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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 花

时间:2024-05-04

□方 苹

芦花白了。在水之湄,在旷之野。

冬日,乡村是芦花的乡村。那些或锄挖或刀砍或火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芦苇终于吐穗杨花,房前屋后,园边路旁,或一枝或一丛或一片,老朋友般年年光顾,给平寂的乡村平添了一份妩媚和诗意。海子说:“芦花丛中,村庄是一只白色的船。”那般的宁静优美祥和。

说起芦花,少有人在意。她不像菊娇艳夺目吸引人的眼球;也不像桂暗香浮动轻拍人的心扉。她唯一显眼的便是那一身如雪的白。“江水青云挹,芦花白雪飞。”所以日本有位叫清少纳言的作家就说:芦花没有什么看头。而同为日本作家的健次郎却独爱这个没有什么看头的芦花,并决然以“芦花”作为自己的笔名。

芦花飞舞的时候,正是草木枯黄万物萧瑟的季节。野菊他乡酒,芦花满眼秋。空旷高远的蓝天下,那一蓬蓬一蔟蔟一片片洁白的芦花,清雅飘逸,风舞婀娜,像大地的诗行,冬日的童话。其实又何止健次郎,陆游便说:“最是平生会心事,芦花千顷月明中。”宋人张一斋更是“忘却芦花丛里宿,起来误作雪天吟”,竟欢喜得睡在芦花丛里了。因开在清冷岁末,古人亦常借此感伤离别或相思。“芦花千里霜月白,伤行色,来朝便是关山隔。”“西风又转芦花雪,故人犹隔关山月……夜夜卜灯花,几时郎到家。”飒飒西风里,那一支支芦花承载着多少浓情和爱恋。

如果说菊花的美在于她的色,桂花的美在于她的味,那么芦花的美则在于她的韵。一份飘逸,一份散淡,一份孤傲,一份妩媚,不卑不俗,如隐士如高人,是乐器中的洞箫,是国画里的留白,让人心旌摇荡。其实一直觉得乡村最牵动人思绪的,一是炊烟,二便是芦花。“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青花瓷》中这两句像芦花一样优美。炊烟是乡村的五线谱,芦花是乡村的女儿。所以海子又说:“我的妹妹叫芦花,我的妹妹很美丽。”只是炊烟在如今的乡村已经越来越少了,芦花呢?

那天和朋友驱车到大山腹地一废弃的矿区,这片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曾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生活有上万人口的山林,如今已是场废人空,仅剩残垣断壁,芳草萋萋,满目疮痍。在梧桐斑驳的林阴道上,踩着满地枯叶,听朋友讲述脚下的沧海桑田。不经意抬头,明晃晃的空气中,一朵洁白细小的花絮翩翩飞舞……芦花!芦花啊!轰然间,心被击中。“芦花白芦花美,花絮满天飞,千丝万缕意绵绵,路上彩云追……”明媚的阳光下,我的目光就那样一直追随着那朵小小的芦花,飞过满目疮痍,飞过残垣断壁,飞过萋萋芳草,最终消失在烟青色的远方。

人面不知何处去,只有这岁岁年年如约而至的芦花却依旧追过山追过水,花飞为了谁?

也就在这个夏天,我登上了地处长江口的崇明岛,在“东海赢州”第一次目睹了宽达数公里一望无际的芦苇。我们去的时候,芦苇正绿叶婆娑,葳蕤浩荡。“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时便感叹自己去的不是时候,等到芦花白如雪时,该是多么壮观如画的景象。

芦花从立秋吐穗直到来年春天新的芦苇长出才彻底枯萎。“高山临大泽,正月芦花干。阳色薰两崖,不改青松寒。”难以想象,那么柔弱的植物竟然顶风冒雪,成为这冰天雪地里一道独特的风景。漫步芦花飞舞的乡村或静静地坐在芦花丛中,乡村安静如画,唯有雪白的芦花轻轻荡漾。其实摇曳的哪里是芦花,是风在动,心在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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