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眼睛

吴越

赵梓对赵莉说：“姐姐，我们是不一样的。”

作为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她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她们脸贴着脸时，仿佛是伟大艺术家精心雕琢完成的一对作品。只是妹妹活泼，眼神里都透着淘气劲儿;姐姐则不然，看上去更为文静。

赵莉不如赵梓有主意，穿着上也跟着妹妹走。妹妹上午去理发店剪了头发，姐姐跟着下午也去剪头发。外人看来，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像是在照镜子。

有一次，只有姐妹俩在家，因为淘气，摔碎了一只翡翠镯子。父母很生气，问出是姐姐干的，可姐妹倆站在父母面前，姐姐说我是姐姐，妹妹也说我是姐姐，她们都装着平日里姐姐文静的样子，从头到脚都一模一样，父母也区分不出来到底谁是真正的姐姐，只好两个人一起受罚。她们被罚面壁思过，赵莉和赵梓对视一眼，彼此无声地笑了，手悄悄牵在了一起。

直到上了大学，妹妹喜欢上了隔壁班的男孩。她对父母说：“我想要有自己的房间。”姐妹俩就不再睡一个被窝，她们的夜晚隔着一堵墙，在墙的两边，躺着两个长得一样的女孩。

在夜晚属于自己的时光里，赵梓时常想起那个小麦色肌肤的英俊男孩，脸上泛起羞涩又甜蜜的笑容，然后用被子捂住自己发热的脸颊。为了拥有自己的爱情，赵梓对姐姐说：“姐姐，我们是不一样的。”她拿出一串攒钱买的项链，项链上缀着一个圆圆的天蓝色珠子，“你戴上它，别人就能区分我俩了。”

但是赵莉并不愿意别人能够轻易区分出她俩，在她看来，让别人猜双胞胎中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这个游戏十分有趣，即便是玩了十九年，她对这个游戏也丝毫没有厌倦。于是赵莉大多数时间把项链塞在衣服下面藏起来，只有很少的时候让别人看见。同班的同学们渐渐知道带着蓝色珠子的是姐姐，但藏起项链，依然分不清她们两人。

赵梓好几次发现暗恋的男孩在教室门口对姐姐笑，笑容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对姐姐发了脾气。

“我给你项链是让你戴在外面的！你藏起来干什么！你这个学人精！”赵莉也恼妹妹对她们俩情谊的“背叛”，双眼直直地瞪着妹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饭桌上，姐姐妹妹的筷子打架打了好几天，偶尔目光相触，两人总是冷冷地别过头去。一向亲热的姐妹忽然好几天互相不说话，这让父母很是奇怪，于是一人拉一个私下里偷偷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赵梓和赵莉的回答极有默契：“哼！没什么事！”

这天放学，赵莉看见妹妹神情失落地回来了，连和她冷战的精力也没有，和她对视立马委屈地落下泪来，却又马上擦掉，飞快地躲进自己的房间里。

第二天，赵莉看见小麦色肌肤的男孩挽着一个脸熟的女孩从校门口走过。这个女孩是男孩的同班同学林珊珊。她想起妹妹的同桌对自己说的话：“昨天赵梓去隔壁班找他，不小心把林珊珊的杯子撞倒了，水洒了一桌子。赵梓还不知道他们在一起，林珊珊借此羞辱了她一番，而且，”妹妹的同桌有些吞吞吐吐，“林珊珊很无理，但他一直帮着林珊珊，还和她一起嘲讽赵梓来着。”

她想起妹妹难过的样子，双胞胎的心灵感应让她感觉她的心也在陪着妹妹的心一起哭泣。赵莉这么想着，怒火一点一点地燃烧她的身体，在这个让人无端烦躁的天气里，摧毁了她的控制力。

她一个箭步闪到男孩的面前，飞快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赵梓你疯了！”男孩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胸前戴着的晶莹的蓝色珠子随着她剧烈的呼吸在胸口起伏，就像一只眼睛，倒映出男孩气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