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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邻居

时间:2024-04-23

林小淼

我在浏阳山里也有个家,一年里总要去住一阵。

第一次长住是在某年夏天,楼梯上突然传来“啪嗒啪嗒”和“哈达哈达”的声音,寻声去看,迎面撞上巨大的杜高犬,我俩四目相对,互相都很懵,同时产生相同的疑问:你是谁啊?!

更气人的是,这条大狗显然比我更见过世面。我的表情还凝固在哈利·波特见到守魔法石三头犬的惊愕状时,狗已经跟我擦身而过,摇着尾巴继续上楼向我的卧室进发了。

我飞奔下楼,跑到院子中间,声嘶力竭大喊:“谁家大狗跑家里来了!”只看见一个陌生男人,正在我家小院打篮球,一边投篮一边云淡风轻地跟我点点头。我气哼哼地跑去问丈夫:“你知道刚进来大狗了吗?”

“嗯,知道。”丈夫答道。

“在院子里打球的人你认识吗?”“他就这么不打招呼跑进来礼貌吗?”我连续追问。丈夫则淡定地说:“是邻居啦。” “村里就这样,你如果制止邻居随便跑进自己家才没礼貌呐……”之后,丈夫就带着冰水和西瓜下楼去招待非请擅入的客人了。

又有一天,我正对着笔记本噼里啪啦奋笔疾书,突然感到背后有轻微喘息和吭哧的声音,扭头去看,是白发的邻居奶奶眯眼看着我的屏幕。见我回头,她问:“打字呐?”我答:“嗯对。您喝茶吗?”她说:“不喝哒,我耍一下子就走。”

这之后,邻居奶奶又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我也丝毫没有勇气再敲下任何一个字。我们俩就这样默默对着打开的Word文档足足傻盯了一两分钟。

“村里就这样,你如果制止邻居随便跑进自己家才没礼貌呐……”

后来我很偶然看到日本作家田口蓝迪写自己搬到山里住的文字,她说邻居有事没事就跑到她家里,让她的现代性自我土崩瓦解。作家本身都是观察细致入微过度敏感的神经质,也做不到入乡随俗,搞得她很抓狂。本来是要找个宁静的地方写作才搬去山里住,如今感觉反而还不如住城里。契诃夫住在梅利霍沃庄园时,写信常常抱怨写作频繁被打断,要不断地为上门拜访的客人“烧茶炊”。我倒没有那么矫情,毕竟来浏阳这么多年,我已经知道了不少邻里规则。小地方的邻里关系是跟大城市完全不同的,我刚来浏阳住时,邻居自己提着拖鞋来到家里,把孩子放下就消失了。等了一天也迟迟不来取孩子,帮她送孩子时,发现他们竟然在打麻将。就因为特别不拿自己当外人,也就不拿你当外人。我从住到浏阳后,被邻居们送过火腿、茴香茶、自己做的豆腐干、南瓜饼、薯粉蛋、艾粑粑,还有从鄉下带来的自家种的各式蔬菜,如果我说哪种菜没见过,他们就会贴心地为我写好菜谱。

我在北京的家住时,很难跟一墙之隔的邻居说几句话,无非电梯里遇到点点头,丢垃圾遇到时说个“你好”。而在小城浏阳,尤其是在浏阳的村子里,我竟被默认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了,不仅人际关系凝固,还被围上了一层近乎透明的外罩。我的邻居们应该也是这样。

浏阳的家也许是隔音不错,但我想更是因为大家都熟了吧,耳朵也就不再挑剔敏感。可以说,在浏阳住得越久,耳朵的容忍度也就越高。头几年,我家楼上的小朋友经常在家跳金属弹跳器,但我也不觉得算个事,有一次偶遇小朋友时,我问:“你很喜欢在家玩跳跳杆吧?”小朋友说:“对呀,你怎么知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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