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孙荔
苏老板对儿子说,阿成,你知不知道“光宗耀祖”四个字的涵义?阿成也不说话,只是低下头,好像扶不起的阿斗。苏老板对着天空叹气。
何小莲来了。何小莲是阿成的同学。
何小莲一进大院,正好遇见苏老板,就问,苏伯伯,阿成为什么不去上课?苏老板像遇到了救星,恳切地说,小莲,你去劝劝阿成吧,我被他愁得脑袋疼。
阿成和丝绸坊里的工人们正在忙碌着,他跟着工匠师傅学织锦,平纹、斜纹、缎纹,这些都是织锦的基本功。阿成学得有滋有味,仿佛织出的绸缎穿在他身上,能一下子让他变成皇帝。埋头忙碌的阿成并没有发现何小莲的到来,何小莲在一旁不由抿着嘴笑了,说,阿成,织锦是工人们的事,你还是回去读书吧!你将来要学的是管理绸坊,而不是做一名织匠。
阿成像一名虔诚的信徒,说,我不想读书了,我喜欢做这些,我还要学会显花、挑花、织绒、印花、染花等技艺,达到高级工匠的水平。阿成虽然喜欢何小莲,喜欢一个人也不能改变志向。何小莲无奈地挑起嘴角一笑,不再提读书的事,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看到大红、桔红、玫红色的丝绸铺展开来,真是太美了,像美丽的晚霞。阿成笑了,說,有空我陪你逛逛街上的绸庄,可能有的颜色和花纹,比你梦中的还要好看,那是一种艺术,就像绘画一样,只不过把画画在锦上,而不是纸上。
何小莲的父亲在银行做事,但是何小莲却喜欢戏曲,对绘画不感兴趣。她喜欢对着阿成谈《长生殿》《桃花扇》,阿成有时也陪着何小莲看戏,看完戏两人一起去街头吃馄饨。有一次,店里只剩下一碗馄饨了,阿成又要了一只碗,然后两人津津有味各吃半碗馄饨。这时何小莲忽然抬起头问阿成,你将来会不会变心?阿成说,我对于你就是织好的一段锦,同学那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死心眼?阿成送给何小莲一包丝绸做的手绢,上面织有何小莲的名字,和朵朵洁白的莲花。对着用尽心思做的礼物,何小莲很是感动,眼里溢满了水意。
阿成的织锦技艺渐渐出神入化,他以生蚕丝为经线,彩色熟丝为纬线,逼真地将唐宋名家的书画呈现在丝织品上,且正反两面一模一样。有外地绸坊要以高薪聘用阿成,苏老板喜忧参半,苏家家财万贯,是不稀罕那些聘金的。
阿成没事时,喜欢抚摸那些光滑柔软如水的丝绸,那分陶醉,如诗人进入了诗境。阿成整日躲在织坊里,人也变得清瘦了,肤白如藕,胡子拉茬,但眼神却是清亮的,他准备把四川的蜀锦、南京的云锦、广西的壮锦比下去,苏州的宋锦应是江南之首、全国之首。阿成雄心勃勃地规划着扩大织坊,但这需要跟人谈地皮、盖厂房、订织机。苏老爷满足于织坊的现状,因此阿成想折腾,他也懒得插手。阿成没成为大学生,一直是苏老爷心中的暗伤。
这天用过早餐,苏太太要阿成打扮一下,说昨晚一起打麻将的吴太太要给你介绍个女朋友。阿成一脸的郁闷,说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我有女朋友的。苏太太说吴太太费心了,你总要应付一下人家吧,这是一种礼节。
阿成只好硬着头皮去了,那神情漫不经心。女孩叫静雪,身穿米色绣花旗袍,做工精致,女孩绾着发髻,松松的,看上去高贵又婀娜。阿成心中一颤,静雪的美是一种古典的美,何小莲的美是一种现代的美。
何小莲见到阿成依然谈戏剧,谈文学,谈风花雪月,阿成说,谈这些能当饭吃吗?还不如我织一段丝绸,卖个好价钱。何小莲忽然觉得阿成好俗,没一点儿情趣,她渐渐对约会失去了兴致。
阿成梦想的地皮、厂房、织机忽然有了着落,这是苏太太告诉阿成的。苏太太在打麻将时无意中说了儿子的打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太太把这些信息转给静雪的父亲,他是丝绸协会的会长,会长知道阿成的织锦技艺很精湛。静雪喜欢上阿成的温雅,阿成不像一般少爷吃喝玩乐,胸无点墨,阿成斯文得像个大学生,他有自己的追求。丝绸协会商议决定,替阿成建造厂房,提供设备。
阿成再次见到静雪,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静雪似一朵安静的雪花,说话细声细语,连微笑也是安静的。阿成和何小莲渐渐在红尘里走散了,像蒲公英各有各的方向。
阿成和静雪结婚了,静雪的衣橱里有各种颜色和花纹的旗袍,静雪穿上阿成织的绸缎做的旗袍,古典、妩媚、雅致,风情万种,像一阙清雅的花间词。静雪似乎能诠释阿成内心对美的追求,那绸缎穿在静雪身上就是无声的语言。
何小莲迷上了写戏剧,她的戏剧正在排演,戏剧里有个道具是一块绣着洁白莲花的丝绸手绢,那是阿成给她的灵感。女主角拿着手绢,站在舞台朦胧的光影里兀自感叹:谢谢出现在你生命中的人,不论他合不合时宜,有没有好的结局,毕竟他留给你美好的回忆。
阿成在台下,看得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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