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赵 斌
温燕霞印象记
○赵 斌
赵斌。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工程硕士。代表作有《纸上行》《六玩艺的玩艺春秋》等。
初识温燕霞,那传神的双眼,圆润的脸庞,磁性的音质,浪漫的思想便令人挥之不去。她不仅钟情于美丽的衣服,且爱花、看花、赏花、惜花,护花更是她人生的一大快事。她的作品体裁广泛,散文、小说、电视剧、广播剧及电影剧本等都有不同的成就,主创的作品十次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在我省女作家中首屈一指。刻画女性人物、描写女性心理活动的灵感和想象,她得天独厚。她自信的眸子仿佛天生的两口井,只有汩汩不断的涌泉才能保证永远的鲜活;她月光下思索,星空中仰望,睡梦中追寻;她爱略施粉黛,穿红戴绿,与天地共美。她是艺术美女、文学才女、媒体超女。她与我畅谈过文学观的话题:作家是无中生有,在虚实二重世界中寄情幻想。诗歌是“美梦”,青春浪漫,激情发泄;小说是“迷梦”,理性启程感悟升华作结,作者是书中人物的规划师、缔造者;散文是“自我写照”,具体表现在内容与生活紧密相关,曾经历过的、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有故事化的叙述,也有虚构的畅想。诗人、作家褚兢曾激情即兴为她而作:燕子飞来红翻天,霞光坠岭夜如年。也有文友评价她:女人有男子气,文人有行武气。的确,她就像是东江源头的瀑布、彩霞,总是吸引着读者想要走近她,走进她的作品。
女人的温柔也许与生俱来,但更多的是岁月的磨砺。她把写作视为一种心瘾,一种精神享受;认为写作就像是交朋友,可以抚慰心灵,营造一个虚幻的世界,感受到现实生活中无法得到的任性和自由;有时候,写完一部书,要从书中世界走出来,就像失去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她有一颗敏感、细腻、伤感的心和一双善于观察、内视的眼睛,常常沉浸在青春年华特有的哀怨气氛中,闲情汨汨而淌,濡湿的内心和双目不堪重负,终于选择了挑灯伏案,奋笔疾书的宣泄方式。她在《文学之于我》中写道:“我想自己今天之所以喜欢文学,盖因有一个冥想的童年,这样的童年像明矾,让许多细微的记忆沉淀,同时它又是一枚酒药,使这些沉淀发酵,而最终酿出来的就是笔下那些或许略显生涩与笨拙的文字。仿佛一条波光汹涌的河流,在我灵魂深处奔腾,溅起的水花打湿我的双眸。”四年大学生活,她阅读了大量的外国文学作品,特别喜欢读其中的心理描写,这对她后来的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心理描写对人物的刻画能起到一种文字蒙太奇的作用,可以把人物的思想突现出来,呈现在读者面前。她在学校被同学们封为“蚊帐诗人”,初学当年红极一时的朦胧诗人顾城和舒婷,写了整整四大本习作,除了与好友在课余分享外,从未投过稿。相比名人大师,她觉得自己充其量是一介票友,或者说像个贪玩的游客,只在生活疲累时才找到文学这块风景,为的是躲避尘世的喧嚣和品味创作特有的孤独和快乐。温燕霞谙熟古典诗词里面的意境,那些娴静、端庄、贤淑、典雅的审美范式,那些柔婉、清丽、飘逸的韵味和内涵,不经意就从她的作品中流淌出来。外似柔弱,内心强大,身上的灵感、想象力以及神秘的“暖气流”是她文学创作的催化剂。
她背着故乡旅行。温情的客家系列作品深深地打动着读者。童年的家庭往事、儿时的乡村记忆、成长的甜蜜与痛苦、生活的艰辛与磨难,点点滴滴,在她笔下,是如此细致逼真,纤毫毕现。小时候,她生活中的男性人物比较少。父亲因右派身份,一直在乡下农场管制劳动,除弟弟外,她接触的基本都是女性。妈妈、姑姑、姨妈、表姐、表妹,一大帮女人,都是她成长过程中的空气。由于很少见到父亲,所以她记忆中家里大小事情都由女性来操持,总觉得女性非常伟大。对客家妇女,她心里总是充满一种由衷的敬意。赣南是她创作中取之不尽的源泉,就像一口深井,怎么舀都有水。她赞美在家乡三十年的高中同学:你们才是那一块将泥土留在山坡上的石头,护卫了家乡的森林和水流;你们才是那一根根结实的巨大栋梁,撑起了故乡的高楼大厦;你们用自己的辛勤与汗水书写着平凡而又非凡的人生。
元尚仲贤在《柳毅传书》中写道:满月霞光笼宇宙,泼天浓浪渗人魂。
温燕霞穿着自有讲究,却不奢华。她常说衣服是她永恒的爱人。冬来一色深黑,春天一袭浅红,夏日蓝色浪漫,秋高深褐飒爽。随心所欲搭配五颜六色的上衣下裳,那份潇洒、那份随意,还有那份充分展示个人文化素养、审美情趣的气质,令人神往不已。倘若不快乐,她解愁的方法颇为独特,即从衣橱里翻出一堆衣服,不断地试换。色彩予她最初感觉像梦,缤纷繁杂得近乎模糊。可一旦某种色彩凸现之后,就像从梦中醒来,逐渐脱离浑沌,直至目光深陷其中。再举目时,才发现她自己已被色彩随心所欲地染制,忽红忽白,忽黄忽蓝……
燕霞痴恋月亮。不记得有多少个夜晚,只要有月,她便会遥望着月的玉颜出神;上弦月、下弦月、眉月、缺月、满月,在她眼中,无论月儿挂出哪种脸谱,所呈现的都是一种无可比拟的美丽。本来很黯淡的夜幕,由于月的出现,倏忽间就会变幻出千仪百般风情。有一次,她夜半醒来,睡眼惺忪中发现窗外的月光竟是雪一样的白。白天看去很粗粝的东西全被迷离的月光浸染得娇嫩异常,叫她惊叹不已。她悄悄地开了房门,独自立在坪上,对着满地月影洒下说不清是喜是忧的泪水。蓦然间回首,却看见斑驳陆离的影下另有个白衣少女。四目相望,月光便作了太阳,看着又是一番独特的辉煌。她常独倚阳台,透过都市的楼群去仰望时而憔悴、时而丰满的月亮。猜想它颊上隐约的黑斑是上帝多年前的吻痕,也可能是帝后发怒时留下的指印。它那么高傲,那么漠然而美丽,既无前尘的气息,也无后世的恋念,果然一片冰心在玉壶,让痴恋着它的她暗自神伤。
醉心于文学创作,哪怕牺牲一切业余时间。在别人休闲谈天、逛街购物、美容保养时,她总是坐在书屋里,徜徉在文学的海洋里,为笔下的主人公悲喜交加。“灯光最知我的心”,散文《嫁给一盏灯》表面上是写如何痴迷夜间写作,其实,她的这种感觉全部来自她夜夜如新郎的先生。伯牙用琴声向钟子期倾诉,那声音被人称作高山流水,通过声音的传递心心相通、相惜。她与先生不仅是生活伴侣,更是文学艺术的知音。她笔下的桃花、水仙、青梅、茉莉、丁香乃至箫声、雨声、山水光影、飞鸟流泉,都是那样优雅细腻、温情清丽。将爱化在水酒中,隐在枕头边,融在围屋里,含在花草中。淡淡的乡情,柔柔的温情,田园、山丘、炊烟、树林、花草、小鸟和古风古韵,瞬间在读者脑海中构成一幅优美图画。温燕霞用心经营着自己有激情有品位的艺术人生,跋涉二十年,历经沉默与等待,期盼与激情,也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现场论证,一次又一次的攻坚克难。试想,春天的枫叶绿得可人,秋天的枫叶自然红得更加惊艳!
温燕霞的文字正是源自她自身的这种优雅的气质,特殊的经历。对于温燕霞知名作家的身份大家显然知道,关于她的作品,大家也许都早有耳闻,从凄美哀婉、改编成电视剧后火遍全国的《围屋里的女人》到描写中央苏区女红军成长、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优秀图书奖和第七届解放军图书奖的《红翻天》,再到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大获专家和读者好评的中国远征军题材小说《磷火》和由中国作家出版社出版、反映广府人南迁开发珠江三角洲的长篇历史小说《珠玑巷》,以及由她担任第一编剧、反映印尼侨领熊德龙故事的电视连续剧《亲亲中国爹娘》,都充分体现出一个作家不容小觑的才情与实力。她用一支锦绣的笔建筑纸张的宫殿,同时又用另一支画笔描绘她心中的乐园。读者们透过她优美而刚劲、大气又细腻的笔触,看到的是一颗颗燃烧的灵魂和一个个神秘奇异的世界,那里交织着苦难、激情、人性和抉择,那么遥远又那么真切,那么虚幻又那么真实,掩卷之后,你会在回味中确信温燕霞笔下的那个世界曾经是一种真实的存在。
温燕霞还建构了另一种空间。与她的文字相比,这个空间更加直观、更加缤纷,同时也更加简单和朴素,也许只是她童年里的一片树叶、老屋旁那口池塘里的一丛水草;又抑或是她童年时光里的一丝期盼,人到中年后回望故土的一缕乡愁:确切地说,这是一个由颜色、线条和情绪塑造的世界——没错,接下来要介绍的是温燕霞刻画、描摹这个世界的另一种笔墨——绘画。多年之后,温燕霞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还愿一般地拿起了画笔,沿着人生的轨迹逆向而行,抵达童年时代那个未完成的画家的梦,这是一次对未完成的回归。
温燕霞说:对于绘画的热爱在前几年一个冬夜的文友雅聚中被激发了,几次涂鸦之后,发现生活又向自己打开了一扇窗,窗外是花红柳绿的世界,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位霓裳飘飘的仙女向她抛着媚眼。于是在夜晚或晨起之后,她开始了与她们短暂的约会,由此诞生了几十张拙笨、幼稚的涂鸦之作。如果说温燕霞的文学作品有一种深藏于心的红色情怀,那么,她的绘画作品则始终充斥着对故乡割舍不掉的情愫。她的油画作品主题,大多跟故乡有关,跟童年有关,跟梦想有关。
你会在她的作品里看到她对故乡客家的草木情深,听见春风拂过麦田的那一声回响;她善于用浓烈的色彩去渲染那时的情绪,用鲜明的色块去表现深刻的记忆。有时候,她会画那种单一的水草,郁郁葱葱,但每根水草都有变化;有时候喜欢用软和的线条去扑抓风的变化……那些场景大多都跟童年有关,那是一个色彩斑斓的缤纷世界。“我试图以此来体现封建制度对客家女性的压迫与桎梏。密密麻麻、没有五官的脸在凉帽下仿佛一块块黄土,又似清明节坟前祭祀用的米糕,她们的五官如同人欲都被封建制度泯灭了,如此才能显现她们的卑微、渺小、被忽视。惟其如此,遗忘和淹没——时至今日,有谁还能记起那些为了确保家庭清名而在清洁堂里终老一生的女子?”温燕霞如此为自己的画作注。
与很多画家不同的是,身为作家的温燕霞在绘画和文学作品当中找到了共同的主题。文学作品的深沉、深度将她的绘画作品推向了另一个高度,使其主题更为鲜明;而绘画作品则成为了她文学作品更为有力的补充,使其更为立体、辽阔。以她的文学作品《半天云》为例,在这部关于留守儿童成长主题的小说里,她曾给主人公设置了一段顺口溜:高高的山峰白白的云彩,青翠的山林河里满是鱼虾,房前屋后瓜果飘香,回到家中冷菜冷汤,抬头看,父母在照片里朝我微笑,而我只能在梦中向他们撒娇。后来她创作了一幅反映《半天云》里留守儿童翘首企盼父母归来的画作,以此来纪念那本书的创作。
在那幅《半天云》的画中,温燕霞的笔触粗粝,景物、人物是随意的涂抹,但细究之后却能见到她的用心:那些浓绿的林丛里露出的棕褐色土壤,仿佛一件没有完全缝好的衣裳,喻示着留守儿童们心中缺失的爱;峰顶上一群孩子背身而立,看不见他们的脸和表情,但相信那些稚嫩的脸颊上应该飘着红晕与微汗,乌溜溜的眼睛映照着满天瑰丽的彩霞而更显晶莹明亮。
正如实力派作家、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邱华栋说的那样,温燕霞的画运用缤纷绚丽的色块创造了一个烂漫无比的童话世界。在她惊人的想象力中,事物呈现出扭曲怪诞的形体,像存在于记忆和梦境中的无数海生物。她的画在某些程度上可以看到后期印象派画家的影子,超脱了一切方法与技法,直接指向生命感觉与艺术本真。大巧若拙,大拙若巧,具有强烈的冲力与爆发力。
温燕霞常常带着一种小女孩画卡通的心态去画人物,带着一颗童心与烂漫之心去打量这个世界。从那稚拙的手法中可以窥见她童年的记忆,而那些没有常规透视和比例的房子与风景,也洋溢出一个作家特有的赤子之情。她的画作中还有不少抽象画,那是色彩的狂欢与灵魂的呐喊,是温燕霞用颜色在给这个世界做一个重新的诠释和注解。总而言之,绘画之于温燕霞,既是一次浪漫的邂逅、不忘初心的萌动,也是一场内心情感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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