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李万华
多年前,和同学跑出去,坐在离县城不远的一面山坡上。那一天说了很多话,现在想来,那些断断续续的话还是有一个主题,因为我们始终在描绘未来。我说,将来学业结束,有了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买一把二胡,无事的薄暮里,就坐在帘下吱吱扭扭的拉。
话说完,便如一场雨过去。只是那个愿望,从未实现,却也从未淡忘。
从未实现的原因是,根本就没有为此努力过。我知道那个愿望像一只小宠物那样跟着我,时时仰起头,等我说:好吧。我就是不理它;而从未忘却的原因是,我再没想着要实现它。女孩们玩跳房子,其中有一种玩法是,当所有格子跳完后,可以“盖屋”。就是跳房子的人背向格子,将瓦块或沙包从头顶向“城内”扔去,丢进哪一格,就算在哪一格盖屋成功,下次跳到此格,便可以休息,但对手必须跃过此格,不准进入。
想一想,四十多年过去,我們哪一天不是在和自己玩这个游戏。
努力和坚持并不是保持平衡的唯一要素。在游戏中可以,但现实中,努力需要和某些选择共存才能保持平衡。地面上,那些用土块画出的格子,不是都用来收获,有一些,注定要分送出去,像水一样抛掉,雪一样融化。它注定是属于乌有的,属于放弃,因为局限使它如此。局限使我们认清范围,范围又使我们明白,世界和事物的魅力是无穷的,我们只能如一只小虫子跳到花蕊中那样,走一走,嗅一嗅,然后适时而返。如果运气好,当然可以裹些甜蜜的花粉出来,如果沉醉不知归路,那只能误入深处。
我没有实现的愿望,自然以另外的愿望代替,我没有坚持的,自然以另一种坚持填补。目的不在于最初和最终,过程一波三折,始终不忘的,不是圆满,而是清醒。
雷布莱德伯里的小说《跳房子》里,深夜醒来的维妮亚从二楼窗户望下去,看见孩子们画在人行道上的跳房子:“它无尽地延伸,线条接着线条,格子挨着格子,格子里的数字也在不停递增,看不到尽头。”在这里,格子是时间,是人的一生,是无尽的可能。有预示,就意味着取舍,所有该出现的,和所有终将错失的,都堆在那些格子里,那里也堆着葡萄一般成串的甜蜜和苦痛。然而有什么关系,维妮亚还是走下楼,赤着脚,穿过潮湿的草地,跳进她带着夏日气息的十七岁。
我们明白,那一种可能微乎其微,但依旧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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