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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开,桃花落

时间:2024-05-04

许实

这是二月里少有的明媚日子,如果天气稳定,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月末。从早晨起天空湛蓝而凛冽,太阳红彤彤的,红彤彤的太阳也是寒冷的,但是总比被阴云罩住要暖和得多。在太阳跃出地平线那一瞬,寂静的树林也抖动了一下,接着就有光闪烁,是白杨树光滑的皮肤发出的。树叶落尽,箭杆一样的白杨,在一层厚厚树皮里度过严寒等待春天。高大的白杨永远是一马当先,被栽植在风沙前沿,紧挨白杨的红柳和矮树林填补所有空档。白杨在高处发着光,矮树林在低处发着光,像披着一身白霜,有些茫茫,红柳林是暗红色的,远看有红雾浮在上面。红柳枝条柔软,薄薄一层皮像婴儿的肌肤,细嫩柔滑,在阳光里莹莹闪烁,像水在流动,不过风吹过细细柳枝时,你就听到呜咽的笛声从它们胸腔里发出,那么悲切和凄凉。当太阳挂在空中,那红红的柳梢像滤过的火焰,使红柳林里暖烘烘的。和红柳林合影成为人们急切要做的事情,尤其,那些从城市里来的人面容苍白、身体虚弱,被浩大的红柳林陶醉,被冬阳照耀,在到处闪着红光的红柳林里喊叫、奔跑。夹杂在树林里,一排排白皮松,像孩子伸展胳膊做体操,脑袋顶上褪去绿色的针形叶子像一撮短发闪着微光,黄黄得似瓦数很小的电灯泡,如果是雪后,就变成了银白的节能灯泡。我家承包的几十座日光温棚就被这样的树林包围。密密的白杨、红柳、白刺、芦苇和蒿类草木就是坚固的围墙,在树林抖动的那一刻,也有鸟雀送出鸣叫,让空阔、清寂的园子迎接新一天的开始。

暖洋洋的温棚里桃树正在开花。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桃花就全部绽放了,桃花是在夜里悄悄开的,在夜深人静时,它们那紫红色胀鼓鼓的花苞就啪啪地打开了,此起彼伏,力量很大,当晨阳洒满整座温棚时,它们捧着笑盈盈的脸说:“瞧,我们多鲜嫩,我们的花衣裳多漂亮。”放眼看,上千棵鲜花盛开的桃树,除了繁花似锦,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形容它们。一朵花其实就是一只眼睛,你看它时,它也看着你,一片片椭圆淡粉色的花瓣,托举着粉红的花蕊,使人不忍心碰落任何一片花瓣。桃花有半个月的花期,由于花朵易逝,会引起悲伤的情绪,我不愿意与桃花合影,但授粉是我们最操心的事,因为一年的收入就是这无数朵桃花结出的果子。人工授粉是件辛苦的事,能保证坐果率,但是成本也很高,我们花几百元钱,从养蜂人处买了近万只蜜蜂,让蜜蜂完成桃花授粉,既省心又踏实。蜜蜂不会错过每一朵花,也不会嫌弃哪一朵,让每一朵花受孕是蜜蜂的责任。二三月是蜜蜂休眠期,寒冷使它们无法飞起,蜜蜂是变温的昆虫,它的体温会随周围环境温度的变化而改变。冬季,我们用糖水和蜂蜜喂养蜜蜂,等到桃花盛开时就让蜜蜂自己去采蜜。在温暖的日光温棚里蜜蜂忙碌地采蜜,桃花紧张地坐果。我们也自己动手,用鸡毛掸子像春风拂过花朵,沾满花粉、轻柔的鸡毛和满身花粉的蜜蜂一起在花间飞舞。桃花花蕊不高,蜜蜂钻进去却久久不出来,待蜜蜂把身子从花蕊里退出来时,总要在花瓣上歇一会儿,小脑袋上满是绒绒花粉,大眼睛也被蒙住,显得很疲倦。稍作休息就又飞向另一朵花,也有死在花蕊里的,直到花儿凋零才归入尘埃。温棚里空气潮湿,蜜蜂翅膀软,即使它最锋利的武器,蜇人的刺也没有那么坚硬。让蜜蜂自然苏醒,自然生死是自然法则,这样改变它的习性,强迫为我们服务,我心里生出些许愧疚。

让桃树在休眠时节,寒冬腊月里开花结果,是现代科技和农业的进步和创新。每到五月,温棚里,桃树就挂满成熟的桃子,被寒冷和荒凉压抑了一个冬天的人们,尤其住在城里的人,满眼的汽车、花花绿绿的商品、机器、工厂、公文会议和嘈杂的办事大厅,满负荷工作,让藏在心里的一点浪漫和冲动消失,可是这些绿汪汪的树叶、红艳艳的桃子,很快激起他们热烈的乡村情怀。摘桃子的快乐,摘桃子时汗水在脸上、脖子里流淌的舒畅,在桃林里奔跑、欢笑、尖叫,将肥嘟嘟的大脑袋、俊俏或者年老的模样伸进手机镜头里,与绿油油的桃树合影,完全忘了日常里的忧烦,竟也那么纯真可爱。让他们收获满满,是我们的目的。除了带走桃子,还有我们精心侍弄的花卉,无土栽培的芹菜、芫荽和花色菠菜等,这些奇妙蔬菜的生机盎然,像兴奋剂注入他们的精神和心里;这些永不萎顿,四季盛开的鲜花,不知疲倦生长的蔬菜,像长腿蚊子扎进他们的皮肉使心里发痒。在绿色浓浓的气氛中,他们苍白的脸像蘸过滚烫的水,起了红晕,在鼻子贴近绿叶时,清澈的菜香味倏忽间让敏感的神经陶醉。在这个空气清新、鲜花怒放,美得让人热血沸腾的菜园里;在这闲荡、畅游的日子里,他们聊天、抽烟、打扑克、嗑瓜子、喝茶、唱歌、相互拥抱、亲昵,轻便的户外烧烤炉就支在树荫下,燃烧的木炭上,新鲜的羊肉和蔬菜让口腔生津。直到黄昏,吃完最后一块羊肉,擦干净油腻的嘴唇,才携家带口地

离开。

不到六点天就亮了,菜园醒来,村庄也醒来,我出门去菜园周围,满目翠绿,一条条道路被埋在绿色里,一条条道路又割开绿色。飞鸟已经起飞,树林里布谷鸟在召唤,野雉振翅,声音很大,发出难听的叫声,飞翔对它来说是沉重的。喜鹊喳喳,斑鸠咕咕,飞不到高处的麻雀,在低矮的屋檐、墙洞里孕育新生命,有娇滴滴的声音從墙缝里传出来。此时,阳光照在树上,千万枚油亮亮的树叶像小镜子闪烁,照在地上,让草木睁不开眼睛。阳光里,金银花软薄的叶子颤颤的,似很激动或者很诧异的样子,白色花瓣,像高脚酒杯盛满红色、白色花茎,纤细花茎散发出的清香,让人好似在酒窖里漫游。四周寂静,有流水哗哗地响,是自来水,来自泥土深处,清澈、清凉的水汽浇灌着草木。流水声和鸟儿清脆的叫声,让人心里有小火花闪出,使储蓄在心里的一些烦恼,也被鸟儿叼走了。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地方写作,不自觉地浸满自然气息的文字就跃然纸上。九时许,阳光就热烈起来,我妈已经摘完了第一批沾满露珠、含苞欲放的玫瑰花蕾,然后,把这些娇嫩的朵儿瓣儿放在阴凉处阴干,到深冬,手捧玫瑰花馍、玫瑰花茶,一片片舒展的花瓣、吐着清香映着窗外纷飞的白雪时,美就捧在手心里,美就在眼前。菜园走廊两旁,密密地栽植了金银花和玫瑰花,黄刺玫花和红玫瑰花开得纷纷扬扬,成群的麻雀躲在花里不出来,叽叽喳喳十分嘈杂。晚风说来就来,呼呼掠过树木,风吹过叶子枝条才紧张地摆起来,风吹过,白云就被染黑了,重重地垂在天边。风也吹出月亮和星星,远远地看着村庄,青蛙从早到晚地叫着永不疲倦,尤其夜晚,辛苦了一天的我们伴着蛙鸣入睡也是件惬意的事。

整个五月,我们的寻常日子就是这样度过的。

把鸡赶到桃树林是我妈的主意。没有桃子的树只剩下叶子,在风中哗啦哗啦地空响,没有桃子,麻雀和喜鹊也不喜欢落下来,却是养鸡的好场地。鸡仔已经长大,在桃树林里呼来唤去,上蹿下跳,练习飞翔、奔跑、争夺食物的技能。涨红的鸡冠像一面红叶,金红的毛好似刚刷过漆,飞到树上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像将军扇着翅膀俯视树下那一群。很快林下的青草、虫卵,藏在土里的蚯蚓被它们吃光,像扫帚扫过。顶着烈日,到附近树林和田地里割苜蓿、拔苦苦菜、马齿苋喂养它们,成了我妈的快乐和负担。总有出逃者,从铁丝网连接的空隙里,从东倒西歪的门缝里,出逃者大多数能回到鸡群,也有迷失归路的,常常死在附近茂密的树林里,直到冬天,树叶落尽才能看见那一堆鸡毛。也有饥饿的母鸡,被身体健硕的公鸡照拂得很暖心,一边咕咕喊着一边将嘴里的吃食丢给母鸡,看见母鸡吃到嘴里才放心地扭过头,继续争夺食物。长大的母鸡总是给我们奉献出很多鸡蛋,它们产蛋不讲究,到处是白生生的蛋,如果看到有人喂食,即使在产蛋,母鸡也会冲过来夺食,边跑边产蛋,像一个人边走边吐了口痰。一场夺食之战结束,母鸡早记不得把蛋产在哪儿了。鸡群在情绪躁动的时候,气氛也很紧张,几只公鸡愤怒地绷紧翅膀,伸直脖子冲向另外几只,扁豆样的眼睛里全是仇恨,尖利的喙和爪使彼此遍体鳞伤,但是战斗依然停不下来,直到一方精疲力竭,高傲的鸡冠被撕裂,鲜血淋漓,金红的鸡毛到处飞时胜利的一方仍死死卡住对方不松口,观战的鸡群不知是紧张还是狂欢,发出嘈杂的尖叫。一场激烈的争斗结束后,鸡群会安静很长一段时间。我妈不喜欢那只趾高气扬、带头打架、处处争先的大公鸡,但是卖给客人时,我妈竟抹了一把眼睛。深冬时节,我妈养的一群鸡卖得一个不剩,菜园里从此听不到鸡群打架,母鸡咯咯和公鸡打鸣的声音了。

倒是狗吠此起彼伏。菜园里养了三条狗,大黑、小白、灰灰和一只猫,除了大黑是条老狗,小白、灰灰和猫都是我妈养大的,三个一起度过快乐的童年,像三个孩子围着她。她常跟它们说话,狗儿们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出去散步、在温棚里薅草、陪客人采摘,我妈到哪它们就跟到哪,我妈孤独的时候也是它们陪着,找不到人的时候,大声喊灰灰或者小白,三个孩子很快就从某个温棚里跑出来,狂叫着迎接我,喉咙里还发出甜腻的低鸣。猫咪把尾巴翘得高高,娇滴滴地叫着,用棉花样的皮毛蹭我的裤脚。尤其在温棚里打理果蔬时,狗儿们在一行行整齐、茂盛的蔬菜垄上闻闻花朵、绿叶,吃柔嫩的蔬菜,碰掉刚长出的拇指大的黄瓜、西红柿和西葫芦、凋谢的花朵。一朵朵黄灿灿的小花,一颗颗绿珍珠似的果果就是收获的信使。手掌大小的黄瓜叶,经脉清晰、粗壮,长满茸茸的细毛却似沙子,让皮肤发痒发疼还粗糙。叶子下面有刚结出的黄瓜,鲜亮的花别在头顶,像小喇叭吹响成长的号角。也有一拃长的,狡猾地藏在叶子下面,身上长满刺,头顶的花儿却枯萎耷拉着,猫咪把花儿拨弄来拨弄去,很快黄瓜就掉下来。就这样它们玩弄着花朵,消耗着旺盛的精力。狗儿和猫也经常嬉戏玩耍,我见过一次猫狗打架的情景,两只小畜生相互逗弄,忽然猫尖叫着跑了,狗儿在后面追,追着追着猫不见了,失去目标的狗儿,迷茫地在地上打转转。其实,被撵得无处躲藏的猫一个飞身上了树,骑在树杈上看狗儿着急地找它。小白长得俊俏、机灵,皮毛光滑,身体健壮。灰灰邋遢,皮毛纷乱,眼睛常常发炎,牙口不好,吃饭慢,身体羸弱,尤其有肉吃的时候,小白狼吞虎咽,如秋风扫落叶,吃完自己的那份就来抢灰灰的,灰灰嘴里含着肉嗓子发出愤怒地低吼,但是抵不过小白的强硬。我妈的性情阴晴不定,讨厌凌强欺弱,此时,被我妈踢了一脚的小白,忍着疼痛嚎叫着跑远了。菜园周围树林茂密,狗儿们经常到树林里追野兔野鸡,身上自然有了野蛮气息。小白常站在十字路口看远方,终于在某日逃遁了,再没有回来,我猜想,小白是负气或者报复我妈出走的。好些日子不见的灰灰回来了,一条腿瘸着,眼睛红肿,鼻子嘴里流着血,本就纷乱的皮毛更加凌乱肮脏。我不知道它在外面经历了怎样的劫难,又怎样找到回家的路。

夏日,当第一场细雨洒过菜园,花儿们、青草们就开始怒放,迸出的熊熊火焰像把自己烧死,喜欢攀到高处的枝丫恨不能长出双脚,麻雀藏在繁盛的黄刺玫花里,聚在一起,搅起更大嘈杂。菜园到处湿漉漉,亮汪汪的水泥地,像小河,河面上天空被绿树挤压成一条线,清凉凉的风里,绿树和天空就像被木耙梳理过,清凉凉的风里大黑深厚的吠叫让清澈的空气震颤,寂静的菜园好似浮了一层喜悦,一种黏糊糊糖稀样的甜味。冬日,白雪落满菜园,大雪封住了门,冰溜子悬在屋檐上,玻璃被霜花覆盖。炉火烧起来,屋子里暖烘烘的,很快霜花被暖气擦掉,屋里也亮堂了,有冰溜子掉下来发出清脆的声音。菜园十分寂静,风吹过,卷起雪花飞舞,尤其压在树枝上的雪,更是纷纷扬扬,此时,大黑的吠叫盖过菜园所有气息。大黑身体庞大,样子凶恶,我妈把它养在菜园最僻静的角落,耐不住寂寞的大黑,用牙齿、用爪将绳索解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出现在客人面前。眼前猛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让客人惊慌和恐惧。有客人报了警,要求警察枪毙大黑,后来,大黑虽然逃过一劫,但终究还是死于疾病。我经常想起,它站在白雪里孤单的黑色的

身影。

桃花盛開,也是菜园最忙的时候。去年十月就种好的西红柿、西瓜、豆子、草莓,结果的结果,开花的开花。尤其草莓,卵形小叶子长了锯齿样边沿,茂盛、油绿,像一片海水流淌在温棚里,开满的白花像泡沫浮在水上。一朵朵白花凋落,一枚枚小草莓就长出,像鸡眼一天天变成小舌头,十几天后,白色就变红色了。红红的草莓舌头样从绿叶里伸出来,搭在地垄上,似裹着一层洁净的黏液闪闪发光,等待人们采摘。吹着寒风来的客人,边吃边往塑料篮子里摘,甜丝丝的汁液一下让快乐充盈心间。红艳艳的草莓让他们看花了眼,即使满地跑,也会摘到长相有缺陷的。也有仔细的客人,把着一个个草莓翻来覆去地看、摸,专挑光泽鲜亮、模样圆润、大小一致的,仍然嫌自己的眼光不好,虽然手指上沾满黏黏的红色,但是仍继续磋磨着小草莓,是个生活细致做事认真的人,也是个让我们讨厌的人。在温棚边角,我们也给偷盗者、闲来无事者、嘴馋者、口袋里钱少者种了一些,尽管因为紧张而糟蹋了草莓,也有把草莓和秧子挂在草棵上,但是我们不生气,看着留在地垄上的大脚印,挂在铁丝上扯破的一溜衣服,想着狼狈样子也很开心。

要掐尖、撇枝、定型、疏果、浇水、喷药的西红柿和西瓜让我们精疲力尽。雇佣了一个种地的兄弟,他却把家搬到菜园来,拖家带口地,一群羊一群鸡,装满旧衣物、旧家什的塑料袋堆成了小山。其实菜园并不适合这兄弟一家,他们容易冲动缺乏善意,性格自私,蛮横无理,不能团结别人,轻率浮浪不会生活,贫穷时时纠缠着他们。喜欢夜晚活动,做事情随自己心情,高兴时干得狠,忧烦时散怠误事。一群羊一群鸡等着吃喝,菜园周边树林成了牧场,每当月亮升起来,他们就在月色下放羊,不过兄弟会拉二胡,会吹笛子,还会写打油诗,夜色里,菜园周边阒然无声,就响起他悠扬的笛声,或欢快或凄切。说来奇怪,羊群会听他的笛声,何时回家,走哪条道,吃饱肚子的羊沿着笛声顺顺当当回家,安卧在圈里。打油诗总是一些愤懑情绪的表达,也零星透出玩弄人生的把戏,很少检讨自己反省自己。某夜,他的鸡群里发生了血腥事,一只凶猛的黄鼬咬死一只鸡,他的怒气像点燃的火焰扑扑往外冒,见到东西就摔,碰到人就骂,菜园里的工人都回避。虽然怨气冲天,他还是热爱劳动的,让他离开土地除非万不得已。菜园在树林里,许多野生动物把这里当成食物场,经常有鹿、青羊、狐狸、豺到菜园来。尤其夏季,就是鸟类、昆虫、动物的天堂,即使我们身上涂满防蚊剂,也会被咬得遍体鳞伤,即使捂起耳朵睡觉,蛙鸣依旧响在枕畔。当然学会与自然共存是人的基本素养。

西红柿幼小的藤,顺着我们铺的绳脉长高了,柔滑、纤细打着卷的须像千万只脚,扯着藤速疾向上攀,把第一排花朵甩到根部,不过每开一排花就要撇枝,不然繁茂的叶子会压弯身子。终于,在二月有了气势,结了三四排圆溜溜胖乎乎泛着光满脸笑容的绿果,第五排正在开花,黄色小花星星样在绿色天空里闪耀。西红柿枝壮叶大,喜欢阳光,不能和黄瓜共存。再开一排花就该掐尖了,那细长的秧儿顶着的小叶子,散发着药房里才有的中药味,闻着清香舒坦。西瓜和西红柿有着同样的习性,疏朗的羽状大叶子,怎么也遮掩不住悬在半空,有婴儿脑袋大小的瓜,一溜一溜的绿色斑纹,似理发师特意修饰的。它们总在夜间生长,我从来没有听到,西瓜或西红柿沙沙蹿个子的声音。

半个月的紧张授粉算是结束了,桃花也熄灭了一簇簇燃烧的小火苗。失去血色的花瓣,落在地上、绿叶上,几天后就不见踪影了。倒是葉子,很快随心所欲恣肆地铺展开来,把带着花蒂、浑身毛茸茸的桃儿遮蔽。

从此,我们一边劳作一边做梦,和桃儿一起等待五月的成熟和收获。

许 实 作品见于《散文》《天涯》《青年作家》《广州文艺》等报刊。作品入选《2017年中国随笔精选》《散文2019年精选》《中国年度散文精选》《2019年中国儿童文学精选》等几十个选本。曾获“东丽杯”孙犁散文奖、甘肃黄河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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