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葬花笺词

井澜

诚瑾被抱进阮家时只有五岁，刀光剑影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浮现，他怀着不属于同龄人的悲凉，呆坐着不言不动。七岁的阮青词溜进他的房间，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诚瑾不怕，以后阿姊保护你。”

青词15岁那年，媒人踏破了门槛，大家都在猜，谁人有幸将阮尚书的女儿娶回家。诚瑾就在那时学会了惶恐，生怕一转眼阿姊就成了别人的新嫁娘。

他于无人处牵住青词的袖子，认真道：“阿姊莫要丢下我，待我成年便娶你为妻。”青词揉一揉他的脸颊，喊他傻瓜。

后来青词放话不愿嫁人，回绝了京城无数官家公子。诚瑾刚松了口气，却发现了青词的异样。每隔半月，青词总能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笺，她每每噙着笑躲在花园里读信，这让诚瑾的惶恐愈来愈盛。青词明明近在眼前，她的一颦一笑却与他无关。

诚瑾忍不住趁青词出门时潜入她的闺房，寻到存信的檀木匣子，将一沓情真意切的花笺偷看了一遍，字体清劲，文采斐然，落款是城南柳三。柳三是柳相国的儿子，京城第一才子，诚瑾自然是听说过的。

自那之后，诚瑾便不再像以前那般痴缠青词，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三个月后，青词手持一纸信笺敲响了诚瑾的房门。

青词大方地让诚瑾读一读这封信，他眉头微蹙，转眼便云淡风轻地读起来。城南柳三的笔迹，文藻华丽，可惜内容却是决绝之语。诚瑾故意做出义愤的模样：“阿姊休为这等人难过，我替你去教训那小子！”

“怎會难过，阿姊高兴还来不及。”青词抬头注视他的双目，眸光隐带笑意，“笔迹、语气均模仿得天衣无缝，当面对质也无一丝惊慌。心思细密，胸有城府，诚瑾，你长大了。”

诚瑾吃了一惊，不明白自己的计谋为何轻易就被青词戳穿，更不明白她为何露出这般欣慰的笑容。

那封伪造的诀别信被送到阮尚书案头，阮尚书听青词讲述经过，竟对诚瑾说：“你长大了，是时候肩负起这大胤江山。”

诚瑾有些恍惚，他几乎忘了自己的出身。九年前的政变中，皇子诚瑾险些被叛臣伤害，他母妃去世前将他交与阮尚书秘密抚养。此刻，被他叫了多年“爹爹”的阮尚书跪在他身前：“阮家上下，全凭新皇差遣。”

诚瑾知道，从他恢复身份的那天起，守护青词的愿望就不能实现了。诚瑾势单力薄，朝廷重臣多在观望。为了拉拢薛将军，青词到薛家面见薛小姐，替诚瑾许下立薛小姐为后的诺言。青词还亲口承诺，阮家女儿绝不入后宫，以固薛家之宠。

有薛将军支持，诚瑾一呼百应，短短三个月便夺宫还位。新皇登基之日，也是与薛家小姐大婚之时，这一年，诚瑾16岁，离家出走的青词18岁。

诚瑾审问罪臣时，一眼看到柳相国一家。他走到柳公子身前，露出一抹酸涩的笑：“怕是无人猜得到，朕会仿你的笔迹。”柳公子不知如何回应，诚瑾写了几个字递与他，柳公子道：“这并不是我的笔迹。”

那一瞬，诚瑾恍然大悟，原来青词为了让他死心，早就布了诛心断情的局。青词一直遵守信诺保护他，即使远在天边也一样。

选自《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