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吃窝窝吗

李立泰

马颊河支队前身，李善亭区长那支队伍，七八十人。

李区长为抗日，献出家产，买枪，动员青年参加抗日，发动有枪户献枪，甚至打条借枪。区队壮大了归还。

李善亭足智多谋，胆大心细，遇事不慌。与日伪周旋，量力而行，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毛主席的游击战术，运用自如。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打，敌驻我扰。

敌人对他威名知之不少，他率区队昼伏夜出，偷袭、伏击、锄奸、端炮楼，鬼子汉奸听到李善亭的名字都害怕。

那年聊堂地区生活困难到了极点。日伪残酷地扫荡，各路杂牌破兵搜刮百姓，到处抢粮。天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天灾人祸，马颊河一带成了“无人区”。

青壮年有的参加抗日队伍，有的被抓丁，还有的逃荒要饭远走他乡，剩下老弱病残也就等着饿死。

一村一村地没人，有人的村也就剩下一两户。人死了开始拉出去草草埋了，后来就没人埋了。没埋的死人是随便倒在路旁，再也没劲爬起来了。

房倒屋塌，卖门窗，甚至卖儿女，蒿草满院，成群兔狐出没。

皇协下乡抢粮变成抢饭，看见烟筒冒烟，就跑去抢饭。他们掀锅一看，锅里煮着根人大腿，吓得“嗷”地跑了。

区里接县委指示，开展生产自救，带种子去帮助老乡种庄稼，四乡贴告示，请老乡回来重建家园。区里贷农具、贷耕牛、贷种子，战士跟老乡一起劳动。

通过一年多努力，老乡大都回来了，种了庄稼，修了房屋，休养生息，渐渐有了生机。

第二年李善亭带队伍来到一个大村。

他身先士卒，干到头里吃到后边，和战士同吃同住同甘苦。有时吃饭战士吃完了他才吃。

这天后巫村的巫保长来送饭，他想，送孬的给八路吃，会挨二脸，哪路神仙也不能得罪。见一穿补丁褂子的战士正拾桌子上的干粮渣填到嘴里，手指刮罐子里饭粒吃。

巫保长见状，寻思当兵的犯了纪律受处分，没吃上饭。他觉得年轻人怪可怜，说：兄弟，我给你们送饭来了，你先吃个窝窝吧。

李善亭看一眼保长，笑笑说：你还没交接我不敢吃。遂掀开草鼓鼓（麦草拧成绳，编成的鼓状容器，保温性能好。）一看，热气腾腾的棒子窝窝，香味扑面而来。李善亭说：您等会儿，我去报告。

他蹬蹬蹬朝胡同里跑去，一会儿回来了。李善亭对巫保长说：俺李队长问这些棒子窝窝是你自己送的，还是征集的全村粮食？

保长对李善亭说：当然是全村的了。

李善亭又说：保长，俺李队长叫问问，你们村都能吃上棒子窝窝吗？

保长身子一拧，说：没门儿啊！吃不起棒子窝窝。过年过节能吃顿就不错了。

李善亭说：那就麻烦你把棒子窝窝送回去，分给村民吃。这样吧，村上多数人家吃啥，你就送啥。

巫保长说：大都吃掺菜的黑干粮，吃净米净面的几乎没有。

你们吃啥就给队伍送啥。

巫保长没法，只得把草鼓鼓窝窝推回去，分给村人吃。然后给区队送来高粱面、地瓜面掺菜蒸的窝窝团子。巫保长想，这样的队伍好啊，跟老缺、杂牌、鬼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上。那些坏蛋要好吃的，不给就玩硬的打人。八路不胜利才怪哩。

巫保长知道了，那位退回棒子窝窝的就是李善亭区长，这件事让他很受感动。老八路就是好，跟老百姓没二心。

巫保长又专门来看李区长慰问区队，立场彻底转到抗日这边来。面上给敌人办事，心里支持八路军，为我军筹粮筹款，支援前线。

鬼子投降，巫保长经李区长介绍到区政府任助理员。

1949年组织南下工作干部团，巫助理报名南下。途中吃饭时遭遇敌人袭击，带同志们突围时，不幸中弹牺牲。

巧了，巫助理那次吃的棒子窝窝。

选自《文学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