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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色的时光

时间:2024-05-04

□蔡 瑛

那一段青春萌动的初中时光,现在回想起来,仿佛闪着一层玫瑰色的光泽。

那一年,我们十二岁。我,还有同龄的霞、敏及年长一岁的洁,我们四人走在一起,是我们校园的一道风景。我们同班,同是清纯秀丽、诗情画意、带着文艺气息的小女生,因为情趣相投,自然成了最好的姐妹。

洁有一双朦胧妩媚的凤眼,肤如凝脂,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如贝的牙齿及两个小梨涡,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洁的母亲是县城知青,是个能歌善舞能言善道的美人,她父亲是我们中学的校长,个子很高,腰板常挺得直直的,很有些学者及官员的混合风范。

霞浓眉大眼,大大咧咧的性格。她的家境相当殷实,住着街口最早的两层楼房。她家是镇上唯一做冰棒生意的,是那种五分钱的糖水冰及一角钱的绿豆冰,自己生产,兼批发零售,生意异常火爆。她母亲长得美艳动人,在街上开着一家美发店,是街上人气最旺的一家店,不知道那人气是否也和她的美貌有关。

敏的身世有些复杂。她一岁时母亲便自尽,她一直跟着奶奶在农村生活,直到读初中,她才随父亲及后母住到了镇上。她父亲在街上承包着一个药厂,也是富裕之家。她秉承了她母亲清秀不俗的容貌,有一双特别灵动清澈的眼睛。

四个人中,洁永远是中心人物,她早熟多情,美丽时尚。我们三个人常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是她忠实的纷丝。她是最早将潮流、爱情等敏感新锐的话题带入到我们生活中的。

有一次,洁从城里买来一套黑白格子裙,穿在身上非常素雅又格外洋气,城市女生味十足,我和霞眼羡不已。两个人于是从街上扯来相似的格子布,让裁缝师傅照着样子各自做了一件。我拿到裙子的那天,美了一夜,兴奋得睡不着。到现在,我还觉得那是我学生时代最美的一件衣服,就是拿到现在也毫不过时。

我人生中看得最早也最难忘的一本言情小说,是洁引荐的 《窗外》。她在一次课间休息时捧着那本小说,哭得泪眼婆娑,要我们非看不可。琼瑶便由此踏入了我们共同的生活。课余,我们常常躲进洁的小屋,围着她听她讲一些我们还来不及看的琼瑶的爱情小说。我们废寝忘食地沉迷于那些美丽的爱情故事,开始对爱情有了某种诗意的想象。

我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是个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大男孩,高大挺拔,相貌英俊,爱穿一件白色的衬衫。讲课时侃侃而谈,热情洋溢,偶尔会跑题,说些关于音乐与文学的题外话。他几乎成为了我们集体初恋的假想对象,甚至偷偷为他明争暗斗,争风吃醋。

语文老师明显偏爱着我们,将我们四个人全部任命为班干部,把班上各类文体用品平均分给我们保管,在一切文娱活动中让我们崭露头角。有一次语文课上,老师突然叫我起来朗读课文,那是一篇关于总理的衬衣的文章。朗诵一直是我的强项,我自认为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地诵读完后,沾沾自喜地坐下,等待老师的表扬。老师果然微笑着对我的朗读表示了肯定。但是,他接下来却指出了我犯的一个小错误。课文中“白色的确良衬衫”中的“的”字读“di”,“的确良”是一个组合词,是一种布料,而我居然读成了“白色的(de)确良衬衫”。我坐在下面满脸发烧,羞愧不已。一下课,便偷偷跑到校园旁的小树林里伤心地哭了一场。

校园后的小树林是我们友谊的秘密基地与年少的梦想舞台,我们在那里学着电视上的样子结拜姐妹,对着天空大声地唱歌,唱《童年》《粉红色的回忆》《恋曲1990》,偷偷学跳着当时风行一时的迪斯科与霹雳舞。小树林的尽头有一块玫瑰园,开得缤纷热烈,常常染红着天。我们总是看得入痴,仿佛觉得那片玫瑰是为我们四个人而盛开的。

一个学期过后,洁突然深深暗恋上了一个男孩。那男孩是县城人,刚调入乡政府上班,皮肤白皙,眉清目秀。自那以后,我们四个人的话题几乎全是来自他的。洁突然变成了琼瑶书中的女主角,忽喜忽悲,无法自拔。我们懵懵懂懂地分享着她的一切,感慨着,叹息着。

那段青涩的时光,缓缓延续着,像一个朦胧的温存的梦。洁依然穿得漂漂亮亮地徘徊在她的爱情边缘;我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悄悄躲到厕所里还没看完就撕掉了;霞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她来了例假了,那东西特别恐怖特别烦人;敏依然是那个似乎没什么心事的纯纯的小女孩,没事便拉着我和她一块下跳棋。

暑假,我们相约着一起去河里游泳。我和敏、霞不约而同穿着宽大而深色的上衣,为了遮掩刚从水里出来时湿漉漉的刚发育的身体。而洁,却依然穿得异常艳丽,笑盈盈地从水里出来,紧致雪白的身体,曲线毕露,像一条骄傲的美人鱼。

我们依然一起去校园的小树林,去看那片玫瑰园,一起躺在草地上看天,做梦,聊诗词,聊三毛,想象以后的日子,为这份友谊感动与沉醉。

初三来临,我忙着补救已近荒废的学业,霞与敏也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洁又向我们高调宣布她正在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那个男孩是高我们一年级的学长,长得特别像电视剧《十六岁的花季》里的袁野。

初三摸底考试过后,我不堪的成绩让我不得不离开学校,父亲托人帮我在邻镇的中学报名复读,敏继续留校复读,霞读了邻镇的高中,而不走寻常路的洁,却违背了校长父亲的意愿,毅然南下。

我在另一所初中重新开始了我别样的学生生涯,渐渐成为一个优等生。

那一年的夏,似乎隔外的长,知了在树上不断地嘶叫,常让我心烦意乱。

也就是那个夏,我突然听到一个噩耗,它像一记炸雷,炸得我昏天黑地,摇摇欲坠。敏,我们那个可爱的纯净的温顺的敏,竟然走了和她母亲同样的路。

据说是在一个补习的晚上,敏一个人去女厕所,结果遭到了潜伏在那里的某个男生的强暴。有人听到敏尖厉的叫喊,然后看到她衣衫凌乱脸色苍白地从女厕所里狂奔出来,便再未去过学校。没过几天,敏和她母亲一样,选择了离开。

敏的事件,轰动了全镇,人们说起那个美丽温柔的小姑娘无不唏嘘叹惋。后来听说,那个肇事男孩以强奸未遂罪判了几年徒刑。敏的突然离去,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一份伤痛与抑郁,对生命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感。我总觉得我辜负了这段友谊。在她生命中最痛苦最挣扎的最后几天,我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承受与分担。她那么美丽,那么年轻,像一朵还来不及盛放的玫瑰花。我设想着无数种如果,每设想一次,便泪流满面。

后来我如愿考入了省城的中专,邂逅了我生命中真正的初恋。也曾几次南下,小小地圆了一下内心深处关于远方的梦。几番折腾后还是遂了分配,成为了县城里一名中规中矩的执法干部,与我的初恋一起过着最单纯最平稳也相对幸福的生活。

洁的经历,总是那么跌宕起伏,充满戏剧性。她南下后不久,便遭遇了一段草率的婚姻,并生下一个女儿。痛过之后,她结束一切,毅然北上读书充电。在北京的某所高校,她遇到了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大男孩,开始了一场热烈而持久的姐弟恋。她似乎永远是把爱情与婚姻当成一辈子的事业来经营与奋斗的女人,她生命里最不可缺少的便是爱情。她的成熟妩媚终是彻底俘虏了那个高大帅气的男孩,洁于是如愿成了一个年轻富二代的太太,并在三年前生下一个儿子。霞,一直是具有侠气与个性的真性情女子,高中毕业后她考入省城职业女中,然后南下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多年前她父亲突然病逝,母亲改嫁,她一夜成长,担起了全家的担子。她带着三个妹妹一起在广州打拼,一直做着影视文化方面的事业,靠自己的力量与妹妹们在广州站稳脚跟,成为了较早一类有房有车的高级白领,却至今未嫁。去年给她打电话,她正在中山大学读NBA,淡淡地说起准备出国留学。

我一直未去看过敏的墓地,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某种深深的歉疚,我把她深深地埋在我的记忆深处,每想起她,想起她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睛,心里仍有浅浅的痛。我总想,等有一天,洁和霞回到家乡,和她们一起去看看她,在她的墓前放一支热烈绽放着的玫瑰,一起聊聊我们那段玫瑰色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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