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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有宋词流韵在——论蔡世平旧体词创作

时间:2024-05-04

□王雅平

蔡世平的旧体词及其研究是近年来词坛的重要一笔,武汉大学王兆鹏教授充分肯定了蔡世平旧体词创作的价值和意义,赞其为“词体复活的‘标本’”,并进一步指出,“古典的词体,是一种具有民族性、本土化的‘有意味的形式’,运用它来创作,可以唤起当代读者对传统经典的记忆与回味,对民族形式的亲近与认同。”①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读蔡世平的旧体词是一次有意义的穿越之旅,回归之旅,他的词作在当世的面貌之下,展现了宋词古远而典雅的世界。

蔡世平的词作抵达了这种文体审美的多重层面。

作为一种独立文体,词有着自己的一套书写规则。蔡世平的旧体词在形式上很好地继承了这套规则。蔡世平对于坚守词的古典形式有着明确的意识,严格遵守千余年来凝定的词体艺术的格律规范,用古典的外型来镕铸当代的精神灵魂,旧中有新。说到底,词之所以具有超乎语言之外的神秘美感,正是因为词的格律、韵律和我们的情感生活所具有的动态形式暗合,存在着深隐的神秘联系。蔡世平全部沿用旧有的词牌名,并依此填词,遵循音律规程。历来常见的词牌名如贺新郎、蝶恋花、浣溪沙、卜算子、生查子等在他的词作中频频出现。对此蔡世平强调道:“词的格律和规矩,是动不得的。只要你一动,词的骨架就散了,词就不成其为词了。”所以,读他的词,既觉得新鲜,又感到亲切,既陌生,又熟悉,他化神秘为平常,变艰难为容易,拉近了古体诗词与当代大众读者的距离,树立起一个标杆:当代人也可以自由轻松地写出有兴味的词作。

更重要的,是词文体的抒情本质。阅读蔡世平旧体词,不但可获得美的享受,有时甚至会感到震撼,正是源于作品中分量重、品质纯的情感,源于词人强烈而深重的人文关怀。蔡世平旧体词抒发的情感很多,爱恋相思,思乡怀古以及幽约不能言明的情思,林林总总。但这些情感在词人笔下,莫不成了真善美的代名词。《蝶恋花·情赌》中,词人写到:“人与己设情赌:忘他一日,验情之深浅。”情赌已是超出了生活的想象,而人与己的反应“落泪”、“不知心之所归”则使这场惹人发笑的闹剧转变成了让人倍感温暖而又值得回味的生活篇章。

以感情真挚而言,最不能错过蔡世平旧体词中的乡村词,词作处处体现了作者对乡村、泥土的亲昵与喜爱。从乡村生活场景描述来看,“一园红豆,二丛白果,三架黄瓜。梦里那多蓝雨,醒来虫嚷妈妈。”(《朝中措·地娘吐气》)这首词色彩缤纷,数字搭配稚拙,好像小儿数数,读起来十分好玩,尤其最后一句运用拟人手法,将虫声嘈杂写得让人不觉烦躁反而心生亲切。若不是对乡村有着深厚情谊写不出这般好玩又亲切的词,所以,他自认“乡里汉,城中久住,亲昵还是泥巴”(《汉宫春·南园》)。

如果说唐诗显示了中华民族的雄大气度,那么宋词则充分表露了国人的内涵和底蕴,人性中所能具有的全部美好情感,都被宋词释放到极致。不仅有真情感,而且常常将这些情感表现得很美,是蔡世平词作的另一特色。我们不妨来看这几句词:“叫句老师唇没动,改呼宝贝口难张。慌忙粉面映羞郎。”(《浣溪纱·初见》)“攀上这边桠,挑个花枝折。赠与那边人,梦里香犹热。”(《醉花间·月》)“秋虫不晓人间事,只道南窗月色迷。”(《桂殿秋·戏梦》)不管是女郎、月还是秋虫,不管是有生命的还是没生命的,作者都将她们的情热情浓渲染勾勒于纸笔间,同时写出了独有场景之下这女郎、这月、这秋虫的别样意味。

当然,最打动人的是情感中的善。词人从不避讳对社会生活阴暗面的关注,一颗赤子之心总饱含着对底层人的悲悯,对社会的关怀。同情不知亲爹姓甚名谁的私生女,对“曾是娇妻曾是母”的妇人畏贫弃家留下病重小孩感到愤怒,揭示“几多辛苦,几多生气,还有几多愁故事”的窑哥窑妹的生活,等等。还有不少感慨社会变迁、信仰颓丧,名人故居“断墙残壁,瞻仰者寥寥”的词作,词人皆以真诚、真情熔铸,抒发出一种俯仰古今的巨大感慨,充分体现了时代的精神。以这样的生活态度与写作态度为指导,才能收获这些既非假大空的口号,又非无病呻吟的自然真纯的词作。

蔡世平也继承了宋词关注自然的传统,为我们呈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相生的美。从其标题便可看出,大量写到了春、黄昏、落花、月、梅、兰、蝶、桃等等。而凡此种种,都不是简单地描写自然具象,而是词人情感与内心世界观照下的自然世界。“闲步晴山牵落日”,“晚照铺蓝,染梦潇湘去。隐约花飞花色舞。亦红亦绿相思赋”,词人笔下的黄昏不仅是落日、晚照,更多的是美景当前但内心空茫而无所依傍的愁与思。再看“雨打花枝花坠地。枝上残红,月影千般惜。墙角鸣虫声又起。声声咬破春消息。”(《蝶恋花·说梦天涯》)这首词写雨后的夜晚,月光映照着满地落花,墙角传来虫声一片,鸣虫声声似乎在告知人们春来春去的消息,但词人此刻的心境却与残红、月影一般,格外清静。归去田园好,春随人意和,自然之景与词人的感情交融,带给人无限的想象。

蔡世平旧体词的语言雅洁、优美。风格乃人格的呈现。当今社会审丑之风盛行,电影、电视剧以感官刺激为最大卖点,抓住人们低俗、阴暗的心理大做文章。在这样的环境下,蔡世平仍然坚持以词作带给人美的享受。从语言角度考察蔡世平旧体词,其给人最初的印象是多用口语。这跟作者的词学追求有关。蔡世平曾说“我喜欢平平常常生活,平平常常写词。常是一种境界。”“平常的生活,平常的语言,但它有氛围,有味道。”比如蔡世平把口语、俚语和古典诗词常用的语言放在一起,显得很协调。既新鲜,又典雅。读者看单个句子,感觉平淡无奇,没什么特别处,但从整体看,恰到好处,仔细琢磨,有深意,有味道。袁枚《随园诗话补遗》说“家常语入诗最妙”,蔡世平的词作,就是以新鲜口语入词,且能大致合辙押韵,创造出一种新意境。当然蔡词中也有用语大胆的时候,乍看之下,给人以生猛、不讲道理的感觉。如“青春岭上遛愁狗”(《蝶恋花·黄昏》)将遛狗这一当代人的生活方式大胆写入词中,同时将其与黄昏时分伤怀的情绪相融合,虽与读者先在的规范相冲突,但词作表达的感觉来的又快又准,这就是蔡世平当代旧体词的魅力所在。又如“残阳如锈”(《贺新郎·叶落秋心》)这句中“锈”的使用可理解为通感,我们可从锈的颜色、摸上去层层碎屑的触感以及金属生锈后废弃的含义来更深入地体会词人此刻的心境。词人借鉴现代语汇、现代手法,开创了一个新的领地。正是对日常用语和现代语汇的提炼,使得蔡世平当代旧体词给人以当下的体验而非陈旧、僵化的气息,无论是描写的对象、抒发的感情还是表达的手段,从词的形式到语言,都是美的体悟。

传统形式与传统题材,是蔡世平从宋词继承而来的两大主项,但吸引词作者并使之着力去表现的更是宋词的精神特质——即词文体所散发出的古典魅力。但是,在蔡世平笔下,“这古典实际上不是古代的经典本身,而属于现代人为了自身的需要而借旧体重构的一种后古典,即是古典在现代衰颓后的一种复现或重构形式。”②

注释:

①王兆鹏《词体复活的标本——读<蔡世平词选>》 《贵州社会科学》2008年第5期

②王一川《当代旧体词的复兴者——评蔡世平的词》《中华诗词》200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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