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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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辽北,象牙山也是个偏远之地。
早上,经过一夜的雨夹雪,公路上结满一层白亮的冰,从开原市内通往乡下的客车基本停运。听说是去象牙山,很多出租车司机直摇头,多少钱也不肯。只好求助当地朋友。终于雇到一辆小货车,且是《乡村爱情II》中王小虎开的那辆!司机很热情,他说:这条线,贼熟。
不过,近三十公里的路,我们还是走了一个多小时。路太滑。
这次开原之旅,我们的目的地有两个:一是时下热播的电视连续剧《乡村爱情II》主景拍摄地象牙山庄,一是著名二人转演员小沈阳老家代庄。虽然我们不是什么追星族,但辽北这块热土一直吸引着我们,早想来这里转转,何况是笑星故里呢。朋友说,现在来不是时候,如果是春天,是五月份,那时的象牙山梨花似雪,溪水淙淙,不仅你们城市里的游客,就是我们当地人也会蜂拥而至,享受这大自然的美景。现在来,天寒地冻的不值得啊!朋友不知,我们正是要避开那些舞动的小黄旗,大声的喧哗与浮躁,正如王安石所说: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
我们喜欢逆旅。就像反季节买衣服一样。同行者五小哥说。
史料记载,象牙山原名松山,亦称向阳山,后改象牙山,为长白山哈达岭余脉,主峰615米。位于辽宁省开原市松山堡乡英城子村南。松山象笏,早为清时开原著名的八景之一,也就是说这里奇峰壁立,高耸入云,苍松挺秀,林海涌涛。每当天朗气清,登峰远眺,数十里外的辽河渔帆点点,开原塔影,尽收眼底,引得不少文人墨客为之吟咏。一位古代诗人就曾这样写道:
重峦卓立插云间,叠叠松树叠叠弯。象笏排空擎碧落,虬枝满树锁深山。朝天片石龙鳞护,近日层巅尘尾还。如此蓬莱开胜境,崖头昂颌列鹓斑。
朋友说,象牙山不仅林木茂盛,而且飞禽走兽随处可见,更有天设地造的奇异景观,什么对吻石、沉天缝,什么会仙棚、将军床,不过最为神奇的恐怕还是西山石壶。象牙山中有一巨石,远远看去,像一把大石壶,人称西山石壶,也叫茶吊壶。关于这把壶还有一个传说:很早以前,象牙山下大旱无雨,颗粒不收,村中一位老妈妈卧病不起,无水煎药。一天,她的儿子门吊儿扛镐拎壶进山为母找水,正见一条黑花大蟒堵住泉眼,于是抡镐驱赶,怎奈大蟒反抗,经过一番殊死搏斗,门吊儿与大蟒双双摔下山崖,最后泉水流了出来,解救了村子,而门吊儿丢在山上的砂壶竟变成了二三十丈高的大石壶,以后不论年景多旱,石壶嘴中都有清水溢出。
问朋友现在石壶里还有水吗?朋友笑而不答,只道来年春天带我们登临前往。
此时已近中午,朋友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小蒙家——当然是电视剧《乡村爱情II》中开豆腐房的王小蒙家啦!与电视剧中的场景一样,小蒙家分正房和厢房,正房住人,厢房做豆腐,不同的是现在豆腐房已不做豆腐,变成了专供游人参观的景点,而正房则用来招待客人,食宿尽可。因为朋友在来时的路上已给主人打了订餐电话,所以饭菜很快就上来了:小鸡炖蘑菇、大酱炒鸡蛋、干豆腐卷大葱、山野菜、水豆腐,满满一桌子,加上自家酿造的山葡萄酒,不一会儿,我们就脖粗脸红,耳热心跳起来。与主人攀谈,得知他们不仅借拍电视剧的热乎劲,对外接待游客,而且平时家中也养了数十头猪,可以说小日子直奔了小康。
酒足饭饱,告别小蒙家,来到村中广场,一眼便认出电视剧中的那四棵老柳树,以及树下的辘轳、碾盘。旁边就是著名的大脚超市、村长长贵家、村卫生室、村部,但不知为什么,这些院落的房门都上了锁,只有山脚下的刘能家没锁门,不过屋里也没人,我们在门外叫了几声,仍不见动静,朋友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是这里的常客,自然就像回家一样。
刘能家很宽敞,一铺大火炕靠着两扇大窗户,坑梢是顶棚的被柜,炕下是铺了花地板革的砖地,地上有箱子、电视柜、沙发和餐桌。沙发后墙挂有很多相框,里面装满《乡村爱情》里与刘能有关的剧照,还有房主与演员们的合影,看图片说明,始知房主名叫唐国兴,一个戴眼镜的青年人。
刘能家门前的花架上放着一只葫芦,上有刘能墨迹:一帆风顺。令人莞尔。
出刘能家往前走,过小木桥不远,就是谢广坤家。广坤家亦无人,只有几头老黄牛在门前一边吃着苞米秸,一边晒着午后的阳光。
赵玉田家住在村子的最北端,和广坤家一样,主人并没有像小蒙和刘能家挂上家庭饭馆旅馆的招牌,相反,却将有赵玉田和刘英照片的宣传画立在了房头一角,而院子里明晃晃地堆着一个玉米垛,仿佛埃及金字塔。一妇人边收拾柴火边招呼我们进院,见我手里拿了相机,就让我照那玉米垛,说这是特意为剧组拍戏用的,过几天就该拆了。问妇人为什么不也开个饭店旅店?妇人说:这边挺偏的,要是真有人来想吃就吃,想住就住呗!非得挂牌呀?
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将小小的象牙山庄,不,确切地说是小小的康屯(电视剧《乡村爱情II》主要拍摄地)转了个遍。包括当年的青年点、马厩。也看到一间老房子的红砖墙上写着文革时期的标语:认真搞好斗私×改!那一个“×”被开成了窗户,所以不知道是一个什么字,不过与一些新砌的院墙外的“户户倡树新风,人人遵守公德”“不打架不酗酒不赌博”倒是相映成趣。村子里的人很少,更不见外地游客,甚至没有听到一声狗叫。或许我们来得确实不是时候。不过,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样子:土生土长,原汁原味。
我的老家,就住在那个屯,我是那个屯里,土生土长的人。别看村子不咋大,有山有水有树林,邻里乡亲挺和睦,老少爷们更合群……
不知什么时候,司机打开了车上的录音机,伴随这首熟悉的歌声,我们告别康屯向代庄进发。一个多小时后,在路人的指点下,找到小沈阳家。
与村中的很多住房一样,小沈阳家也是将原来简陋的草房,翻盖成三间瓦房。不同的是,他家出了个小沈阳,而别人家没有。这是为什么呢?我不知道。此时,小沈阳的父亲沈宏久正盘腿坐在热坑头上,就着炭火盆里的小鸡炖蘑菇,一个人喝着小酒。有客自远方来,沈老汉不亦乐乎,急忙下地,从厨柜里端出油炸刀鱼、干煸茧蛹。以为我们也是海量,老爷子又随手拿出一大塑料桶散装白酒,给我们一一倒满。
这一倒,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小沈阳属鸡,父亲就给起了个名字:沈鹤。鹤立鸡群的鹤。顾名思义,老爷子希望儿子将来有出息。沈老汉说,儿子从小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刚上小学时,三伏天看着别的同学大口大口地吃冰棍,手里攥着三分钱就是舍不得买,而是悄悄地揣进兜里积攒起来,留着给爸换酒喝,或是给妈买盒雪花膏,总之,心很细,也很聪明。老师认为只要下点功夫,学习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孩子把功夫都下在耳濡目染的二人转上了,因为爸爸妈妈就喜欢唱二人转,且是十里八村的名角,天长日久,爸妈顺嘴溜达出来的小帽儿,他都能绘声绘色地哼唱出来,且嗓音贼亮。于是,开通的爸妈商量:既然孩子喜欢二人转,就该因材施教,何必非学数理化挤那一趟车?成不成,是孩子的命运,但不给机会,可就是咱的错了。
所以,沈鹤小学一毕业,沈老汉就把他送进了铁岭市民间艺术团。三年学费三千元,那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沈老汉夫妇省吃俭用也不够,就索性将家里的地租给邻居耕种,换来现金为儿子交学费,直到毕业,沈鹤到吉林的小戏院去演出,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为止。也就在这时,沈鹤结识了他的搭档,一个也姓沈的姑娘,就从姑娘的名字子里抽出一个“阳”字,前面再加一个“小”字,遂成了今天家喻户晓的“小沈阳”!
这一艺名,让两鬓斑白的沈宏久老汉也改了口。
天已经黑了,走出小沈阳家,我们去附近的小学校,小沈阳的哥哥沈飞在这里开办了一个二人转学习班。他虽然不谙此道,但基于弟弟的声名,还是招来了一些学员,母亲张凤琴也就成了孩子们的老师。
张凤琴告诉我们,学校刚开不长时间,现有十几个学生,大的十几岁,小的几岁。她的大儿子沈飞家的孩子也在这里学习。提到小沈阳,这些孩子都露出羡慕的神情。张凤琴却自嘲地说,自己就是张罗命,不像老头那样享清福。说到这儿,老伴儿沈宏久推门走了进来。老两口一见面,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磕起牙来,仿佛一台大戏即将上演。
“来一出啊?”沈宏久挤眉弄眼地挑衅。
“来呗,谁怕谁?”张凤琴坐在椅子上不屑地双手叉腰。
“你起头?”沈宏久嬉笑着将脸凑过去。
“起就起,你可接住啊,千万别掉地上!”张凤琴左手继续叉腰,右手拍腿找感觉。不一会儿,我们就听到老两口那字正腔圆的对唱:
(女)正月里来是新年,(男)大年初一头一天,(女)也不论男和女,(合)哎哟哟哟哟哎哟哟哟哟,(男)都把新衣服穿啊……
当然,这只是个小帽儿。应我们的要求,老两口又唱了《小看牌》和《送情郎》,虽然我记不住那唱腔唱词,但我似乎能感受到田间地头,一男一女,或嬉笑,或打闹,时而引吭高歌,时而寂静无声的动人一幕。此时,夜色渐深,我们不得不踏上归程。原野上的冰越发滑了。
从南京机场到安徽岳西,走高速,3个半小时。途经马鞍山、芜湖、铜陵、枞阳、安庆等几座城市。一路山川陌野,满眼旖旎,始知作为一个北方人,为什么我如此地热爱南方,向往那些温润的感觉与曼妙的情怀。想起2002年11月,参加黄山笔会,与南方作家结下深厚友谊,遂给马鞍山的翠华姐、晓平兄、迎兵弟发手机短信:在马鞍山想你!谁知,无一发出。少顷,机响:中国××提醒您已欠费停机。
入住安徽(岳西)天际大酒店,与CCTV—7《乡村大世界》节目组老邱会合。老邱,黑龙江人,央视导演,自谓与哈尔滨著名作家阿成、小小说作家袁炳发是哥们。我说,上述仙,俺也熟。邱遂拨手机,一阵嗯哈啊呀靠晕切汗之后,说:情况属实!
自古安庆多才俊,民国以降尤甚。严凤英、王少舫、陈独秀、程长庚、张恨水、邓石如、朱光潜、朱湘,直至诗人海子,无不令世人景仰。当然,还有张玉良,一个命运多舛才华横溢的女子。4月25日晚,《画魂——张玉良传》作者石楠先生来岳西讲学,在文友欢迎的饭局上,有幸忝列先生侧位,添水(先生不喝酒)加菜,并冒昧为正在编辑的《活着,走着想着》一书约稿。先生仁慈,欣然应允。
26日早,岳西县旅游局副局长、摄影家葛岳城先生驱车带我们游岳西。318国道,经过明堂山风景区,只见山峰耸立,云雾缭绕,路边茶园,有头戴围巾之妇女弯腰低头,双手忙碌。葛局说,这里是集奇松、俊石、云海、瀑布于一体,至今保持着纯天然的原始生态区,方圆50公里,不仅是植物的宝库,也是动物的乐园。因为要赶往下一个地点——冶溪镇,便没有停留,而是寻一山野人家歇脚,喝茶。茶是六安瓜片。记得岳西才子胡竹峰在《煎茶日记》中说到六安瓜片的好:
春天,喝六安瓜片,就像守着自己的红粉知己,一杯茶,分解成一口口浅浅的心事。
红粉知己?说得好。
冶溪镇地处大别山腹地的岳西县西南边陲,属皖鄂两省的岳西、太湖、英山三县结合部,四面环山,中间盆地,一条叫做冶溪的河流贯穿全境,两岸民居罗列,古树参天。村民告诉我们,全镇共有2000多株百年以上的古树。可是,我叫不出这些古树的名字,只能从标识牌上辨别哪些是香樟、苦槠和枫杨,哪些是紫柳、青冈栎和枸骨冬青。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溪河村陶边组蛮坪坝上的两株苦槠。林业专家考证,这两株苦槠树龄均在1050年以上,一雄一雌,孪生,两树相距只有3米,冠幅平均21.28米,雄东雌西,雄粗雌细,然合围均要五六人。
关于这两株苦槠,还有一个传说,即宋朝某年某月某日某男某女曾殉情于斯,死后不久,此地生出两株苦槠树芽,正所谓生不能同罗帐,死化作连理枝也。
位于冶溪镇东南6公里处的联庆村旗形山下,有一古建筑曰联庆堂。堂前碑文记载:此堂为方姓祖居地,建于明末清初,坐西朝东,砖木结构,一进七重,高12米,长86米,宽24米,占地面积1800平方米。初建时,主厢房依次排列为:一重佣工、仆人居所;二重客室;三四重大堂主建筑,中有凉亭、戏台,东西两根主梁龙头凤尾,两厢一为书房,一为闺阁,皆木雕精细,人物掌故,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栩栩如生;五六重为正厅,乃婚丧典礼之地;七重为列祖列宗牌位供奉处,逢年过节,方氏子孙在此集中举行祭祀活动。
当然,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同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古建筑一样,如今的联庆堂早已破败不堪,仅存的几十根木桩勉强地支撑着那些残砖碎瓦,大片的阳光透过屋顶倾泻如注。阳光下,一老太坐在院子里削着竹笋,不知道她是不是方家后裔。
举起相机—— 老太没有回避,亦没有伸手索要小费,而是温和一笑。
位于司空山西部的金盆村有一远近闻名的石拱桥,从岸上看,它形似弯弓;从桥下看,它状如满月。沿桥两岸,古树遮阴蔽日,流水潺潺,桥身长18米,宽4米,高8米,据说为南宋末年淮西安抚使张德兴将军为抗击元军,在古驿道(兵道)上建的桥梁。桥的正中有块四方形的石板,上凿孔方兄图案,当地人叫做钱徽。
莫名其妙的是这桥的名称——转背桥。村长说:点儿背的人走此桥就会转运。那么点正的呢?一笑。
禅宗二祖慧可大师的道场在司空山上,从冶溪镇走西线,虽坡陡路窄,越野车却可以开到半山腰的松波寺。葛局说,余下的路,你们自己走吧!我在东线的正门等你们。葛局为我们找了导游,可导游也未走过几次西线,所以,下车不久,我们就迷了路,幸遇老乡及时指点,又引领一段才步入正途。怎奈我数日感冒,四肢无力,原本1000米左右的山峰不在话下,今儿个却栽了跟头!
于是,将背包甩给导游,又脱衣退裤。邱导说,你就不怕我偷拍了发到网上?只好答应回头请他喝酒。
见识了二祖慧可大师传衣石、讲经台、三祖僧璨大师修行洞,以及太白仙踪等遗迹后,师傅招去吃斋喝茶。这是我第二次吃斋,第一次好像是在三亚的南山寺,时间虽已是下午,且10元一位,人们仍是蜂拥而至。今日倒落得清静,斋堂里只有一位师傅照顾着我们三人,饭后,又各揣了一个苹果,师傅让路上吃。
其实哪有那么远的路,东线下山,快走也就半个多小时吧。
27日早,天峡山庄,天未亮即闻鸟啼声。早餐后,导游带我、邱导游天峡景区,并告曰:天峡者,谷长10公里,最大切割深度近千米,草木葳蕤,百花争艳,峭壁林立,飞瀑流泉,其中尤以九连瀑布群、高山湿地公园、原生态山水田园最为著名。诚如斯言。不过我的兴趣似乎不在瀑布,不在湿地,不在田园,而是山涧幽谷之中,那一株株未曾见过的树木:油麻古藤、百年檵木、五信子、银缕梅……尤其后者,为6700万年前最古老的被子植物物种——金缕梅科新属新种,和裸子植物银杏、水杉一样,被誉为活化石树种,列入国家重点保护的濒危植物名录。据说,该景区目前共发现野生银缕梅54株,胸径从1—27厘米不等,分布于海拔400—480米的向阳阔叶林中,呈4小片块状分布,数量之多,极为罕见。
此时的银缕梅已过了花期,但仍姿态婆娑,枝叶繁茂,让人想起江南的女子。
告别通天瀑布,沿山路拾级而上,突然导游说:蛇!循声望去,只见石阶旁边的草丛中一段灰色的身影倏忽滑过。是的,只一段,应该是后半身吧。即便这样,也足有擀面杖粗半米长。导游告诉我们,这是一条土公蛇,当地人叫土气包,有毒。邱导说,昨天在司空山,他还看到野猪的粪便了,可见此地环保之一斑。
来岳西前,给安庆朋友余毛毛打电话,表面上咨询旅游路线天气情况,实则盼望一见。也曾给岳西作家黄亚明QQ留言,让他把啤酒先冰着。
27日晚,余毛毛、魏振强、胡竹峰、汪先生从安庆扑到岳西,与黄亚明、储劲松、王金桥一干人等汇合。结果如你所知,这一晚,大家都喝高了,以致后来换地儿时,我和毛毛与大部队失散,两人坐在马路牙子上一个劲地打电话。电话不是打给大部队的,而是远在上海的东皓,北京的陈焱甲乙,沈阳的刘波大祝,南京的郝健——都是哥们啊!管他们睡没睡,烦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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