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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光的裂缝”:现代文人自传中的成长教育书写——以沈从文、胡适为例

时间:2024-05-04

黄红春

20世纪30年代,中国文坛出现《庐隐自传》《巴金自传》《钦文自传》等自传作品,形成前所未有的文人自传热。当然,古代也有文人自传,如司马迁的《史记·太史公自序》、陆羽的《陆文学自传》等,但数量少,且多缺乏独立意识观照下的思想性格的变化发展书写。现代文人自传热是在知识分子遭遇文化取舍矛盾和自我认同焦虑,需要重新审视自己、建构自己的背景下,由胡适等人的提倡和现代出版业的推动所致。胡适动笔写《四十自述》时,还劝梁启超、林长民、陈独秀、蔡元培等人写自传,原因之一是他“深深的感觉中国最缺乏传记的文学”,二是“希望社会上做过一番事业的人也会赤裸裸的记载他们的生活,给史家做材料,给文学开生路”。现代出版机制在30年代也逐渐完善,书籍出版、报刊连载等多种渠道有利于文人自传的面世。1934年,上海第一出版社推出“自传丛书”,《从文自传》就是其中的一部。此外,《宇宙风》《人间世》等杂志也热衷于刊载文人自传。胡适的《四十自述》最初刊登在《新月》月刊上,1933年由亚东图书馆出版单行本。沈从文和胡适的自传虽然都不是写完整的一生,却充分反映了他们如何成长、如何培养将来写作或者做研究的素养。从现代成长教育理念来看,不良的成长环境、不科学的教育手段和不健康的教育目的等,皆不利于一个人的成长。现代文人自传如果从成长教育视角来看,最有价值的地方就在于它展示了本来也是很普通的人,甚至是不幸的人,却因为能够化解不幸、超越不幸而走向成功,而对这种转化和超越的展示,笔者称之为“透光的裂缝”书写。目前学界对于现代文人自传已经有一些研究成果,但尚未见专门研究这种“透光的裂缝”书写。因此,本文以沈从文和胡适的自传为例,对此展开研究。

一本“大书”以认识自然和社会

逃学旷课在学校教育中是一种病理现象。逃学的原因虽然很多,但归结起来,不外乎三种:一是学校的过失,课堂教育本身枯燥无味,没有吸引力,或者学校管理不科学不人性化,让学生无法接受;二是社会的引诱,校园外的世界丰富多彩却也诱惑丛生,如吃喝玩乐,尤其一个“玩”字就可以让人沉迷其中,不思进取;三是家庭的影响,如遇父母离异或者亲人故去等突发事件,或者家庭气氛不和谐、父母教育方法不得当等,孩子因此精神萎靡,失去上进心。健康的成长教育本该防止逃学现象发生,如果防止不了发生了,它就是教育的“裂缝”,也是成长的“裂缝”。

作家沈从文少年时逃学,而且不止一两次,几乎常态化。《从文自传》不仅没有回避这一点,反而用了很多笔墨来书写,发人深思。导致少年沈从文逃学主要是学校(那时上的是私塾)的原因,他用了两个词来形容学校的情形:一个是“虐待”,一个是“顽固”。他说:“凡是私塾中给予小孩子的虐待,我照样也得到了一分。”很快,他跟从几个较大的学生,“学会了顽劣孩子抵抗顽固塾师的方法,逃避那些书本去同一切自然相亲近”。这说明老师对学生没有亲和力,不懂得教育方法,教的内容也简单乏味。老师让学生死记硬背那些奥古难懂的经书,还动不动就体罚学生,严重缺乏所谓引导性教育和个性化教育。鲁迅在自传性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也反映了类似的问题,比如,他本来很想弄清楚“怪哉”一虫是怎么回事,便求教于私塾里的先生,哪知道先生除了一句“不知道”,“似乎很不高兴,脸上还有怒色了”。这“怒”从何来,其答案反映了老师的教育思想和教学态度。学生毕竟是孩子,见老师一怒,感觉莫名其妙还十分害怕,求知欲立马减弱,下次再也不敢随便请教了。健康的教学当贯彻以教师为主导、以学生为主体的教学理念,引导、启发、激励学生,而不是打击和压抑学生,如《礼记·学记》所谓“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少年鲁迅离开百草园去上学,感觉不是奖赏,而是责罚:“我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人要将我送进书塾里去了,而且还是全城中称为最严厉的书塾。也许是因为拔何首乌毁了泥墙罢,也许是因为将砖头抛到间壁的梁家去了罢,也许是因为站在石井栏上跳了下来罢……”暗示了他对书塾教育的不满。胡适则在自传里回忆他上私塾时,老师上课一般不“讲书”,学生不懂得书中讲的是什么,结果学无兴趣,常常“赖学”。赖学即逃课,逃课的人被捉回来,“总得挨一顿毒打”。

缺乏温情与耐心的教学态度,没有生动有趣的教学内容,少年沈从文尽管遭遇了这样的教育“裂缝”,却能在“裂缝”中寻找“光明”。他逃离枯燥乏味的课堂,去到一个更大的世界观察生活,学习知识。那时的他和众多少年一样,叛逆心强,而且被葱茏生长的好奇心牵引着,喜欢新鲜有趣的事物。他说:“我的心总得为一种新鲜声音、新鲜颜色、新鲜气味而跳。”他偷偷地跟着张表哥下河洗澡,在洗澡时凝视清波,感受水性,居然得了水的启发。这启发还深刻影响了他日后的创作。他喜欢写水,水样的女子、水样的温情,人离不开水,水载幸福,也含忧愁。如其小说《边城》里,翠翠水样灵气而柔顺;翠翠和爷爷生活在水边,靠摆渡为生;翠翠的母亲为爱情投水自杀;翠翠的爷爷去世后河水猛涨;大佬天宝因为得不到翠翠而伤心,出排时意外淹死水中;翠翠喜欢的二佬傩送从水里走来又顺着水远走,等等。回顾少年生活,沈从文说:“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我认识美,学会思索,水对我有极大的关系。”除了认识大自然,他还去坊间观察,在针铺、伞铺、剃头铺、染坊、豆腐坊、皮鞋店等地方溜达,琢磨诸如为何骡子推磨时得把眼睛遮上、刀要等烧红时在水里一淬方能坚硬、雕佛像的会把木头雕成人形,所贴的金那么薄又用什么方法做成等古怪的问题。他说:“我就喜欢看那些东西,一面看一面明白了许多事情。”无论传统教育还是现代教育,都不鼓励逃学,也不应该鼓励,但如果真逃学了而没有去做损人害己的事情,还能虔诚地向自然和社会学习,培养观察力和想象力,这便成了一件变害为利的事情。

少年沈从文在逃学中“学会了用自己眼睛看世界一切”,看见了平常书本上所看不到的山水美、人情美和人性美,培养了对家乡的感情,积累了小说创作素材,更塑造了影响他一生的品性。正如他自己所言:“二十年后我‘不安于当前事务,却倾心于现世光色,对于一切成例与观念皆十分怀疑,却常常为人生远景而凝眸’,这分性格的形成,便应当溯源于小时在私塾中的逃学习惯。”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逃学不过是闯进了另一个课堂,读另一本书,即他所谓的“大书”。这本“大书”是校园外的自然和社会。后来转学进了新式小学,上了许多课,他仍然放不下这本“大书”。《从文自传》独特的价值,就在于对这本“大书”的肯定。沈从文这种观点与陶行知的“社会是大的学校”的教育思想有共通之处,可我们的成长教育常常忽略这本“大书”,只重视课堂上那本小书,不仅造成书本知识和现实生活脱节、知大于行的缺陷,还束缚了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然而,好的教育需要留白,需要“跑野马”,给学生时间和空间去分辨自然的美丑,去懂得人间的是非。

直面现实社会,悟人生窥世情

陶行知说:“坏的社会,我们也要认识,也要有所准备,才能生出抵抗力,否则一入社会,便现出手慌足乱的情状来。”杀人若随处可见,那也是坏的社会表征之一。从科学的成长教育来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的杀人都是血腥的、暴力的,参与或者目睹杀人,均不利于身心健康。沈从文出身军人家庭,自己又曾侧身行伍,《从文自传》多处写他亲眼看到杀人的惨状,这不能不说是他少年生活的不幸,更是成长教育的“裂缝”,幸而他能思考,还从中获得了对生命和社会的认识。

例如,《辛亥革命的一课》讲述了湘西辛亥暴动,沈从文的父亲和表哥等人均参加了“杀仗”,小小年纪的他起初以为杀仗是好看的热闹,等杀完了看到道尹衙门口平地上、鹿角上、辕门上满是一大堆肮脏血污的人头和一串串被割下来的耳朵,他这才明白这种“热闹”是要人命的。这要命的事情让他惶惑不解:“为什么他们被砍,砍他们的人又为什么?”他拿这些疑问去请教参与杀人的父亲,可父亲只说那是“造反”,并不能给他一个明确的、令人满意的答复。革命失败后,政府到处搜捕革命党员,但是到底谁是革命党呢?城防军派兵下乡捉“造反”的人,捉到就放北门河滩上杀戮,“每天必杀一百左右”,其中有不少是为了充人头数而被捉去的普通农民。

沈从文写杀人的笔调冷静客观,但字里行间透露了他的思想态度,比如,他用了“胡胡涂涂”“无辜”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被杀的人,像“被杀的差不多全从乡下捉来,胡胡涂涂不知道是些什么事”,“但革命印象在我记忆中不能忘记的,却只是关于杀戮那几千无辜农民的几幅颜色鲜明的图画”,体现了他对无辜被杀农民的深切同情。同时,他用了“愚蠢”一词来形容这种杀人行为,如“这愚蠢的杀戮继续了约一个月”,反映了他对于杀人行为的愤怒。杀戮看多了,少年沈从文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如刀子刻印,开始思考生命、感悟人生。因为被捉的无辜的人太多,只好选择性地杀,选择的办法是委托本地人所敬信的天王,把犯人牵到天王庙,在神前掷竹筊,一仰一覆的顺筊和双仰的阳筊被开释,双覆的阴筊则被杀头。“生死取决于一掷,应死的自己向左走去,该活的自己向右走去。”他亲眼看到那些被开释的人吓得不敢睁开眼睛,那些必须死又还惦念家中的人则无比颓丧,那些表情让他永生难忘。他说:“我刚好知道‘人生’时,我知道的原来就是这些事情。”什么是“人生”,沈从文没有展开说,但是这生和死的问题已经触及人生的要义,卑微的人没有生死的自由,他们走过这个世界,不过就像被掷的竹筊,只是一个偶然。

同时,在杀戮背后,少年沈从文也窥见了复杂的世情。比如,在《清乡所见》里,他所在的队伍沿路每到一个寨堡,就享受那堡中有钱地主的蒸鹅、肥腊肉的款待,他们要杀的犯人,也多数由各乡区团总地主送来,当他们走过山中小路时,受到的却是当地人无数冷枪的袭击。可见,部队与当地有钱有权阶级勾结,无钱无势的百姓才是清乡的对象。当地人杀死他们部队兵三个,他们就杀死当地人近两千。老实的乡下人被用绳子缚来过堂问罪,“无力缴纳捐款,或仇家乡绅方面已花了些钱运动必需杀头的,就随随便便列上一款罪案,一到相当时日,牵出市外砍掉”。同样可悲的还有那些看客,“人杀过后,大家欣赏一会儿,或用脚踢那死尸两下,踹踹他的肚子,仿佛做完了一件正经工作,有别的事情的,便散开做事去了”。看客们那种欣赏的态度反映了国民素质低下,分不清是非,没有人道主义同情心,更谈不上对生命的尊重。沈从文虽然在叙述中不动声色,就像鲁迅在《示众》《阿Q正传》等小说里用白描的手法写看客一样,字里行间却透露出对看客麻木不仁的批判和讽刺。

当然,除了悲悯和批判,面对杀人,面对他人的死亡,少年沈从文也有感动和钦佩的时候。比如,在他们部队执行清乡任务的东乡榆树湾,他看到两个乡下人因仇决斗,却遵循着古风习俗,用同一分量同一形色的刀互砍,直到一人躺下为止。这种决斗法让他感觉决斗的人不但是勇敢的,而且很讲公平。还有一个打豆腐的年轻男子,因为奸尸被正法。临刑前他不但不害怕死,而且还兀自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这男子被人骂为“疯子”“癫子”,可在沈从文眼里,他爱得痴狂、率性,有独特的个性。所以,他写道:“我记得这个微笑,十余年来在我印象中还异常明朗。”这种印象也许潜在地影响了他的爱情观和创作,因为他后来在小说里塑造了不少任情率性的人,尤其是为了爱情可以不顾生死或者不惜逾越道德规范的人。比如《媚金、豹子与那羊》里,男女双方都为爱而自杀,其中媚金以死来证明自己对豹子的爱,豹子亦以死来证明自己并不曾失信于媚金;而《一个多情水手与一个多情妇人》里,吊脚楼的妓女和水手相爱,虽然不甚合乎文明世界的礼仪风化,却爱得真诚、率性。

总之,少年沈从文亲眼看见反动的当权者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地方军阀借清乡剿匪之名敲诈百姓,搜刮钱财,当权者之间互相倾轧,为排除异己而不惜展开争斗和屠杀等种种乱象,看见人性的恶、世情的恶。这种遭遇对于任何一个孩子的成长心理都是有百害而无一益的,因为从心理学来看,它有可能对孩子的言行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使之模仿暴力行为,或者它可能让孩子对生命和社会的认识发生偏差,建立错误的价值观。所幸的是少年沈从文善于思考且心性温厚,所以,他反而从这些成长的“裂缝”中,获得了对生命的感悟和对世情的认识。

因服从与感恩而发奋读书

现代教育强调“以人为本”,培养孩子“为自己而读书”的自觉意识和独立意识。为自己读书并不排斥有家国情怀,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读书修身,增长才干,方能齐家、治国、平天下,实现人生价值。但如果把读书的目的完全放在为国家、为家庭上而忽略读书者自身的主体性,就难以激发求知欲,不利于发挥读书者的主观能动性。

例如,胡适作为现代著名学者,其当年的成长教育却并不健全和科学。他还没有进学校不识得读书的滋味更不懂得谋划未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父亲指定了将来必走读书这条路。他三岁时父亲去世,临终前父亲留话,说他天资聪明,应该令他读书。于是,胡适的母亲遵了遗嘱,全心全意督促他学习,竭其所能供他上学。同时,她自己也认为胡适应该走读书成才的道路,她是胡适父亲第三次婚姻的妻子,只生了胡适一个孩子,前任的孩子多,有的孩子年纪比她还大。丈夫去世后,年轻的她要在那个大家庭里安身立命,除了自己待人做事要通达,还要能管教好她亲生的孩子。未必每一个母亲都指望着享受儿子的荣华富贵,但望子成龙的心理是普遍的、必有的。因此,胡适的母亲在管教他时超乎寻常地严格。回忆九年的家乡教育,胡适说每天天刚亮,母亲就把他叫醒,然后对他说前一天他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要他认错,督他用功读书。他犯错时,她从不在别人面前打骂他,只用严厉的目光看他。犯的事小,她会留到第二天清晨来教训他;犯的事大,她就在当天晚上关门休息时,重重地责罚他,包括罚跪或者拧他的肉。她总提醒他要向已故的父亲学习,“不要跌他的股”,意即不要给他父亲丢脸。可见,少年胡适成长教育的出发点,不是以他自身为主体,要将他培养成一个健全的人,而是以父母的期望为主体,要让他为父母争气、争光。拿今天的话来说,少年胡适的未来不是由自己做主,而是由父母来“包办”。被早早限定了未来发展的方向,他的生活因此非常单调,性格气质自然也受影响。正如他自己所说:“小时不曾养成活泼游戏的习惯,无论在什么地方,我总是文绉绉地。所以家乡老辈都说我‘像个先生样子’,遂叫我做‘穈先生’。”儿童爱玩的、活泼的天性被压抑,除了读书,其他的兴趣、爱好全被看做非正道而被限制发展,这显然是极为不健康的成长教育。“大人们鼓励我装先生样子,我也没有嬉戏的能力和习惯,又因为我确是喜欢看书,所以我一生可算是不曾享过儿童游戏的生活。”“我在这九年(1895—1904)之中,只学得了读书写字两件事。在文字和思想的方面,不能不算是打了一点底子。但别的方面都没有发展的机会。”这些话细读来让人心疼,因为它反映了胡适的成长教育有道很深的“裂缝”,但人们往往以胡适最后成才成名的结果来忽略它,由此也忽略了胡适如何从这些“裂缝”中找寻光明。

少年胡适虽然处在“裂缝”中,但他没有叛逆,没有逃学,反而从母亲的言行中看出她的良苦用心,懂得她含辛茹苦,把全副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原因。所以,即便有时遭到母亲严重的体罚,他也会默默地承受。他不仅不反感读书,而且在这方面有所钻研和发现,使得学业日益精进。首先,他发现了“讲书”的好处,讲书是让人知其所以然,认一个字、读一篇文章,不解其意,是难以记住和发生兴趣的。进学堂前,他已经认得近千个字,每个字经父母的讲解,他都知其意。进了学堂,母亲比别人多给先生几倍的学金,为的是让先生单独给他讲书,让他学得通透。后来,他自己将看过的小说变成故事,讲给本家姊妹听。这样的讲书,不单锻炼口才,还提高了理解能力和写作能力。正如他自己所说:“这样的讲书,逼我把古文的故事翻译成绩溪土话,使我更了解古文的文理。所以我到十四岁来上海开始作古文时,就能做很像样的文字了。”其次,他发现读书要会看注释,注释中别有天地。当时他有同学看《幼学琼林》,让他教认上面的生字,他便也借了该书来看。他最爱看的是书中的小注,“因为注文中有许多神话和故事,比《四书》《五经》有趣味多了”。还有,他善于抓住自己学习中的兴趣点,由此顺藤摸瓜,扩大阅读面,获得更多的知识。比如,有一天他在叔父的废纸箱里发现了一本《水浒传》残本,站在箱子边一口气读完后,马上寻思它前面写什么、后面写什么。他跑遍全村,终于得到全本,并因为读了这本《水浒传》,而迷上了小说,之后他读尽他们村和邻村所知的小说。那些小说均是用白话或口语写的,既易了解、又有引人入胜的趣味。它们教他懂得人生的复杂性,也让他逐渐掌握了可以作为一件文艺工具的“白话”,这也使他若干年后能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之一。

少年胡适服从父母的旨意发奋读书,在读书中善于思考,摸索出做学问的方法,也得到读小说的乐趣。同时,他学会体谅母亲的难处,从其威严中读出慈爱,刚强中读出温柔。比如,有一次母亲责罚他时,他哭着用手揉眼睛,导致感染细菌,久治未愈。她又悔又急,为了治疗眼翳,她竟用舌头舔他的病眼。他明白她的爱心,因此称之为“严师”和“慈母”。回忆过往,他充满感恩之情,说:“我在我母亲的教训之下住了九年,受了她的极大深刻的影响。”“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慈母。”这也是胡适成长的非凡之处,在知识和做人方面都超越局限获得升华。

结语

1900年,梁启超写下《少年中国说》,疾呼“少年强则国强”。青少年是国家的未来民族的希望,青少年的成长教育直接关系到国民素质。当下,随着社会经济快速发展,对人才的需要不只是知识的占有者,更要有高素质的劳动者,尤其是专业性强的创造性人才。这便需要改变传统理念和方法,建构让青少年健康发展的新的成长教育。沈从文和胡适的自传尽管是20世纪现代中国知识分子成长的自我书写,但反映了成长教育中存在的问题,并在世情教育、生命教育和情感教育等方面提供了个人突围经验。今天的教育条件、教育理念总体上有了很大的改进,但如何将观念和理论落到实处见成效,需要广借鉴深反思,现代文人自传中的成长书写是很好的一面镜子。

注释:

[1][2]胡适:《四十自述·自序》,季羡林主编:《胡适全集》第18卷,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5页,第7页。

[3][4][9][10][11][12][13][16][17][18][19][20][21][22][23][24][25]沈从文:《从文自传》,《沈从文全集》第13卷,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第250—251页,第251页,第253页,第252页,第256页,第251页,第253页,第269页,第270页,第270页,第272页,第270页,第270—271页,第271页,第303页,第304页,第305页。

[5][7]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林非主编:《鲁迅著作全编》第1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564页,第563页。

[6]杨天宇: 《礼记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575页。

[8][27][28][29][30][31][32]胡适:《四十自述·九年的家乡教育》,季羡林主编:《胡适全集》第18卷,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29页,第36页,第34页,第35页,第34页,第30页,第39页。

[14]陶行知:《陶行知全集》第1卷,四川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第315页。

[15]陶行知:《陶行知全集》第2卷,四川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第506页。

[26]孟子:《离娄上》,柳俊林、李树永主编:《孟子》,重庆出版社2014年版,第1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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