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王凤刚
小学二年级时,家里日子过的很紧。我看上了供销社里的一个铅笔盒,就是白铁皮做的那种,刷上黄黄的漆,画着孙悟空大闹天官的图画。我回家闹着妈妈买,妈妈去看了看,要6角钱。摇了摇头下地去了。
我坐在门槛上哭,一把把泪水。正伤心着,爷爷走出来,拎着镢头。他的腿受过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径直来到屋后一块草地上,深深喘了口气,就刨起地来。
“刚子,快来帮我。”他喊我的名子。我抹着泪过去,问:“爷爷你要干啥?”
“快来刨,这里面有铅笔盒哩。”
原来爷爷知道我的心思。我奇怪地问:“爷爷,这里面怎么会有铅笔盒?”爷爷说:“你帮我刨出这块地来,铅笔盒就有了。”
我就帮他刨,扒去草皮,把土翻到二尺来深,捡净里面大大小小的砖头瓦块,一块方不方圆不圆的地就出来了。我们一老一小直干到天黑。
第二天,爷爷拄着棍,腰别把镰刀上山去了。大半天工夫,他蹒跚着回来了,肩上扛着一捆山棘。“插在地边,挡挡鸡鸭”。他笑着说。我见他腿上有块血迹,忙问:“爷爷,摔着了?”“下坎时,不小心摔了跟头。”“疼吗?”我问。他说:“老骨头老肉,不知道疼哩。”
爷爷进屋,拿出一把蒜种上。
我从此天天和爷爷一道给蒜浇水,施肥,很快蒜苗就长到尺来高了,绿油油的好喜人。爷爷看着只是笑。
一日放学回家,爷爷正在刨蒜,我心疼地问:“蒜还小哩,怎么把它刨啦?”爷爷说:“旧蒜快没了,新蒜还没下来,这时能卖好价钱。”
“卖蒜干啥?”我问。“傻孩子,给你买铅笔盒呀!”爷爷说。
为了一个铅笔盒,爷爷竟劳作了几个月。我一时语塞。
爷爷说:“明天我们一块去卖蒜,这蒜有二三十斤呢,少说也卖个块儿八毛钱,够你买铅笔盒了。”
第二天,我和爷爷一起去十里外的集上卖蒜。爷爷腿不好,走得慢,十几里路走了足有大半晌,卖到日落,却无人问津──山里没人缺这个。
我和爷爷摸黑回了家。爷爷看上去很疲惫很难过。
“要去城里卖就好了。”爷爷喃喃地说。城里离这三十多里,一个来回六七十里,爷爷年纪大,腿又不好,怎去?我说:“不去了,我不要铅笔盒了。”
后来几天里,爷爷突然失踪了。全家人正在着急间,爷爷笑眯眯地回来了,手里攥着一块四毛钱。
那一把零钱乱七八糟地放在眼前,他使劲搓腿,见此情景,我的泪水涌了出来。
“别哭,刚,明天爷爷领你去买铅笔盒。”爷爷还是笑眯眯的。
那一夜我守着爷爷睡。
第二天早起,闻到一股肉香味,已有半年多没闻见这味了。妈妈走过来,笑嘻嘻地对爷爷说:“村东那家杀猪,我买了斤肉.全家见个荤腥儿。”
爷爷忙去席底下摸那一块四毛钱已不见了。我见爷爷的胡子翘起来,瞪大了眼,浑浊的老泪滚出来。
后来爷爷去世了。
后来,我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那一年回家探亲,我买了一个铅笔盒,放在爷爷的坟头。
选自《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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