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章雪霏
我想有时候,我们的确生活在海里
不然,走进教堂模样的书局
就不会同时怀揣水样的呼吸
海草丰沛,簇拥着我们向北
一路轻轻摇摆,漫游
你停下来,观察草籽的结出
它们以觉知拓展自身的壳
在今天,或者某天,把头探出水面
生活就在耳侧,咕咚流淌
也许所有群体的姓名,终究会变得
散淡、模糊,但偶有
来自岸上的强光,照进我们灵魂深处
摁动词语快门,将它清晰留存
是的,在海里,表达像浮力一样天然
我们悬空,但不至于失重
身体像一座沙丘
白色被褥洋流般环绕
周末的夜晚,我们一起
在床上漂流
黑暗中,耸起的眉骨
形成缓坡。睫毛轻颤时
阴影像灰雁,掠过脸颊
其实,你的存在本身
让我时时讶异
富有弹性的皮肤下,到底
包裹着怎样的灵魂?
使我拥有,哭笑自如的魔力
无意间,我们对望
我看到你深沉的、深沉的
眼睛,水波流动
这是沙丘上
从未有过的宁静
垂在手边是往返的梦境
光与尘,导入睡眠修筑的幻象
你与蝴蝶,难以言述的殊遇
靠得那么近,屏住了呼吸
就像踏入森林观察,一只老虎的斑纹
悬停于睫毛上,她抖落水滴,张嘴却
无法叫喊,声带早已遗失在
三叠纪晚期。无声消解了梦游阻力
时辰由她沉默更新:今日采集
花蜜、鱼子酱,搭配音符垂坠的果实
有时她会携带小部分春天
突围,有时大跳摇摆舞,轻盈
舒展你厚厚的积郁,原来脆弱不过是
你投射了部分自己,事实上
洋流季风尽在她,拢翅穿行
也热衷于自比庄周,轻微托举起
现实二象性。又穿刺了更深一层梦境是么
你着了她的荧光道,迷雾之中
只有蝴蝶才是真实
没有一只蝴蝶能够拒绝潮湿
电闪雷鸣是她的节庆
越靠近,越能施展出最温柔的暴力
听——蝴蝶在雨中叫喊,透明撞击透明
草木震颤,花朵哆嗦着凋零
你心头陷落,却无法分辨
这是悲歌或喜鸣。一只蝴蝶让混沌消音
在半梦半醒间,你
退回到分叉的小径,那时
与蝴蝶,产生海啸般的殊遇
“最深的秘密消失得最迅疾
再不会有更多关乎季风的图景”
又或许是,你不该握住这一只
卸下一小块凝固的时间送给你
上面有贝壳螺旋的纹路
这处海洋的缩写,已被
多数人拓印,但少有人关照
原野近旁的湖泽
当我只身前往时,仅凭
一种蕨类的韧性
靠近,直至风声将我们
打开又合起
(水中温习你的投影
零碎如迷途的森林)
湖边的间隔年,种下石榴石
玫瑰、脉冲星,闪电一再飘零
若能够彼此照亮
就不需要,波纹分明
(水中弥散着你的音讯
甘美如谎言的词句)
花瓣迷人的曲率,对应
月亮圆缺的谱系
而你的目光隶属于夕阳
那样的光线里,我
是如此安静
就像小雪无声降临
像一个隐藏情绪的次要观点
上演变形记,在大楼深处
褪去衣衫,呈现光板豹子的形态
胸腔着地,等待人造瓢虫的圆斑
酱紫色的果实紧实饱满
秋天风干,展出于身体展览馆
这些限时的印章加盖背部
汇入人潮时,开始怀揣
某种秘而不宣的快乐
日出前,我们仍有时间
做个浪费自身的慷慨之人
正如果实边缘柔软的凸起
成为待译的电码,仿佛一种瘙痒
让人无法抑制地
一碰再碰
他们说你周身肿胀
碾过的路连风也喑哑
只有我被你的冷芒灼伤
低声汹涌着移不开的眼
你是拿着火把突围的兵
拒绝消融的热带积雪
绕梁四日不肯潜逃的孤鸣
我可否将你如天神般崇拜
摸索空洞的腹腔
献祭一枚饱满的浆果
——让我长出两个胃吧
一个烹煮麦粒,一个吞咽死亡
你走来,携带一座森林的电码
老虎的气息与植株混合,在大地上蒸腾
所有的风朝我窃窃私语,所有的花
都是指向你的,暧昧符号
破译时,心跳拉来闪电做脚注
你带我去云杉梢头,看
反向的海,云朵白得近似盲
原来眼神相触时,攥着的词
会从指缝漏出青苔
掌纹试探解锁你的谜
当你微笑时,更显沉默
我捕捉所有信号,装进草编的挎包
当我乘坐乌云电梯,敲开
答案的大门,发现你已将电码森林
重构为,一座轻燃暖意的小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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