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柳哲
最近,两岸交往频繁,和平曙光再现,令人欣慰万分。随着两岸关系的发展,两岸国共和谈机密的披露,一位曾被历史烟尘所湮没的爱国人士曹聚仁先生的爱国事迹,也逐渐为世人所知晓,受到世人尊重。
回顾新中国成立之后,海峡两岸,国共分治,在打打闹闹中,国共两党领袖为了民族大义,一直在谋求和平统一的道路。到底是谁首先提出“第三次国共合作”,到底是谁向海外报道了这一讯息?要回答这一问题,不能不提到一位重要的神秘的传奇人物——被周恩来总理誉为“爱国人士”,曾为国共两党领袖共同奉为“座上宾”的“两岸密使”曹聚仁先生。
曹聚仁(1900-1972),民国著名记者、作家。浙江兰溪人。抗日战争爆发后,任战地记者,曾报道淞沪战役、台儿庄大捷。1950年赴香港,任新加坡《南洋商报》驻港特派记者。
台湾与大陆的和平统一,成为所有炎黄子孙的共同心愿和责任。曹聚仁作为炎黄子孙中的一员,曾为此奔走呼号,竭尽全力。他一直主张国共两党之间要和衷共济,不必自相残杀。
1950年7月,曹聚仁只身去了香港。行前,他曾写信给夏衍、邵力子等人,邵力子答复:在海外也一样可以为国家出力。这一去,结果是羁留港澳22年,为祖国和平统一大业奔走呼号,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曹聚仁是最早在海外华文报刊上,为新中国系统地进行爱国主义宣传的海外记者。
1956年至1959年,曹聚仁先后6次被邀回内地采访,毛主席曾两次接见他,周总理、陈毅副总理多次接见他。根据毛主席的意见,周总理、陈毅副总理及张治中将军等先与曹聚仁会谈。
1956年7月16日,周恩来在颐和园设宴招待曹聚仁。关于这次宴会经过,曹聚仁以《颐和园一夕谈——周恩来会见记》为题写成文章,发表在1956年8月14日的《南洋商报》第3版上。9月8日,印度尼西亚华侨主办的《生活周刊》,发表了更加详细的报道《周总理约曹聚仁在颐和园一夕谈》,正式向海外传递了国共可以第三次合作的信息。曹聚仁的报道中,第一次提出了“国共第三次合作”的口号,在海内外引起了强烈反响,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
根据《周恩来年谱》,以及周总理办公室主任童小鹏的回忆,周总理在颐和园会见曹聚仁时,阐明“国共第三次合作”的思想。曹聚仁曾试探性地询问了周恩来,关于“和平解放台湾”的谈话,究竟有多少实际价值。周总理答称:“和平解放的实际价值和票面价值完全相符。国共两党合作过两次,第一次合作有国民革命军北伐成功,第二次合作有抗战胜利。为什么不可以第三次合作?”一个月后,曹聚仁在他任职的《南洋商报》,向海外首次传递了国共可以第三次合作的讯号。
1956年10月3日下午,毛泽东约曹聚仁作了一次长谈。毛泽东对曹聚仁在海外的言论非常重视。当曹聚仁说他自己是自由主义者时,毛泽东叫他不妨再自由些。毛泽东还向他详细询问了关于蒋经国在赣南的旧事。 1958年8月,金门炮战的前几天,毛主席再一次接见了曹聚仁,让他将中共金门炮战的目的,主要是对美不对台的底细,转告给蒋氏父子。后来曹聚仁在《南洋商报》上,发表了金门炮战的独家重大新闻。
上世纪50年代末,曹聚仁曾向中共建议在金门重开“国共和谈”。披露这一秘闻的是原中共中央调查部办公室副主任、中共中央统战部原办公室副主任、中共中央对台工作领导小组原办公室副主任徐淡庐先生。
徐淡庐曾回忆说:“曹聚仁从1956年到1959年多次访问大陆,都是我亲自陪同曹聚仁先生密商国共和谈相关事宜。”“过去由于政治的原因,我严守秘密,对曹聚仁为两岸和谈奔走一事,我一个字也不敢向外界透漏。现在的形势很好,各界对曹聚仁曾为两岸和谈奔走的历史都很关心。由于工作上的关系,我与曹聚仁有过一段特殊的交往。现在我的身体,又如此不好,如果不将这段历史,向现在国家有关部门和后人说清楚,我对不住曹聚仁先生,也对不起国家。我希望国家有关部门,要重视对曹聚仁的研究和宣传,这符合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毛泽东、周恩来、陈毅生前对曹聚仁极其重视的历史事实。等我身体稍有好转后,我再向组织调阅当时曹聚仁与毛主席、周恩来、陈毅的谈话记录,以及我写给中央统战部和中央调查部的报告和日记,将曹聚仁为两岸和平统一奔走的历史记录下来,作为我对历史的交代,也作为我一生中要完成的最后一件重要的事情。”
为此,他还郑重题词:“我是曹聚仁先生为两岸和平统一事业奔走时的历史见证人,我有日记和照片可以参考。”
徐淡庐曾对笔者说:“曹聚仁在江西赣南时代,与蒋经国很熟,曹聚仁与蒋经国那一批人也很熟。曹聚仁曾对我说,有一位与蒋经国十分亲信的黄寄慈(曾任蒋经国的机要秘书,与曹聚仁都是省立浙江第一师范弘一法师的学生),曾来澳门看过他。我们将情况向毛主席、周总理作了汇报。毛主席定了假戏真做的原则,毛主席就是让曹聚仁作宣传。炮轰金门以后,他听了我们的意见后,曾写了一封信。我去广州以后,听他的汇报。陈老总(陈毅)对我说,他对黄寄慈讲,希望蒋经国派个代表团来,派人来谈判,国共和谈,让徐淡庐去当代表团的理事长,周总理看后笑了笑说,他不是徐淡庐,是汪淡庐,王淡庐,不会是徐淡庐。当国民党的理事长,说他是胡说,他是有些乱想。毛主席在与曹聚仁的交谈中,有意识地让他透露过去,我讲第三次国共合作,尽可以放心,派人来谈。曹聚仁当时确实提出过一个意见,在金门举行国共谈判。我们是准备让蒋经国到金门来。曹聚仁说,北京派人去最好,如果不去,他去金门会见蒋经国。据我当时所知,曹聚仁并未去台湾。蒋介石、蒋经国派人去澳门,与曹聚仁见面,我是相信有的。那时候去很方便,没有危险。”
曹聚仁晚年在写给胞弟曹艺及原配夫人王春翠的许多家书中,披露了他为两岸和谈奔波的不少鲜为人知的内容。他在家书中写道:
“本来,我应该回国去了,但此事体大,北京和那边(指台湾蒋介石、蒋经国父子——笔者注),都不让我放手。前几年,我能把局面拖住,可说对得(住,原无,笔者补)国家了。”“我何日动身,要等总理的指示!这两日,重要的客人都走了。我是等得这么久了。前天,碰到罗主任(指罗青长,当时任国务院总理办公室副主任、中共中央对台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笔者注),他是这么说的。”“我目前责任重大,只要翠到了海外,安心过日子,不要关心我的工作,不要多担忧就好了。我的工作,目前很重要,幸而没有大危险。你劝她不要替我担忧就是了。”
“我的写稿工作,乃是北京所指示的,面对华侨,当然不能一鼻孔出气,否则作用全失。我也想不到会变成全世界华侨的思想指路牌,所以,京中对我特别关怀。我的医病,也靠京中帮助的。我当然不能听织云(指邓珂云,曹聚仁夫人——笔者注)她们的意见,此间自有领导的人。”(1967年11月18日致曹艺)
“我最近很忙,本来26日回广州,因为那边(指台湾方面——笔者注)要我留在香港,就迟延下来了。”(9月24日致曹艺)
“我的工作,绝对保密。他们(指批斗曹艺先生的那些人。——笔者注)要知道,就问周总理去好了,这是总理吩咐我的。”(1966年7月22日致曹艺)
“我的行止也要听北京的吩咐的。”(1月21日致王春翠)
“我在做的事,一直在拖着,因为世界局势时有变化。别人也只是挨着,做过婆婆的,要她做媳妇是不容易的。我只是做媒的人,总不能拖人上轿的……我何时回北京,还未定。要等总理回来再说。”(1964年1月5日致王春翠)
“聚仁奉命在海外主持联络及宣传工作,由统战部及总理办公室直接指挥……工作情况绝对保密。”(1967年11月8日致曹艺)
“我目前是替政府做事,种种都是不可以随便的。否则,我还不回国吗?我有如一个哨兵,能够说,我不站在前哨吗?”(5月16日午致王春翠)
1998年9月28日,中共中央统战部原副部长童小鹏先生再次来信说:“曹聚仁先生爱国,主张和平统一祖国,这是可以相信的。”“他到北京时,曾向周恩来总理报告,他曾从香港坐船到海中,同蒋经国见面,就引起总理的怀疑,认为他的话,有真有假,但只要他能把党和政府的对台政策传过去,就可以假当真,假戏真做,不予追究。关于这方面,不能只从他女儿的文章(指曹雷于1998年3月8日至10日,在台湾《联合报》发表的《父亲原来是密使》一文)看,要研究,实事求是地宣传。”
童小鹏曾应邀为曹聚仁研究资料中心题词:“曹聚仁先生为祖国统一事业奔波的爱国主义精神值得学习和发扬。”
童小鹏在《风雨四十年》中披露:“一九五六年七月,周恩来向香港记者曹聚仁谈话,讲到国共两党可以第三次合作”、“一九五八年八月的一天,毛泽东接见了香港来大陆了解情况的记者曹聚仁,并谈了话,关于炮击金门行动,让曹转告台湾。”
曹聚仁夫人邓珂云也曾在笔记里写道:“一天(1958年8月),童小鹏来新侨饭店,我们恰巧出去了。他留了一张便条,放在卧室的写字台上,上书‘明日上午10时,主席接见你(大意),下书童小鹏。”
据公开报道,曹聚仁自1956年首访北京直至1959年终访,先后6次。其实,曹聚仁参与密谈沟通工作一直没有停止过。
近期,《济南日报》的一篇报道《1963国共高层的一次绝密会晤》,首次披露了周恩来总理、张治中将军,曾在1963年底参与国共高层的一次绝密会晤。但参与密商的人员,是一人还是二位抑或多位,台方最高层领导具体是谁,仍扑朔迷离。
据报道,这次密谈的客人与内容,1998年由中央文献研究室和中央电视台联合制作的大型电视文献纪录片《周恩来》曾披露:1963年12月,周恩来专门到广东中山孙中山的故乡,向台湾派来的一位客人,具体阐述了“一纲四目”的内容。由于这次会见是秘密的,所以在合影的时候,那位神秘的台湾客人不见了。
这位“神秘的台湾客人”(罗青长曾回忆称是两位),究竟是谁,至今尚不确定,有待进一步的研究与解密。
1996年1月,香港《南华早报》发表了一篇来自祖国大陆的新闻,点出了参加这次秘密会晤的是蒋介石和蒋经国父子,或者是其中的一位;同年4月,香港某杂志发表了“文诗碧”的一篇题为《周恩来确在南海某岛秘密会晤蒋经国》的专稿。该文点出了国民党参加会晤的不是蒋介石,也不是陈诚,而是蒋介石的儿子、时任台湾国民党“政务委员”、台“国防部政战部副主任”的蒋经国。
据童小鹏回忆,周恩来此次会见的这位“能沟通国共两党关系的人”,是香港文化界知名人士张稚群。“张正准备去台湾,周恩来要他转告台湾当局,美国正准备采取更多行动搞‘两个中国,而国共两党在反对‘两个中国的问题上,要取得一致。”
但是不知为何,目前关于张稚群的资料,少之又少。香港文化界知名人士中,根本也没有张稚群这样一个人。笔者猜测,这个“张稚群”,极有可能是曹聚仁。从上述史料可知,曹聚仁可谓自始至终参与机密。当然神秘客人中,也有可能是蒋经国与曹聚仁的中间联系人黄寄慈。当时为了保密起见,蒋经国也许不一定亲自过来密商。先由曹聚仁或黄寄慈等亲信出面,代表蒋氏父子,先与周恩来总理、张治中将军密商方案,这也不无可能。
1972年1月12日,曹聚仁在给香港大公报社社长费彝民的一封信中,透露了蒋介石最后的想法。这封信写道:“弟老病迁延,已经5个半月,每天到了酸痛不可耐时,非吞两粒镇痛片不可,因此仍不敢乐观。酸痛正在5年前开刀结合处,如痛楚转剧,那就得重新开刀了。医生说,再开刀便是一件严重的事,希望不至于如此。
在弟的职责上,有如海外哨兵,义无反顾,决不作个人打算,总希望在生前能完成这件不小不大的事。弟在蒋家,只能算是亲而不信的人。在老人眼中,弟只是他的子侄辈,肯和我畅谈,已经是纡尊了。弟要想成为张岳军(指张群——笔者注),已经不可能了。老人目前已经表示在他生前,要他做李后主是不可能的了。且看最近这一幕如何演下去。
昨晨,弟听得陈仲宏(陈毅)先生逝世的电讯,惘然久之。因为,弟第一回返京,和陈先生谈得最久最多。当时,预定方案,是让经国和陈先生在福州口外川石岛作初步接触的。于今陈先生已逝世,经国身体也不好,弟又这么病废。一切当然会有别人来挑肩仔,在弟总觉得有些歉然的!”
曹聚仁自比“灯台守”,为了祖国统一,他放弃自由主义,走向了孤苦伶仃、无怨无悔的爱国道路,正如他在家书中坦言,是一位站在前哨的海外“哨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1972年7月23日,曹聚仁在澳门含恨离世。周恩来总理在曹聚仁去世后,亲自安排料理后事,为其亲拟墓碑碑文,以“爱国人士”高度概括其一生,可谓是知者之言。罗青长称赞曹聚仁“为祖国统一大业,贡献了毕生精力”,并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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