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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趣拾

时间:2024-05-04

■ 吴解勋

河湟地区人们通常戏言说:“吃了麦仁饭,天天忙过年”,除夕前的这二十多天便称“忙腊月”。的确,这样的形容一点也不为过。那段时间忙忙碌碌,风风火火,总有干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缝制新衣、杀猪宰羊,购供品、写对联、扫房子、糊窗子、油炸、笼蒸、水煮……除夕前两天,男人们都要剃头刮脸,“有钱没钱,光光头过年”,穷富不在乎,要有精神头。女人们更会洗头净身,梳妆打扮。这就印证了“忙了一年,为了过年”那句老话,尤其除夕之夜是过年中最为期待、最为隆重、最为热闹的。

平时,由于年幼顽劣调皮,母亲从不给我好脸色,总是“横眉冷对”,“你不要得失”的指责与提示不绝于耳。只有到了每年除夕这天,她突然变得和颜悦色、笑容可掬。这种突变,使我万分感动的同时,倒觉得很不自在,眼睛不知看谁、手不知放哪儿了。母亲总是一边做家务,一边叮嘱:过年了,家里亲戚多,要有规矩、有礼貌。此时此刻,受宠若惊的我不断点头,“嗯、嗯”地应答着。其实,我当时对于春节的期望,只是放鞭炮,拿年钱,吃几天白面馍馍,还有不再在风雪严寒中去拾粪砍柴,尽情地玩上几天,仅此而已,不可能寻衅滋事,惹是生非的。

除夕早晨,家族里几十户人家会聚集在巷道口,各自带烧纸、米粥、献茶、油香之类的祭品到祖坟祭奠亡故者,据说是邀请亡灵与之团聚,共度新春。之后,洒扫庭院门户,码放家具什物,院门房门贴上鲜红的对联,挂红灯,贴钱马,献供品,垒松蓬。吃过面片,就意谓着辞了旧岁,迎来新年,除夕夜也就拉开了序幕。小孩们穿上新衣,老人们穿上长袍,堂屋供桌灯烛齐明,家里家外鞭炮声声,大家围坐热炕头,话年景,叙亲情,一派家和人和景象。子时一到,迎天神祖宗亡魂的“接神”开始:松蓬点燃,鞭炮震耳,香烟缭绕,火光冲天,老人们喜笑颜开,不时被小孩们拽去看那些五彩缤纷的花炮和被这些花炮装点的绚丽夜空。有了电视节目后,除夕夜更加异彩纷呈,热闹非凡。全家老小精神抖擞,睡意全无,甚至通宵达旦说笑玩耍,尽享天赐之福。

年景好时,有时是青海“老八盘”,有时是做几个凉菜、上几道拿手热菜,老人、儿子和儿媳们还要喝几盅“年酒”,甚至可以一醉方休。但是,无论怎样,吃团圆扁食是不可或缺的。母亲把吃扁食这件事会牢记于心,认为这里面蕴含喜庆团圆、大吉大利、祈愿来年顺利之意。吃过扁食之后,母亲还会将事先准备好的“压岁钱”分发给我们,“压岁钱”的多少也是根据生活水平和物价指数,从几角到几元递增的,孙子孙女们有,儿子儿媳们也会有。当然,“压岁钱”是磕头之后才能用双手去拿的。后来我步入中年,母亲年岁大了,我们晚辈们给她“年钱”,也由我们给晚辈“压岁钱”了。这时,除夕夜高潮已过,全家人压岁守岁,讲故事,猜谜语,行酒令,串门子,直到凌晨。

除夕夜也不是年年红红火火、高高兴兴的,凄风苦雨的年份也是不少的。三年困难时期,人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挣扎在死亡线上。除夕夜,村子死一样沉寂,静得发怵,死神在村子角角落落游弋,听不到鞭炮声,闻不到酒肉香,没有喧哗,没有灯光,庄户人同太阳一起沉沉睡去,同太阳

一起缓缓醒来。记得有一年除夕夜,我们全家五口人焌了大小不一的十三个洋芋,父母亲每人两个,我们兄妹每人三个,狼吞虎咽之后,父亲一脸无奈地对我们说:“早早睡吧!”我们也就很顺从地各自去睡觉了。当时除父母和哥哥、姐姐外,我刚记事,我不但不觉得凄凉寒酸,倒认为除夕夜很奢侈,还能吃到三个洋芋。就这,我也期待了三年。

后来的日子好了,尤以春风吹度的那次会议后,才算过上了舒心的日子。除夕夜似乎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了两位历经艰辛磨难而又慈祥和蔼的双亲,他们已安眠在曾劳累一生的那座山的半山坡多年了。每每除夕夜,空中的那束月光,便会拨动我苦涩的心弦,也随之想起母亲亲手打理料乱,让我们尽可能地快乐度过除夕夜的各种各样的身影。这时,我的心仿佛被月色唤起,又回到老家的庭院里,闻到炕烟和锟锅的味道,从很厚重的乡村烟雾中将母亲邀请到凡间,享受除夕夜的奢侈和儿孙们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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