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王自亮
兔子,我歌颂你
抛弃雪的词藻、高原的句法
舍却光芒的语汇、迷宫的修辞
你是与岩画一样拙朴的寓言
你是精灵,与飞鸟同等的隐喻
龟隐忍地背负历史,而你踏着哲学
以闪电的速度抵达形而上高地
如此迅疾的慢,黑暗中的白色身影
至今落在人们思想的低洼处
布满血丝的眼睛是网状世界的倒影
而温顺只是征服时间后的谦逊
你是攥紧的拳头,低头一刹那的爱意
如仙人掌开在漠野:紧张的自在
听到你的叫声,我的神经收缩着
然后大片地、史无前例地张开
像原野上雨后无名的花草
看到你吞咽草料的样子
忆及多少人和事,我们就这样嚼下
从不储存和反刍,也不沉思
兔子,把听到的和看到的你搅拌在一起
这个世界就成立了,人们
就有理由活下去,坚强地活着
含泪注视着飞禽、原野和玻璃
和箭一般飞过的时间
以及被同一支箭穿透的世界
兔子,早安
我曾经盯着一棵老树看了半天,
在想:它为何能长出新枝,繁花似锦?
身体里究竟有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战胜死亡同时,去勾勒新的天空?
树还是树。枝叶是新的,花瓣如此唯美,
就像浮世绘中探出屏风的虞美人,
以芬芳托举美的信念,至高的善
传遍每一个角落,每个毛孔。
多年来,我一直在想:
老树与新枝是否就是一个整体?
不可分离的整体,还有花瓣。
也许力量源自《楚辞》,中式棉袄下的
心跳,深度近视眼中的洞察。
传承的文明才叫文明,气势若虹,
先生们是老树,更是大树。
作为枝叶,我们的绽放意味着
不败的敬意,永久的凝视。
西溪路五十六号垂柳纷披,块石互拱,
一只翠鸟的鸣啭来自那部《竹枝词》。
是的,我们构成一棵树,一片树林,一个原野,
这个“神圣家族”,自带光芒。
楼兰,在一千五百年前就开始凋零了,
一座被遗弃的城,犹如枯叶。
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若羌县北境,
罗布泊的西北角,
孔雀河道南岸的七公里处,
有一片落叶叫“楼兰”。
一阵大风刮过这地方,
瓦砾与瓷片声色不动。
流沙掩埋了城郭,
古运河轮廓、官署依稀可见。
一座八角形的圆顶土坯佛塔,
尚立风中。
树叶与城墙一起枯萎,
佉卢文文书抽芽,文献拔节。
五铢钱、丝毛织品、日常用具,
被斯文·赫定他们取走;
我只得到一片楼兰树叶,
得到一处被遗弃的城址。
一个叫“楼”的人质王子,
一个叫“兰”的绝代佳人。
一片凋零了一千五百年的树叶,
一座委身时间的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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