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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泪的田红梅

时间:2024-05-04

◎尹 群

小学的操场上,雪白的银幕竖起来了,放在房后的“电锅子”(其实就是个小型发电机,不过我们小时都管那玩意叫“电锅子”)也响起来了,人们一听到“电锅子”突突突突的轰鸣声,兴奋的心情就越发的急迫,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加快脚步还不行,走着走着竟控制不住小跑上了。放映机放射状的光束,远远地照在前面雪白的银幕上,耀眼的光束一会儿往上一会儿往下,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晃来晃去对不准,引逗得孩子们连声大叫:歪啦,歪啦!会不会整啊!放映员是个新手,手忙脚乱的。孩子们一起哄,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射向银幕的光带里,无数的蚊虫在兴奋地飞舞。孩子们见了那耀眼的白光也兴奋异常,将自己的单帽纷纷往头上扔,银幕上就有飞舞的黑老鸹七上八下。还有人站立起来,用手做成兔子或小狗的形状,高举着手臂伸到光带里去,银幕上就会映现一个小动物的形象。银幕前的地上,坐了一片人。他们并不是就那么坐在潮乎乎的地上,来时的路上顺手从谁家的柴垛上夹一把干草,或是拣一块坯头,垫在屁股下。所以电影散场之后的第二天,我们上学的第一项劳动就是打扫操场。往日干净的操场上,满地都是垃圾,干草,坯头,白花花的瓜子皮,给人一种杯盘狼藉的感觉。正对银幕的地方属于最佳观看位置,目不斜视,既能看得真真切切,又能坐得稳稳当当。在这些坐着的人的两侧及身后,是站立着的观众,一层一层的,形成厚厚一道人墙,将坐着的人包围在当间。再往后,更远更高的树上,树杈上也坐了人。几乎是,所有的人,此时的嘴里都没闲着,嗑瓜子,打招呼,唠嗑儿,说说笑笑,整个操场热闹异常,欢声笑语,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一会儿,银幕上那块不停晃动的白光终于静止不动了,人们也跟着安静下来,仿佛饥饿哭闹的孩子,望着母亲解怀儿,顿时住了哭声,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挂在银幕旁的黑匣子“噗噗”两下,试试话筒有声没有,又干咳两声,有人小声嘟囔一句,说又要放屁了,身旁发出哈哈的笑声。果然,黑匣子又一次“噗噗”两下之后,一个干哑的声音说话了:广大社员同志们,广大社员同志们!当前,国内形势一片大好,啊,啊,这个这个……老支书每次电影开演之前差不多都要讲话,不失时机地对他统治下的臣民进行思想政治教育,以期在他的英明正确领导下,百姓人人遵纪守法,家家户户安居乐业。只不过老支书自己也不是知道得很多,斗大的字认不上一麻袋,只能将广播里听到的这几点“形势”讲了又讲,国际形势国内形势公社形势大队形势,群众已经听得十分厌烦,操场上遂又嗡嗡起来。

青年杨海林挤在人群里,嘴里和别人一样嗑着瓜子,身上披了件遮挡蚊子的草绿军装,朝着东南角上那群妇女聚集的地方张望着,神不守舍的样子。整个操场上,顶数那里吵得最欢。妇女们像一群欢快的麻雀。似乎是,看得见所有的嘴都在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一句话。人们因为电影而兴奋的心情实在是难以言表。麻雀的吵闹声吸引着杨海林。杨海林调动全部的感官,不仅用眼睛搜索,又支起耳朵,想从喧嚣嘈杂的吵闹中接收到来自田红梅的信息。此刻,没人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但杨海林还是十分小心谨慎,他悄悄从人群儿后面溜出来,绕场半周,来到东南角上麻雀成堆的地方。这里离银幕很近很近,在银幕的一侧,看电影里的人物都快成扁扁的了。因为妇女们往往要走在最后,要刷锅洗碗,要喂猪,要经管鸡鸭,都拾掇完了,电影也要开演了,好地方早被人占完了。刚一走近,夜雾中就有一股浓浓的香气扑面而来。

杨海林从后面往里挤,又不敢硬挤,动作很轻,慢慢渗透的意思,瞧见有人转个身,或者活动一下脚,稍稍有了一点空隙,他的身体马上就把那个空隙无声无息地填补上了。眼睛在人堆里搜索的同时,鼻子使劲地吸着,那股湿乎乎的香气一直吸进他的五脏六腑,令他浑身酥软。一般的男人,一闻到这股混和着女人气息的脂粉味,像吸了迷魂香似的,免不了心旌摇荡。可有意思的是,有些虚伪的男人,当着众人面,偏要作出一付十分厌恶的样子,拿手煽着那股香气,让那香气远离自己,或者把鼻子捂上。杨海林则不同,杨海林特别喜欢闻那股胭脂味。每每洗完脸,自己还要搽点雪花膏呢,保护皮肤是其一,主要还是喜欢闻那股香味。当然姑娘们洗完脸,除了搽雪花膏外,还要搽上香喷喷的雪白雪白的胭脂,“秋月”牌胭脂。这胭脂浓郁的香味,让他越发地想一下子见到田红梅。田红梅身上散发的也是同样的香味,也是“秋月”胭脂。杨海林一闻就闻得出来。杨海林左顾右盼,不想踩了人家的脚,一个妇女嗷地一嗓子:谁这么瞎呀?哎呀妈亲哪,疼死我啦!吓杨海林一哆嗦,意识到是自己踩了人家的脚,也不敢说对不起,赶紧缩身出来。那妇女跟屁股又骂了一句,往老娘们堆里挤啥?要吃奶咋的!杨海林脸上热辣辣的,将披在身上的草绿军装拉过头顶,连头带脸地遮围起来。人堆里有人小声说,肯定是踅摸相好的呢。于是一个女人就扒拉身旁另一个女人,小声说:喂,老李婆子,你咋还不快出去,你相好的找你上房后柳树林儿呢!不承想那个老李婆子是个公鸭嗓,嗓门大得可操场都能听见:谁能找我?我这一脸老褶子,哪有你“大白梨”又白又嫩招人稀罕哪!姑娘们捂着嘴巴低头乐,同时却飞快地回头追上一眼,想把那蒙着脑袋不敢露脸的男人看个究竟。

杨海林专门往女人多的地方钻,找了半天,大失所望,连新闻简报“大寨人民战天斗地夺高产”的加演片都演完了,灯光刷地一亮,换片子了。刺眼的白光一下子晃得人们睁不开眼睛,一张张脸,亮在夜幕里。杨海林趁此工夫,赶紧满场子扫描,依然没有发现那个美丽的身影。是没来?不能啊。全大队除了走路费劲的老头老太太,有几个年轻人会不来看电影呢?能不能是坐在中间的人堆里呢?他又跷着脚往里张望,耀眼的白光照着那些数不清的后脑勺,单从后脑勺上,他根本无法分辨谁是谁。若是到放映机那儿,叫放映员用广播喇叭给喊一声,肯定能找到。有不少找人的,比如领着的孩子不见了,或是有事找人的,都是这样,放映员用喇叭一喊,说谁谁请到放映机前有人找。结果一喊就把人给喊出来了。可杨海林哪敢去喊,搞对象这种事,都是偷偷摸摸的,哪敢那么张扬?正疑惑间,忽觉什么东西硬硬地顶在他的后腰眼上:别动!你的,死了死了的!杨海林听出是大队会计那个狗屁儿子三驴子。三驴子握着把木制的刷了黑漆的假枪,叼着烟卷儿,头上歪戴着草绿军帽,一副鬼子嘴脸。身后跟着两个半大孩子,手里也拿着假刀假枪。你的说,什么的干活?三驴子学着电影里鬼子的腔调,拿枪逼着杨海林。踅摸谁呢?三驴子嗓门忽然提高,故意让周围的人听见。杨海林脸腾的一热,懒得搭理三驴子,扭身便走。三驴子在身后说,你的不说,我的知道,你的良心坏了坏了的!踅摸人家花姑娘的干活!杨海林低声骂了句滚你妈的干活!

田红梅跟杨海林一个家在三队,一个家在五队,一个前村,一个后屯,两人本来是高中同学,上学时杨海林就暗恋上了田红梅,但也仅限于每天用眼睛跟着人家看,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毕业之后天各一方,各自回到各自的生产队成了回乡青年,平常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那段日子,杨海林日夜被痛苦的思念所折磨。天赐良机,正月里大队组织秧歌队,没承想两人在秧歌队里相遇了。田红梅本不愿来,田红梅说她不会扭秧歌,是队里为了凑人,硬要她参加的。田红梅杨柳细腰,两根辫子比李铁梅的还长,柳叶弯眉,红唇粉面。田红梅说她不会扭秧歌,结果一扭,还真是好看,好看死了。其实就那身段,不扭就十分地受看,再一扭,左手一块彩绸,右手一把粉扇,如风摆杨柳,如彩蝶翩翩,一招一式透着迷人的韵致。秧歌队里因为有了漂亮的田红梅,扭到哪儿,人就嗡嗡地跟到哪儿,东头追到西头,前村撵到后屯,一撵撵出几里地。有的大老爷们,不好意思说是追着看人家大姑娘,一个劲儿夸大秧歌,说,今年这秧歌,扭得好!真好,真招看!瞎子闹眼睛——没治啦!后来公社搞秧歌比赛,不少外大队的青年小伙子都拐弯抹角地打听田红梅。

再说杨海林,高中毕业之后扎根农村建设边疆,思想积极要求进步,靠近组织,主动带领社员学文件看报纸,主动向组织写思想汇报,在“农业学大寨”的热潮中表现积极,为家乡的建设增一分光,添一分热。家庭出身又好,伯父是“扛过枪,跨过江”的残废军人,爹是生产队长,根红苗正,很快被提拔为生产队民兵排长,没几天又提拔到大队当团支书,公社已经答应明年保送杨海林上大学,这将成为全大队第一个工农兵大学生。在广大社员眼里,杨海林前程远大,小伙子羡慕,姑娘们喜欢。

杨海林日夜思念田红梅,可是见了人家,整个人就一下子木了,连话也不敢跟田红梅说一句。就恨自己。恨自己嘴怎么那么笨,胆儿怎么那么点儿。暗暗地下工夫,晚上躺在被窝里,肚子里编排着第二天见到田红梅要说的话:红梅,你知道吗,从早到晚,时时刻刻,你的影子都在我的心里。走路时我想着你走路的样子,吃饭时我想着你吃饭的样子,睡觉时我想着你睡觉的样子,洗脸刷牙时我想着你洗脸刷牙的样子。你的音容笑貌整天都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我的心里整个被你占满了……杨海林把这段准备第二天跟田红梅表白的知心话,背了一遍又一遍,背得滚瓜烂熟,就像小学生认真背老师第二天上课要提问的问题一样。可第二天一见到田红梅,比小学生面对老师还紧张,原本背得滚瓜乱熟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不但不敢往田红梅跟前凑,反而躲田红梅远远地,远远地张望。

相比之下,三驴子却比杨海林主动大方多了,有事没事总围着田红梅身前身后黏糊。并且喜欢当着田红梅的面耍戏杨海林,有意损毁杨海林的形象,侮辱杨海林的人格,意思是,让杨海林在田红梅面前颜面扫地,树立自己的光辉形象,确立自己在田红梅心中的地位。比如,趁杨海林走神的工夫,悄悄在杨海林的后背粘张纸条,上面写了“小狗”或是画个“王八”,杨海林不知道,背着那两个字扭秧歌。

三驴子跟田红梅是一个屯的,近水楼台,占着天时地利,机会多多,这一点让杨海林没法比。比如,每次秧歌一散,大伙各奔东西,杨海林往北,田红梅往南。杨海林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三驴子则美滋滋的,黏黏糊糊跟田红梅一块儿走,想方设法接近田红梅。别人自然看出了这层,互相递个眼色,便你扯了我我扯了你,飞快地走,把田红梅和三驴子两个甩在后面。田红梅追不上他们,只好低了头快走。三驴子说你走那么快干啥?来,站一会儿,我给你焐焐脸,看你的脸蛋儿冻的,像红萝卜。说着就叉腿横在田红梅的前面。田红梅绕开,继续飞快地走。三驴子快跑几步,又赶到田红梅的前面,倒着走,将脸对着田红梅,眼睛直直地看着田红梅。田红梅绕不开,也不停脚,直接撞向三驴子,想用身体撞开他,嘴里骂好狗不挡道!三驴子笑嘻嘻的,狗皮膏药一样,田红梅骂他也不生气,说:田红梅,我可是真心喜欢你的!田红梅说你不害臊!三驴子说,我哪儿赶不上杨海林?田红梅说你脸皮太厚,一锥子扎不透!田红梅这么骂三驴子的时候自己忍不住也扑哧乐了。三驴子说我脸皮厚也是为了你呀!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田红梅朝他的脸上呸一口。经过一处柳树林,三驴子见前后没人,再次横在田红梅前面,张着胳膊不让田红梅过去,说咱俩在这好好谈谈。田红梅说有啥好谈的?我一辈子也不嫁人。三驴子说,你也不想想你们家是啥成分,一个臭富农,你想嫁人,谁要你呀!别指望那个杨海林!田红梅眼泪就在眼圈里转。

田红梅经常独自发呆,少言寡语,神情忧郁,不像别的女社员那样,秧歌间歇的时候也不消停,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尽管杨海林在心里早把田红梅当成了自己的知心爱人,心中已经跟人家亲得不能再亲,可田红梅呢,似乎没丝毫知觉,没任何反应,冷冰冰的。这让杨海林心中不免有些凄惶。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呀,终日心事重重的?你就不能快乐一点吗?杨海林一次又一次用无比怜爱的目光发问。有一次杨海林偷看田红梅,恰好捕捉到田红梅用眼角偷看他的眼光,就那么匆匆一瞥又赶紧躲开了。杨海林从那偷偷的一瞥里读出了羞涩,读出了幽怨。杨海林真恨不能将那含情脉脉的一瞥照相一样照下来,成为永恒,让田红梅永远永远就那么看着他。捕捉到田红梅眼光那一刹,杨海林无比的振奋,多么希望田红梅能这样多看他几眼。那特殊而又迷人的眼神,让他整个心都幸福得溶化了。可田红梅呢,打草惊蛇一般,再也不去看他。连一瞥也不瞥。而且,杨海林发现很多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投向田红梅,目光贪婪而又暧昧。田红梅仿佛一块磁石,吸引着那些目光。尤其是三驴子那双炽热的眼睛,到处追逐着田红梅,在田红梅的身上肆无忌惮地侵犯与蹂躏。杨海林英勇顽强,执拗地要和众人一较高下,让自己的眼睛时刻守护在田红梅这块阵地上,用眼光将田红梅抚摸了千遍万遍。后来有一天,田红梅走过他面前时,脚步没停,终于对他说了一句话,田红梅说,别把眼睛累瞎喽!还抿着嘴罕见地笑了一下。田红梅很少笑。田红梅的笑是那样的动人。就是这么一句挖苦的话,差一点让杨海林的骨头都酥了。

正月过去了,春天过去了,差不多半年的光景过去了,杨海林再没有见到过田红梅。他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错过今天晚上看电影这样的机会呢。杨海林如热锅上的蚂蚁,东一头,西一头,一刻也停不下来,也不遮遮掩掩了,见着女社员,就不管不顾直视人家的脸,不认识的,人家就白他一眼,骂一句“有病”,瓜子皮吐到他脸上。正此时,沉寂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前边传来一声女人尖锐的叫骂,后面有人发一声喊,说打仗了打仗了,使劲往前拥,将前面的人群拥倒下一堆。以往这种时候,杨海林从不往前凑乎。可今天不同,今天他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把操场上每一个女人的脸都扳过来看个清楚。他听见前头有女人叫骂,便急急地挤过去,到了跟前,才看清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在骂:瞅你那德行,臭不要脸!谁都拽?拽你们家当姑奶奶去呀?杨海林发现三驴子藏在人后,没准这小子也在找田红梅,错把那个女人当成田红梅了。

杨海林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发现田红梅的。套一句古词,就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田红梅不是在灯火阑珊处,田红梅是在“银幕背后处”。这让垂头丧气的杨海林惊喜若狂。杨海林已经没一点心情看电影,电影里的李向阳跟田红梅比起来,已经微不足道。他心情沮丧地来到银幕的背面,打算在那里的空地上躺一躺。背面看电影里的人物都是反的,什么都和正面看到的相反,总觉得别扭。却有人图那里不那么拥挤,甚至可以躺在地上看,愿怎么看就怎么看。杨海林不想看了,只想躺一躺。万没想到,在银幕背面的黑暗里,田红梅独自一人,孤孤单单地坐在地上,还不是银幕背面的正中位置,正中位置有电影的光亮可以照到,而是选择坐在光亮之外的黑暗处,谁都注意不到她。杨海林心突突地撞击着心房,直奔过去。田红梅愣了一下,当她看清这个冒冒失失奔过来的人是谁的时候,并没有马上站起,眼里分明有泪光闪烁。杨海林激动地抓着田红梅的手不放,仿佛丢失的宝贝失而复得。田红梅使劲抽回手,杨海林又扯住田红梅的袖子,想拉田红梅到离人群远一点的地方去。田红梅犹犹豫豫不肯跟他走。田红梅声音颤抖着说,不可能的。杨海林说,什么不可能?田红梅扭转脸,说,我们。

这时候,杨海林不知被什么人从背后扯住衣裳,扯着他一直离开田红梅很远。杨海林以为是什么人跟他开玩笑,杨海林没好声地说别闹行不行!死命挣脱着。那人也低声喝道,谁跟你闹?给我回家!原来是杨海林的爹,一直暗中盯着他呢。杨海林他爹不同意杨海林跟田红梅搞恋爱,骂他糊涂。他爹不是看不上田红梅,田红梅什么都好,长相,人品,都好。他爹是嫌田家的成分不好,这会影响杨海林的前程。你不想上大学啦?!杨海林愣一愣,此刻杨海林的心思全在田红梅身上,他甩开他爹的手,回头朝田红梅所在的地方跑过去,他爹在他的身后抓马似的追赶着。

电影里,李向阳打鬼子的故事正进入高潮,紧紧吸引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没人注意到,流泪的田红梅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田间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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