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河之滨（组诗）

高凯

老房子

该老的地方都老了

包括蝉鸣

收留了所有的岁月

雨在风中飘摇

百病缠身

依然瓦片覆盖

石阶垫底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日子还在消失

步履蹒跚

蓦然回过头去

不知是前世还是来世

一条大河把我丢下了

人流封堵之后

一条河流悄然奔腾而出

大河之上

一座大桥在孤身跨越

而一群羊皮筏子已经停止横渡

日起日落我独自站在窗口看风景

都是在目送大河

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大河穿城而过

穿肠而去

一条大河把我丢下了

像扔了一件衣服

隔夜茶

我还是喝了这一杯

隔世的苍茫吧

茶就沉浸在眼前的时光里

敬暮光一杯

夜色渐渐退去了

杯盏里的夜色越来越浓

一个品字三张嘴

人在茶热

我把自己放凉了

一夜未归

昨夜我放弃了明月

茶在守夜

只有乡下的狗还在汪汪

城里的狗早就不汪汪了

像它们的主人一样

被彻底驯化

而且城里的狗越來越多

人们似乎都在遛狗

彼此很默契

只有到了离城里很远的乡下

没有进城的那些狗儿

没有被宠坏

也只有乡下的狗还在汪汪

还守在一大片空旷里

咬一片空旷

理发时想到的

剪去了

我的一头黑发

然后又剪去了我的一头白发

每一次我都是落英缤纷

或一地鸡毛

而我一生都是从头开始

借一面清晰的镜子

盛衰看上去

都很镇定

高 凯 1963年3月出生，甘肃合水人。为文学创作一级、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现任甘肃省文学院院长、甘肃省作协副主席。已出版诗歌、儿童文学和报告文学著作18部，荣获第五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敦煌文艺奖、甘肃省文艺突出贡献奖、首届闻一多诗歌大奖和第四届博鳌国际诗歌奖及《飞天》《作品》《莽原》《芳草》等刊物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