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立夏
大凡认识乃至听说过“老赵”的人,都会翘起大拇指:好人呐。
老赵,不是别人,他,就是我的父亲。
从事多半辈子法官工作的父亲,甭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连近亲家里人,也从未冒昧登临过县法院的大门,甚至根本就摸不清父亲的具体办公地。父亲的工作职责就是“断官司”。可偏偏就有个别地处“一城四关”仗着自己是“坐家虎”耍横,有的还找到家里找茬闹事。遇此,母亲便吩咐父亲,把大门插紧,有事赶明到单位说。而父亲却把大门开得更展了,一副准备迎接贵宾的架势。刚做好饭,父亲先给“坐家虎”用大海碗盛得满满的,嘱咐他吃饱了好有劲说,待“坐家虎”狼吞虎咽得滚瓜肚圆,不等父亲开口,一句没说,自觉理亏,灰溜溜地走了。从此,再没来过。还有一个年迈的深山里的老人,因家无男丁,在村里便低人一等,处处受排挤遭冷落受欺负。忍无可忍的他找到乡里评理,乡里又推回村里解决,村里便不了了之了。倔强的老人又满怀一线希望打听,辗转找到父亲,经父亲多次走访调解,终使这位老人在村里挺起了腰杆,站住了脚。事后万没想到,老人着竹篮,硬是双脚步行三十余里山路,消耗了多半天的工夫才进了城。掀开盖在竹篮上的蓝条毛巾,满满的全是红皮笨鸡蛋。老人伸手摸了摸,掀起毛巾又擦了把头上的汗,笑嘻嘻地冲着父亲:还热乎着呢。父亲执意不收,老人非得要放。你推我搡,最终,还是父亲答应收下,临走,父亲给老人带了点路上喝的水还备有干粮,又偷偷趁老人转身不注意把钱塞进了竹篮。
小升初那年,由于我的身体原因耽误了学习,没有考好。在家一直闷闷不乐,担心没有学上。母亲也着急,天天催促父亲赶紧找找人。父亲没有响动,只说,考成啥算啥。结果通知书一下来,我们班还没我成绩好的都上了县一中,我只好自己扛着板凳低着头走进了镇中。多年一直都想不明白,一向最疼爱我的父亲,为何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却狠心不管我。心里只怨恨父亲没能耐。有年,派出所要扩编,听说此事后,在工厂里做苦工的姐夫,心里蛮有把握地来讨好父亲。那时,父亲已调到县政法委,按说,安排姐夫进去理应是板上钉钉的事,可父亲却严肃地冲着姐夫说:你不能去。没有理由,就这样,姐夫不得不继续在工厂里熬。自此,登我家门的几率就很小了,碰上父亲在他也不搭话,黑着脸,扭头便走。
父亲手下一茬一茬的“兵”都陆陆续续地被提拔成了单位一把手,也有调往别县高升成了县级。而父亲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副科级,踏步多年,停止不前。在家喝酒时,当年的“小兵”,满是掏心窝子的话:该破费点“白面”就不能心疼。此言深刻,无需多解。父亲没有接茬,自顾端杯痛饮,一杯接一杯……
父亲终于等来了好消息,经县常委会研究决定,红头文件下发:凡副科在正科领导岗位上任职年满几年者,退休后可享受正科级待遇。父亲转正了,他很高兴,又贪喝了几杯。
父亲临“走”,留给儿女唯一的财产,便是那处东凑西借盖起的几小间的院落。如今,已显破落凄凉。当年左邻右舍的户主早已搬离,住上了新楼房,此地却成了远近皆知的贫民窟,而母亲依然独守在那。
财富,不仅仅是物质的代名詞,它还是更高的精神层面的东西!耳边一句来自民间的“老赵,好人”,就足够我们后代荣耀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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