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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诗经》作传

时间:2024-05-04

李 山

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是一个民族的性灵,《诗经》是我们这个民族在自己的文化创生时期产生的精神花朵,三百篇的歌唱所表达的内涵、风神、韵律,展现的是我们这个文化人群在创建属于自己的精神传统时的所思所想、追求与崇尚、对生存的理解感悟、对美恶的判断处理……一言以蔽之,《诗经》的内涵,是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人的精神家底。

20世纪以来,人们常说《诗经》是中国古代的第一部诗歌总集。这样的看法大体不错,但说《诗经》是“集”难免让人误会,将《诗经》中的“诗”与后世李杜元白集中的“诗”等同来看。实则作为五经之一的《诗经》,既是文学的,也是文化的。作为文学经典,《诗经》诗乐相谐的特质、情景交融的手法、意象玲珑的境界、直面生活的态度确立了三千年古典诗歌的基本情调。作为文化经典,《诗经》是周朝礼乐的组成部分,表现了周人农事、宴饮、战争、婚恋各个方面的情形,展示着先民对天人、家国、上下、男女关系的理解。不仅如此,《诗经》在广泛的传承传播中不断参与着后世历史文化的构建。自西汉以后的两千多年里,历代对《诗经》的阐释形成一套体系庞大的学问,直指政治运行秩序和个人伦理生活。

《诗经》中最早的作品距今已有三千年,最晚的作品距今也有两千五六百年。从时间上看,它离我们不可谓不远,但如果回到生活,就会发现《诗经》一直流淌在我们的文化血脉之中。我们日常挂在嘴边的“独领风骚”“逃之夭夭”“泾渭分明”这些词语便出自《诗经》的诗篇,我们时常赞美的夫妻和睦、上下和乐、社会和谐无一不在《诗经》中有着深刻的体现。

在现代社会的琐碎生活中,我们时常感到自己的肤浅,于是要重回经典。虽然地有南北、时有古今,但被同一方水土所滋养的人,情志大抵相通,于是,“志之所之”的诗便成为文化人群的精神庇护所。那么,今天应该如何读《诗经》呢?我们知道,《诗经》的解读,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从《左传》中的引《诗》赋《诗》到孔子的编《诗》论《诗》,再到汉儒的解《诗》说《诗》,以至宋儒的疑《诗》、清儒的训《诗》,期间经历由尊师说、家法到“据文求义”的大转型。汉代齐、鲁、韩、毛四家分今、古文两派,讲《诗》差异颇大,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学术预设,那便是《诗经》是经过孔子之手的经典,是圣人为后世确立的圣贤大法,必须贯彻于社会生活之中,其中有些不见诸文字的“微言大义”必须通过代代相承的老师方可闻知。到了晚唐五代,社会、思想发生剧烈变化,学者在经典解读上的思维也发生了重大转变,其中以欧阳修为代表的一批宋代士人在解《诗》时提出了“据文求义”的新思想,即解释者应该先弄清楚《诗经》文本的意思,再结合《毛诗序》《毛传》《郑笺》等后人的解释来理解的《诗》的本义。这种《诗经》阐释的转型,虽然没有改变《诗经》圣贤大法的地位,但毕竟将个人对诗篇的体贴融入了作为教化文本的诗礼体系之中。近百余年来,人们解读《诗经》仍然沿着宋儒“据文求义”的路子,只是不信旧说的态度更加彻底,许多研究者树立了《诗经》是一部反映社会生活的文学作品的学术预设,《诗经》的文学性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与此同时,一些以阶级斗争观点解诗、以现代爱情观点解诗、套搬西方理论解诗的做法也干扰着对诗篇的合理解释。

一时代有一时代之学术,当下我们面临的社会环境和学术境况不同于汉、宋、清三代的儒士,解读经典的使命和趣味自然也与他们不同。今天读《诗经》应当重在读出诗篇所蕴含的历史和文化品性,将《诗经》的产生放在夏商以来历史瓶颈突破、社会文明大幅提升的大背景下观察,将《诗经》的篇章与西周礼乐文明相联系,重视含藏在三百篇中的社会精神线索。同时,要结合现实生活,注重诗篇所展现的生活情韵。

当然,无论是读书还是治学,都有一个旨趣问题,《诗经》展现了两三千年前的礼乐文明,也展现了活泼泼的生命情态,围绕它的研读可以严谨深刻,也可以灵动有趣。《传记文学》本期推出“封面专题”——“所谓伊人:《诗经》传”,集合了9 位青年学人以史传的方法研读《诗经》的文章,这9 篇文章以可靠的传世文献为基础,结合出土文献的近期成果,对《诗经》研究史、《诗经》记录的周人事迹、《诗经》在后世的接受与阐释、《诗经》出土文献的研究成果及《诗经》的海外传播等方面进行了较为详实的讨论。可贵的是,这些讨论在调动良好学术素养的同时,并不板着面孔说话,展现出了年轻一代在经典研究中的学术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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