因列车晚点给您造成旅行的不便,我代表铁路部门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

夏洁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情绪激动的旅客围住,问长问短,搞得夏洁筋疲力尽、无法应对。张兴伟一直都伴随在她的左右,他一身警服加上威武的身躯做掩护,多少次都是张兴伟帮助她摆脱了困境。

在此期间,铁道部、铁路局,以及地方政府,都在调动抢险人员,临市的解放军官兵在中央军委的统一部署下,给予铁路极大的支援。旅客看到一列货车从车站通过,拉着满载石料沙袋的车皮,上面还有很多部队官兵和铁路工人,奔赴险情现场去抢险。旅客们看到了希望,对立的情绪才有所缓和。

夏洁的心里并不轻松,她清楚抢险至少需要半天时间才能恢复行车,这会出现食品短缺的问题。夏洁与张兴伟一道去找餐车主任商议,希望他能够准备充足的早餐。

“人以食为天,只要食品充足,就不会有大问题。”夏洁说。

餐车主任叫苦不迭,说:“车长啊,咱们是夜行车,咱这餐车是为了解决乘务员吃饭问题的,我们只备了夜餐的食粮,要是准备旅客的伙食,最多也就能够解决一顿,午餐、晚餐肯定没有着落。”

“很多旅客手头都带了食品,让他们自己将就着解决一顿吧。”张兴伟说。

夏洁直摇头,说:“这是夕发朝至列车,旅客大多都没有带什么食品,如果这样说了,不等于把底细告诉了旅客,我们的食物不足,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餐车主任焦急万分,“售货车的食品也许能解决一些问题,不然的话,咱们下车买些现成的食品来应急。”

这个建议遭到夏洁的否定,“这个小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是找到食品店,不过只是杯水车薪。”

张兴伟沉思了一会儿,说:“你们看这么办行不行,咱让广播室就餐播音晚些,餐车也晚些开放,那些有食品的旅客自己能够解决早餐,就不会过来了,这样就可以有效地节省食物。”

几个人都赞同这个办法。夏洁高兴地说:“这是个好主意,咱们先这么办。”

这时车外面,值班员在喊:“夏车长,铁路局调度让你下去接电话。”

夏洁起身,说:“我看这个车站只有一口井,井水被雨水搅得有些混浊,咱们的饮水可能会成为大问题。正好,我去跟调度联系一下,看我们能不能退到一个稍大的车站。”

夏洁下车去了车站值班室,还没等调度说话,夏洁先请示调度,希望将列车回撤到能解决煤水电问题的车站上停靠。调度回应说:“在你那次列车后面的线路也有几段险情,现在有10多次列车都被分别阻断在多个车站上,你的要求,根本没有办法解决。”

夏洁本想提出粮食和水源的困难,可偏在她准备说出口时,调度说:“你们餐车要为抢险人员准备午餐。”

“我们为旅客准备的粮食都不够,上哪去准备那么多人的午餐啊!”夏洁急了,对着话筒吼着。

调度语气坚决地说:“这是命令,有多大的困难都要解决。”

本来粮食紧缺,再为抢险人员准备午餐,这更是捉襟见肘。值班员看着发愣的夏洁,知道她还在犯难,他出主意说:“我看你们只能趟水去附近的村子去搞粮了。”

早餐的广播开始了,“旅客朋友们,您好。为了满足你在旅途中的饮食需要,餐车工作人员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早餐,请您赶快去餐车就餐。”

“老公,你没听到早餐开始供应了吗?咱们去餐车吃早餐吧。”婷婷嚷着要去餐车。

黄士银满心不情愿,婷婷早就嚷着饿了,他们去询问餐车开餐时间,被告知说要晚些时间开放。可是等到了8点,也没有开餐车,他们索性将带来的食品吃了个干干净净。可是刚刚吃完食品,广播就通报早餐的消息,婷婷仍要去就餐。黄士银嘟哝着说:“现在都几点了,人家带吃的还不早就吃完了?”

不情愿归不情愿,黄士银还是得硬着头皮陪婷婷去吃饭。婷婷问T恤衫男人说:“你不去吃饭吗?”

T恤衫男人漠然地摇了摇头,两人委托T恤衫男人帮助他们照看着座位,手拉手来到了餐车。

黄士银一进餐车就看到另一面正在研究工作的夏洁一行人,他装作熟识地挥手与他们打了声招呼,寻个靠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夏洁正为抢险人员供应午餐一筹莫展,她把值班员的建议对大家说了,餐车主任马上说:“这办法好是好,可是钱从哪里来?餐车上的货车收入就那么两个钱,哪里够得上买粮的钱啊?”

张兴伟提议道:“可以先拿些补票款充做粮款,再把乘务员手中的钱集中起来凑一凑,能有多少算多少。”

夏洁点头说:“这个办法可以采纳,我们现在就可以办。”

餐车主任又提出了新问题,“可是,现在咱们车上只有这么几个男人,哪里够人手去买粮、买菜呀?”

丁波马上插话说:“这个你不用愁,咱们可以找几个旅客帮忙,可以给他们一些劳务费。”

“這是个好主意。”张兴伟主动说:“那么,我带人过去吧,我这身警服,说话好办事。”

“张兴伟不能去,车上有上千号旅客,人身安全要靠张兴伟呢,还是我去吧。”餐车主任是个老同志,在这方面富有经验。

丁波笑了起来,说:“主任,你那肥粗老胖的样子,你去了,是抬粮食,还是抬你呀?”

几个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件事你们心里都清楚,买粮买菜的人选只有我最合适,我也不推托了,只要组织上信任,同志们支持,我就把这艰巨的任务担当下来。”丁波主动请缨了。丁波这么一说,大家觉得丁波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也有这个能力。随即,夏洁叫来补票员马上去筹钱,丁波去找旅客。很快,两件事都得到了落实。

丁波拿着大家凑来的钱,带着找来的旅客,按照值班员画定的路线去了离车站最近的村子。

丁波他们没有料到的是整个行程万分艰难,正常的道路被洪水冲毁了多处。他们顺着值班员的指示找到了河套,洪水把河套的横面拓宽了,河套上的桥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水泥桥墩,汹涌的洪水中从上游流下的漂浮物应有尽有,一只不知何处脱缆的木船撞在桥墩上,立即粉身碎骨,成为板条被浊浪埋到了水底。

找到值班员说的那个村子,已经成了汪洋一片了,打听过路的人才知道这里成了泄洪区,村里的人都转移到了高处的山坡上。丁波他们几个人,只能另寻一条上山的路,爬上了山坡。

山坡上到处都是避难的人,根本找不到什么粮食,有些村民从家里拿出少量的粮食。丁波他们求爷爷、告奶奶,让人家施舍一些给他们,而那些都是村民的救命粮,谁又能舍得出来。丁波他们绝望了,想到车上的旅客和抢险人员等着午餐,他心急如焚,如果没有午餐供应,车上一定会乱成一锅粥。

看到他们的急迫,一个老村民一指高处,偷偷地告诉丁波说:“在山坡那边,部队用冲锋舟专门送过来的粮食,是县政府拨来解决这一片灾民吃饭问题的,有专人在那里守着,你们过去试试运气吧。”

丁波喜出望外,带着人连跑带颠地赶了过去,果然看到大帐篷里堆放在一起的粮油,还有一些打包的蔬菜。几个彪形大汉警惕地守候着这些物资,丁波让其他人按兵不动,自己去联系。

丁波笑容可掬地走进帐篷,上前热情地打着招呼,说:“各位辛苦了,请问这里哪位是负责的?”

几个人只是瞄了瞄他,根本没人搭理他,丁波自觉没趣,从兜里拿出香烟递了过去,讨好地送到那几个人的眼前,人家都没有用正眼去看他递上来的香烟,“你是哪的?有什么事吗?”

丁波听到有人说话了,忙说:“我是铁路列车上的人,现在我们那趟客车被困在你们的那个小站上了。”

“你来的目的是不是打粮食的主意呀?我可是要告诉你,这绝对没门。”那个人说得一针见血。

“我们车上的那些旅客,来自全国各地,如果没有米下锅了,要是闹出事来,那可就是全国性的影响。”丁波想用大帽子吓唬人。

对方不买账,眼睛一横,说:“这是政府专门拨给避难村民的口粮,给了你们,这里的村民吃什么?我是奉县政府命令守在这里,只能交给当地政府,你们就是要了我们的命,我们也不能给你们。”

丁波一看这条路行不通,便拿出集资款,软硬兼施,说:“我们不是要这些粮食,是用钱来买,你看这些钱能买多少粮食?”

对方显然不为所动,“多少钱也不能卖,这是救灾粮,你赶紧给我离开这儿,如果你再啰嗦,引来这里的群众,我给你说啊,我们可要采取手段了。”

他的这些话,惹火了丁波,想起上千名旅客中午没有午餐的骚乱,他的眼睛都红了,万般无奈丁波也顾不得后果了,他对坡下那几个旅客吆喝了一声,那些等待的旅客蜂拥而上,准备采取过激手段抢粮。

看粮人大吼一声:“有人抢粮了!”

丁波这些人还没有走进帐篷,坡上、坡下立刻冲上来几百号手持棍棒的村民,把他们团团围在中间。丁波一看急了眼,也拿出了横劲,顺手操起了一根长棍,要拼个你死我活,大有一触即发的局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住手!”

人群自动闪出一条路来,一个50多岁红面庞的人走了出来,威严地向大家挥了挥手,人们放下了手中的器械,他走到看粮人的身边。

“村长,这些人要抢粮食。”看粮人告诉他说。

村长面向丁波,看着他身穿的路服,问:“你们是铁路上的人?”

“是,现在客车被困在这里了,车上急需粮食做午餐。”

村长和蔼地说:“你知不知道,这是救灾粮啊。在这里避难的人,泄洪时走得太匆忙,没有几个是带上粮食的,我们这里的人都指望着这批粮食、蔬菜来渡日的,你要抢走他们的口粮,会酿成大祸的!”

丁波这才明白闯下了大祸,想来自己太过草率,他向村长赔礼道歉,说:“村长,我也是急得火上房,如果我们不能在中午前搞回粮食,列车上有上千名旅客,他们要是闹起来,就会发生意外,后果将不堪设想。”

村长沉思了半晌,面向围上来的群众,大声地说:“老少爷儿们,这是铁路上的同志。大家都知道,咱们地里的粮和菜就是通过铁路运出去的,咱们能富起来离不开铁路,现在铁路上有了困难,火车困在了这里,上千号人没有饭吃,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人群开始乱哄哄地嚷着,“我们应该帮帮他们。”

村长笑了,说:“是呀,车上长不出庄稼,在车上他们找不到任何的粮食,我们可以少吃一口,均出一部分粮食给他们,我们可以去那些没有遭洪水冲毁的房子里去找粮食嘛,大家说行不行啊?”

人群中几乎异口同声地爆发出一声喊:“行!”

村长和村民们的喊声感动了丁波,他热泪盈眶,不住地向大家鞠躬,“谢谢村长,谢谢大家。”

黄士银带着婷婷吃完饭回到座位,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手机一眼,婷婷的眼神也瞄了过来。黄士银急忙把手机屏幕遮挡起来,解释说:“我那个当段长的哥们儿来的电话,肯定是卧铺有眉目了。”

婷婷不屑地翻了他一眼,鼻子里輕轻地哼了一声。

黄士银站起来,一边往车厢连接处走,一边大声喊:“喂,喂,你大点声,这信号不好,我听不清楚!”

婷婷自言自语地说:“切,不就是老婆来的电话嘛,跟个孙子似的,谁不知道哇。”

T恤衫男人冷冷地看了婷婷一眼,依旧没有言语。

电话确实是黄士银老婆打来的,黄士银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这才低声下气地说:“老婆,有事儿吗?这回信号好了。”

电话里传来黄士银老婆的咆哮声,“黄士银,你是不是又跟那个小狐狸精在一块儿呢?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就知道你一出门就没好事儿!”

黄士银说:“我这出门不是去谈生意嘛,你扯哪去了。”

“你放屁!你走的时候,我妹妹正好去火车站送人,亲眼看到你跟那个小狐狸精搂着上了火车!昨天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看你到底给我打不打电话,跟不跟我说实话,看来你是打算把我蒙到底了。”

“你说的是哪的话啊,我在火车上不假,可我真的是自己一个人。她,她,她肯定是看走眼了。”黄士银自知理亏,一时有些语塞。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你骗我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也想明白了,等你回来我跟你离婚,我给那小狐狸精腾地方!不过我先告诉你,家产一人一半!”

“你说的哪儿跟哪儿啊,好端端的离哪门子婚啊?”黄士银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在外面的女人不少,可从来没想过跟自己的老婆离婚。在外面风流快活够了,还是要回家的。他心里清楚得很,外面的女人要的只是自己口袋里的钱。

“你到现在还在骗我,行,黄士银,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离婚!必须离婚!”电话那头一声高过一声,然后就挂断了。

黄士银拎着手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婷婷身边。

婷婷又依偎进黄士银的怀里,娇声娇气地说:“怎么了,接到电话怎么不高兴啦?”

黄士银抚摸着婷婷的头,答非所问地说:“这回我只有你了。”

“只有我还不够,你还想要谁啊?”

“够了,够了,有你一个小宝贝我就够了。”黄士银说着在婷婷胸前摸了一下,两个人嬉笑着。对面的T恤衫男人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俩。

丁波出去买粮,一去便音讯全无,车上人坐如针毡。这时,夏洁陆续接到各车厢乘务员的报告,说一直都在控制的车厢热水炉里的水没有了,这种新型的列车茶炉都是自动上水设备,无法直接加水。

夏洁去找餐车主任商量,“各车厢都有空调,燃油要尽量控制,车要是在这里停上一天,燃油就可能耗尽。如果空调给不足,天这么热,饮水就成大问题了,我们一定要保证供水,你看还有什么好办法?”

餐车主任说:“好办法没有,我只能组织餐车人员用水桶去车站的水井打水,然后用餐车炉来烧水。”

夏洁不无担心地说:“是不是要用燃油来烧哇?如果再不控制燃油,没了燃油,空调停了,可能会出现更大的问题。旅客有可能要求下车,到那时将无法控制局面。”

“再节省,也得用燃油来做饭啊。”

夏洁思索一下,说:“要注意卫生,我看水井里的水十分的混浊,要澄清后,再用餐车炉来烧。”

“你放心吧,车长。”

夏洁心一直在期盼着丁波早些归来,当她刚刚站起来,听到有人在敲窗户。她非常兴奋,以为是丁波他们回来了呢。可是透过玻璃,她看到站台上有很多人,有穿路服的,也有穿军装的,她马上意识到这些都是抢险人员,是过来吃午餐的,她让餐车主任马上打开车门,让这些人上来。

夏洁焦急万分,她知道这些换班休息的抢险人员将会陆续过来,她与餐车主任已经做了一定的准备工作,给这些抢险人员先分发一些备用的食品,可那只是应急的一种办法。他们把面包一类的食品发出后,这些人狼吞虎咽,片刻间,食品便没有了,而这些人还在等待着餐车能给他们其他食品。夏洁感到很不舒服,说:“各位同志,发下去的食品只是让你们先垫个底,我们现在就给你们做饭,望同志们不要焦急,先休息休息。”

她的话并没有劝住这些人,他们表示出明显的不满,有人嚷着说:“我们在抢险现场流血、流汗,到你们这来,没有像样的饭菜我们也不挑剔,怎么说也让我们吃饱吧。”

夏洁连忙道歉,说:“车上的粮食早就没有了,我们已经派专人去附近村子里买粮了,马上就该回来了。”

“我们从昨天到现在还粒米未进呢,现在在抢险现场的那些人,还等着我们回去替换他们,我们哪有时间在这等着。”其中一个领头的人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就下了车,他这么一走,那些在车里休息的人也跟随在他的身后,不管夏洁他们怎么阻拦、怎么解释,人家也听不进去,一个个冲进了雨中。

夏洁的眼泪掉下来了,心中万分愧疚。张兴伟来到餐车,看到夏洁偷偷地流泪,他开玩笑说:“哟,我们的大车长还会流泪呀。”

一看到张兴伟,夏洁破涕为笑了,说:“还不是为那些抢险人员不能吃上饭难过吗?”

張兴伟正色说:“这些人一上来,车厢里的旅客情绪十分不稳定,他们认为这些人会吃光食品,车上的旅客可能面临着吃不上饭的危险。”

“有这么严重啊。”夏洁对此估计不足,“那怎么办呀,到现在丁波他们音讯全无。”

“你不必太惊慌,丁波他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然,他们会打你的手机。”张兴伟安慰着夏洁,心里默默地祈祷车厢里不要有什么事件发生。

车厢里已经出现了骚动,旅客找到各自车厢的乘务员询问着开车的准确时间,问询车上的食品是否短缺。不管乘务员们怎样解释,都不可能达到对方的满意,形势渐渐恶化,车厢内乱成了一团。

黄士银在这些起哄的人当中,把吴春霞搞得晕头转向。坐在座位上的婷婷看到T恤衫男人一副痛苦的表情,关切地问:“你怎么满头是汗呀,有什么毛病了吗?”

对方咬着牙,说:“胃疼。”

婷婷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哎呀,你是不是饿的呀?你一直没吃没喝的,我有矿泉水,你喝点吧。”

T恤衫男人急切地接过矿泉水,对婷婷说了声“谢谢”,让她帮助照看一下座位,抓起包来,跑进了厕所。

婷婷感到这个人很奇怪,他始终就没离开过座位,没有吃,也没有喝,从上车一直坐到现在,看起来他一定是个穷光蛋。半天, T恤衫男人匆匆地赶了回来,带回来一股臭哄哄的味道。

婷婷皱着眉,用手扇着说:“你这是什么味呀?”

T恤衫男人也觉得不雅,问道:“你有方便袋吗?”

婷婷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个大方便袋递了过去。T恤衫男人从兜里面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塑料包裹,上面挂着一些肮脏物,他迅速地将大方便袋套了上去,并严严地包扎起来,那股难嗅的气味被掩盖下来。

婷婷看到对方的脸色有些好转,问:“这位大哥,不是我说你,你客气什么呀,是不是没钱吃饭?要是没有钱,我跟我老公要,还差你吃饭的钱吗?”

T恤衫男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说:“我看出来了,跟你一起的男人根本不是你什么老公,你是看中他的钱,才跟着他一起混的吧?”

婷婷一听,浪笑起来,说:“现在叫老公的有几个是真老公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哪个不是奔有钱的男人去的?要是你有钱,我也会跟着你的。可惜呀,你连早餐都吃不起,上哪弄到钱去呀?”

T恤衫男人低沉地笑了,笑得让人有些心惊肉跳。婷婷觉得对方在用腿碰了碰自己,她在对方的脸上寻找答案,对方的眼睛向下暗示她,婷婷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下去,只见T恤衫男人两腿间夹着包拉锁已经打开,里面排列着一沓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婷婷顿时目瞪口呆。

T恤衫男人迅速地拉上皮包,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有钱不在表面。”

T恤衬男人是用身体携带毒品者,本以为一宿可以到B地交易,没想到列车阻塞在这里,他刚才是利用上厕所的机会,将毒品便了出来,装在刚才那个包裹里。如今他错过了毒品交易的时间,这些毒品这样拎着也容易暴露,他准备利用婷婷做掩护,找到合适的时机离开列车。

T恤衫男人开始勾引婷婷,婷婷看到了T恤衫男人的大把钞票,很快上了钩,两人商定找机会偷偷地下车。

旅客情绪出现了波动。夏洁了解到车里的情况后,她要求所有的乘务员,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谁要是违背了命令,将建议段上立即开除路籍。

夏洁与张兴伟忙着到各节车厢进行宣传解释工作,并极力劝阻旅客要克制,说买粮的同志马上就返回来,午餐完全能解决。可是,这样非但没有缓解矛盾,反倒有些激化了矛盾,黄士银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他嚷着说:“谁能相信这些鬼话,你们快打开车门,让我们下车去找吃的,要是在这里呆上两天,我们一定会饿死的。”

张兴伟投去凶狠的目光,可并不能震慑对方,现在人多势众,如果出现大面积的骚动,恐怕很难控制。

旅客在黄士银的煽动下,使矛盾再次升级,有人开始闹着下车,有人喊着索赔,有人要砸开玻璃,有的旅客动手推搡着夏洁,张兴伟一直用身体保护着夏洁免遭伤害。夏洁大声说:“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前方受灾,我们也在尽力抢修。要是打我能让火车接着往前开,我愿意被你们打死在这儿!”

夏洁的话让张兴伟很感动,他知道夏洁说的是真心话。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喂,搞粮的人回来了。”

人们都跑向列车的一侧,从窗口上看到,丁波一行人,还有一些村民,冒雨扛着粮袋,上了站台,正往车厢方向赶来。车上马上欢呼雀跃,掌声雷动。夏洁长舒了一口气,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丁波凯旋而回,午餐的问题解决了,抢险人员和旅客们都有了午餐,夏洁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地。

夏洁对张兴伟说:“我们可以缓口气了。”

张兴伟却担忧地说:“线路一时半会恢复不了通车,明天公安大学的考试,我可就赶不上了。”

夏洁知道这次考试对张兴伟的重要,她对张兴伟说:“不用考了,你没有大学学历,我也会嫁给你的。”

张兴伟嗫嚅着说:“我考学也不完全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能再多学一些东西。”

“行了,既来之,则安之吧,现在也不可能为你派来一架直升飞机,专程送你去考试。”

张兴伟憨厚地笑了,说:“就是有直升飞机,我也不能离开这个战场,那不成了临阵脱逃了嘛,明年还有考试的机会。别看旅客暂时安静了下来,一会儿可能还会掀起波澜。”

夏洁焦急了,问:“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张兴伟搔着头皮,说:“我哪有什么主意了。”

夏洁嗔怪道:“平常你蔫巴叽叽地尽是主意,等到了关键时刻,你还拿上一把了。”

张兴伟半晌沉默不语,突然他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笑容,很快这种笑容夸大起来。夏洁知道张兴伟一定有了什么主意,急切地问:“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呀。”

“我想咱们出几个列车员,可以组织一台节目,这样可以让旅客们参与进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减轻旅客的心理负担。”

夏洁喜出望外,“好哇,让大家都参加准备工作,用一个车厢作演出场地,只是不知道谁有表演的经验。”

“赵娜啊,赵娜从小唱歌就特别棒,在我们班有名。”张兴伟郑重地推荐。

“我也知道赵娜的歌唱得好,如果她愿意跟我们演节目,我可以让补票员替她看车厢,只是……”夏洁知道赵娜的心结,而且刚才两个人又发生了误会。

“这个你放心,我去跟赵娜说。”张兴伟打了保票,就去找赵娜。

赵娜听了张兴伟的来意,问:“车长怎么不跟我说,让你来说?”

张兴伟摘下帽子挠了挠头,又咧了咧嘴,这个问题对于他还真的不怎么好回答,他支吾着,一脸窘相。

赵娜说:“我知道车长怕我因为你,跟她过不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哪会那么小气。唱就唱呗,不过咱们先说好了,唱可以,要是掌声热烈的话,这次出乘回去你和车长两个人要请我啊。”

张兴伟兴高采烈地说:“好哇,咱们一言为定,等回去我们请你去大馆子!”

由于餐车在全列的中间,而且还比较宽阔,他们就把演出地点定在了那里。通过广播通知了車内所有旅客,简单的准备过后,赵娜的歌声飘荡在了车厢里,旅客们也被赵娜甜美的歌声吸引,纷纷围拢过来。

欢声笑语中,张兴伟的手机响了。检票后他在电子警务通里找不到T恤衫男人身份证的资料,就通过手机将偷拍的T恤衫男人的照片传给了乘警支队。这时的来电,是铁路局公安局反馈过来的信息。T恤衫男人是贩毒集团的一个重要成员,经常携带毒品往返于AB之间,是全国通辑的罪犯,公安局要张兴伟将其捉拿归案。

张兴伟分开人群,马上赶往吴春霞的车厢,发现T恤衫男人的座位上已经空了,在对面坐着的只有黄士银一个人。

张兴伟问:“你对座那个人哪去了?”

黄士银沮丧地说:“那个狗男人把婷婷勾去偷情了。”

张兴伟追问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黄士银一指窗外,张兴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T恤衫男人正与婷婷仓皇地逃窜。张兴伟忙跑到车门前,看见吴春霞还在那里犯呆。

“你怎么能给他们开了车门?”张兴伟吼叫着。

“我哪给他们开车门了?他们偷了我的钥匙,我追到了门口,可他们却跑了。”吴春霞满腹的委屈。

原来,T恤衫男人设计让婷婷与吴春霞交谈,他趁机偷了吴春霞的车门钥匙,找了个时机带着婷婷逃了出去。

张兴伟连忙跳下车去,丁波拿着检车的小锤正好走到这里,问吴春霞:“张兴伟去干什么?”

吴春霞一指远去的T恤衫男人和婷婷说:“他去追罪犯了。”

丁波不由分说,跳下车去,也奔着T恤衫男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T恤衫男人发现后面有人追他,丢下婷婷夺路而逃。张兴伟掏出手枪,鸣枪示警,T恤衫男人跑得更快了,但因道路泥泞,到处是水洼,慌不择路的T恤衫男人跌倒在了水泡子里,张兴伟很快追到了跟前,“你把手举起来!”

T恤衫男人从水泡里爬了上来,张兴伟掏出手铐,让T恤衫男人背过手去。就在张兴伟动手戴手铐时,T恤衫男人突然一个急回身,打掉了张兴伟手中的枪。穷途末路的T恤衫男人亮出了匕首,一指落下水中的提包,说:“哥们儿,放我一条生路,这里的钱都是你的。今天我要是走不掉,你也别想好!”

“住嘴!你现在必须乖乖地跟我回去,没有别的出路。”张兴伟大义凛然地说。

“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T恤衫男人凶相毕露,张兴伟毫不退缩。T恤衫男人上来就是一个突刺,张兴伟一个躲闪,T恤衫男人却又过来一刀,鲜血立刻从张兴伟的胳膊上流了下来,他就势抓住了T恤衫男人拿匕首的手腕,两人展开了搏斗。

丁波冲到了跟前,手中的小锤准确刨在了T恤衫男人拿匕首的手上,把他痛得大叫了一声,匕首应声落地,张兴伟趁势将他倒剪双手,手铐钳在了他的手腕上。

张兴伟和丁波两人押着T恤衫男人和婷婷上了站台,夏洁已经接到吴春霞的汇报,从车门口迎了上来,看到张兴伟胳膊上汩汩流出的血,她心痛地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张兴伟憨憨地笑着,说:“没事的。”

此时的赵娜也听说张兴伟去追逃犯了,为旅客唱完最后一首歌,分开热闹的人群挤了出来。她看到张兴伟受了伤,从车上拿下了急救包。夏洁接过去,忙着为张兴伟涂上止血药,用绑带包扎好伤口,悄声说:“你多让我心痛啊。”

张兴伟动情地望着夏洁,说:“没事呀,以后我会注意的。”

赵娜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夏洁的一举一动,看到两人表现出的恩爱,她带有几分感伤,悄然地上了车。

婷婷回到车厢后,黄士银涎皮涎脸地凑了过去,拿出包里的钱,说:“婷婷,我这里有这么多的钱,你何必跟那么一个罪犯呢?到了B市,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现在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以后咱们可以永远在一起,这些钱都是你的。”

婷婷眼皮一翻,小嘴中溜出一句绝情的话语,“你做梦去吧。”

黄士银哪能接受这种打击,他精神崩溃,发疯般地仰天大笑,把包中的錢拿出来向空中撒去。

大雨终于停歇了下来,精疲力尽的太阳从黑云中挣扎出几条窄窄的红光,似杀戮流出的殷红色的血,云烟氤氲,颇为壮观。

铁路职工和武警战士用手抱、用肩扛装满砂石的编织袋进行填堵抢修,那个被洪水冲开的断口终于被填埋上了,可以恢复通车了。调度传来了发车命令,列车上所有的人顿时欢呼雀跃,庆贺这一时刻的到来。人们悲喜交加,拥抱成了一团。

随着机车汽笛的一声长鸣,火车缓缓地驶离了这个车站,驶向终点的B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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