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里的沉默羔羊

郭荣立

巴纳布恩是著名的解剖学博士，他的论文常常刊发在全世界最著名的几家解剖学杂志上，令同行们无比敬慕。

巴纳布恩博士取得如此令人瞩目的成就，与对解剖工作的极大热情密不可分。几乎每个白天，他都寸步不离解剖室里的尸体。为了工作方便，巴纳布恩博士还把他的卧室设在了解剖室的隔壁。

由于巴纳布恩博士对解剖工作的狂热，需要很多的尸体，通过正当渠道得到的尸体根本无法满足他的需求，因此，巴纳布恩博士只好秘密收购尸体。

尸体交易都是夜深人静时在解剖室门外进行的。为了不让那些带尸体来的人认出他，巴纳布恩博士与对方约定在交易时双方都戴上面具，不与对方说话。他们带来尸体，他付钱给他们，然后两清，谁也不把谁的事放在心上。

因为长期与尸体打交道，巴纳布恩博士养成了一颗冷漠的心，连能给人带来温馨的家他也不要了，一个人过日子。面对着这些尸体，巴纳布恩博士没有想过那些尸体贩子是怎样弄到手的，就心安理得地挥动着解剖刀，精心地切割着那些尸体，就像屠夫对着被杀死了的猪，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一个寒冷的冬夜，风很大，还下了霜，整个城市处于沉睡之中。巴纳布恩博士边喝酒边耐心地等待着。午夜时分，两个人扛着一条麻袋悄悄地找到了解剖室。巴纳布恩博士像往常一样，在麻袋各处捏了一下，断定麻袋里装着的是一具尸体后，便付给他们一笔钱。那两人拿了钱，匆匆走了。

巴纳布恩博士睡觉前，得把尸体简单处理一下。他解开袋口，把尸体褪出来。对着尸体的面容一看，巴纳布恩吓了一跳，这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而且还相当熟悉，她是酒店里的一个应召女郎。作为单身汉的巴纳布恩，每当有了生理要求时，就到酒店去，找个应召女郎开个按钟点收费的房间，与她睡一觉，便各自走开。眼前这具尸体，昨天晚上十点钟之前还是个活生生的女孩，现在却死了。

巴纳布恩博士觉得她死得很可疑，就脱去尸体的衣服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女孩的身上有好几处致命的伤痕。很明显，女孩不是因什么暴病而死的，是让人活活折磨死的。面对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回想着昨晚与她的缠绵，巴纳布恩博士那颗冷漠的心也慌乱了。

巴纳布恩博士想道，这是一起谋杀案，凶手极有可能就是那两个把尸体带来的人，他们残忍地杀害这个女孩的动机很简单，就是为了从他那里拿到一笔钱。巴纳布恩博士在心里说：“对这起凶杀案我怎么处理好呢？去报案吧，让警察把杀死女孩的凶犯抓获并绳之以法，使女孩的在天之灵得到安宁。但是，那两个人被抓了，我也脱不了干系，是我暗中收购尸体才导致他们去杀人，他们供了出来，我也跟着完了，那我就再也不能从事我所热爱的事业。没有了自己热爱的事业，活着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啊。”最后，巴纳布恩博士的冷漠和他所热爱的事业完全占据了他的心，他把尸体简单处理了一下，便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巴纳布恩博士走进解剖室，穿上洁白的工作服，对着女孩僵硬的尸体，就像对待一件很平常的事物。他拿起解剖刀，在女孩的尸体上忘我地解剖起来，不时地把在解剖中点点滴滴的新发现详细地记录下来。

后来，巴纳布恩博士又秘密地购买了几具尸体进行精心的解剖。解剖记录写了一大本后，巴纳布恩又着手写一篇自我感觉很有份量的论文了。写好后，他把论文投寄给了国际上最权威的解剖学杂志。

像巴纳布恩博士预想的那样，几个月后，他的论文作为头条发表了。医学界再次轰动，人们看巴纳布恩博士的目光满含着羡慕和尊敬，巴纳布恩博士心里乐开了花。

不久，本城的一个生物学沙龙为巴纳布恩所取得的成果举行庆功会。这个晚上的庆功会自然是以巴纳布恩博士为中心了。巴纳布恩博士惬意地领受着沙龙成员们敬慕的目光和声声赞誉，心中像喝了玉液琼浆，畅快不已。

庆功会热热闹闹地一直持续着，将近十二点钟，巴纳布恩想起一会儿也许会有人给他送去尸体，便与沙龙的成员们道别了。巴纳布恩博士在回去的途中，走到一僻静处，他看到有黑影向他身后罩来，然后头上有重重的东西击下，他顿感天旋地转，躺倒在地上。

一个多小时后，两个人扛着一条麻袋来到巴纳布恩博士解剖室的门口，他们敲了几下门没有反应，又去敲隔壁巴纳布恩的卧室，但还是没有动静，于是，两人便蹲在门前耐心地等待着巴纳布恩博士的出现。但两人等了好几个小时，始终没有等到他们要等的人。天就要亮了，两人不敢再等了，也不敢再扛着那个麻袋离开。他们嘀咕了一下，最后决定把麻袋留下，第二天晚上再来向巴纳布恩博士要钱，便离去了。

早上，一个清洁工来解剖室门口，她看到紧闭的大门前放着一条麻袋，十分奇怪。清洁工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她想看个究竟，便弯下腰把麻袋的口子打开，往里一看，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她看到巴纳布恩博士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但瞳孔却散了。显然，巴纳布恩博士已死去好几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