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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的哀思

时间:2024-05-04

□安建梅

父亲离开人世有几个月了,常常在不经意间想起他,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候是忧伤,有时候是空虚。一向爱做梦的我只有一次在梦中见到他,父亲像生前那样穿着雪白的衬衣。或许是他走得很安心,或许他只是不愿意打扰我,让自己静静地存在我心中的一隅。而每当父亲走进我的心里,挥不掉抹不去的就是对他生命最后阶段的记忆。

父亲去年8月查出肺癌晚期,在301医院做了4次化疗,效果不明显之后,改服靶向治疗的特罗凯。春节前父亲到大连住了两周,特罗凯严重的药物反应致使父亲满脸的皮疹。离开大连的时候,一生刚强的父亲痛哭失声。送走父亲,我在单位办公室流了一下午的眼泪。想必那时,父亲已经有所感悟,和心爱的女儿最后的分别已不远了!

我们每天保持通电话,每次父亲都安慰我说,摊上这病慢慢来吧!直到3月25日,父亲最后一次住院,听母亲说父亲有点糊涂不认人了,于是我立即放下所有的事情,飞回了家!

见到父亲的第一眼,父亲似乎是从长长的睡梦中醒来,看到我,眼里立即流下了两行眼泪。如果我没听错,他说了一句:做了好久的梦啊,这一辈子可以写一本书了!

在医院伺候了父亲一周,给他做饭喂饭,伺候他大小便。父亲虽说已经卧床,但还是可以在我们的搀扶下行走;虽说他吐字不太清晰,但我还是可以准确地理解他的用意;虽说他会因为病痛向其他人生气发火,但他对我的各种要求还是一如既往地听从。这一周,父亲因为虚弱,并没有和我做过多的交流,但他会握着我的手入睡,会吃下我特意用水果和蛋白质粉搅拌的糊糊,会听任我抹VE在他的脚上缓解他冻疮的疼痛。父亲喜爱家乡戏上党梆子,我特意给他买了播放机。心情好的时候,他就会让我打开,听听老戏。虽然哥哥和医生们认为父亲已经是肝昏迷,但我一点都不相信,因为他真的是心底里清清楚楚!他分得清每一段老戏的名字,认得出我的初中同学,甚至上厕所大便的时候都会会意我,撑着病房的拖布杆使劲。

我和母亲是白天照顾父亲,我哥晚上照顾。30日那天我们换了班,我替换到了晚上,这也是我和父亲在一起的最后一晚。那一晚其实发生了很多的事,至今想来都会很心痛。

那一晚的前半夜,父亲坐卧不宁,我突然想起来,他原来有过很严重的痔疮,于是问他是不是痔疮疼,父亲点点头。我和母亲便买了药,给父亲上药,之后他感觉很舒服睡着了。当时我还开玩笑:以为你好几天是病变的地方疼,结果是痔疮疼,挨了好几针止痛针。父亲居然也笑了。后半夜父亲又开始不舒服,总是絮絮叨叨地生母亲的气,之后我突然也咳了一口血(后来检查,还是以前支气管扩张的老毛病,连续照顾父亲熬得又犯了),母亲和我也吓坏了。母亲便对父亲说:别闹了,孩子身体也不好。我便也躺在旁边的病床上休息。但是我能够感觉到父亲很克制地、很努力地翻身,缓解他周身的不适。那一晚,父亲尿了两次,始终也没有尿到床上或是裤子上,我们也没有惊动医生护士,让所有的人觉得很吃惊!

其实,我知道父亲是心疼我,怕我累坏了!

31日上午,一则我的身体不好,二则看父亲病情有所稳定,我便订了下午的机票,飞回大连!没有想到,这是我和父亲的永别!

据母亲说,我走之后,下午父亲就不睡觉,晚上也一夜无眠;4月1日吵着要回家,于是便出院了;4月2日疼痛难忍,眼眶都快要爆出来一般;4月3日下午3点20分,父亲在家中亲人陪伴下,静静地去了!离开的时候,母亲和小姑、小姨在他床边唠嗑,之后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于当天午夜赶回家中,和父亲已是阴阳相隔。

母亲说,父亲走时很安详!

父亲留给我最后的印象,顽固地停留在几个片段:离开大连时的哭泣;痔疮痛的忽然一笑;还有一次就是当看望他的我同学走之后,父亲沉沉地睡了一觉,我叫醒他的时候,他可能以为又有人来看望了,脸上浮现出礼节性的微笑;30日那晚,他听到母亲说我身体不好之后的倏然宁静;之后就是我送他入棺时,他那张灰白的脸。陪伴父亲一周,他始终没有和我谈到生死,父亲求生的欲望还是很强烈,他遵照我的要求,多吃增加抵抗力,多活动增加抵抗力,多听音乐转移注意力。我怎么也想象不到,那么配合治疗的父亲,那么坚强的父亲,9个月前体壮如牛的父亲,这么快就留下我们,永远地去了……

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我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可能是我小时候身体特别不好父母疼爱过多的缘故吧。他的疼爱不仅仅表现为对我的关爱,更表现为对我的无条件听从。父亲其实脾气不好,当厂长时全厂的职工都怕他,唯一的例外就是对我的疼爱。我性格之中,也有父亲的遗传,倔强而率真。

记得父亲第一次送我到大连,我就曾经在火车站故意落父亲半步,上了下一趟公交,到学校之后,父亲在车站,急得脸都变得青紫。

大学四年,父亲每次送我北上,都会扛大包小裹挤火车,还记得我们在北京火车站门前打地铺,在火车上睡地板。几年外出求学,父亲就是那个替我抵挡风雨的人。

毕业之后,父亲其实还是想让我回家,但我选择落在大连。多年之后,心智成熟,满胸壮志点点退去。我终于明白了父母的心思,世界之大是大家的,只有父母、亲人是我应该陪伴和留守的。

出嫁的时候,依照家乡习俗,父亲将我扫“地”出门,瞬间他的眼泪就滚滚落下。回忆起来还是让我泪流满面。身体素质那么好、性格那么刚直的父亲,他的每一次落泪都令我心痛无比。

从开始上大学至今,我远离家乡,和父亲聚少离多。生嘟儿的时候,也是我和父母近20年待得最久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陪伴我整整一年,帮我把嘟儿抚养满一周岁。父亲离去令我无比遗憾的就是,我们的时间总是阴差阳错,最后也没有陪父亲哪怕外出旅游一次。

父亲的手机号始终保存在我的电话簿上。我常常想拨下那个电话,幻想一下父亲的声音。那个熟悉的老爸的腔调总是在我耳边响起,可是,这一生我是再也听不到的了……再也没有人告诉我答案,父亲最后是不是生了我的气!再也没有人告诉我,对于死亡,一生坚强的父亲是否也心存恐惧?我是那么地悔恨,若是知道父亲时日不多,那么就让他发怒,让他谩骂,让他卸去所有的伪装,将所有隐忍的来自病魔的痛,即将离开亲人的痛,全部都宣泄出来吧!

唯一让我安心的就是最后陪伴父亲的那一周,但父亲也没有和我多说哪怕一句话。父亲得病之后,心情郁郁寡欢,性格也大变。我和父亲的最后一次愉快地聊天就是2012年在大连度过的春节。有一天晚上我们聊至深夜,我知道了我的祖父叫蛋孩,祖母叫闺女,曾祖父叫老胖,都是过去年代为了让孩子顺利长大起的丑名。父亲少小就失去双亲,一生家业和事业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他尊重自己的姐妹,爱护妻子儿女,关心每一个亲戚朋友。

父亲咽气之后,在家中停了七天之久。这七天,遵照家乡习俗,我们兄妹和母亲不事梳洗、不除尘秽,长香不断,衣不解体地在父亲身边陪伴他。我曾无数次地透过遮盖了父亲的被褥,去抚摸那熟悉的身体。但我亲爱的父亲再也不会起身,看我一眼了!

父亲的棺木是我们兄妹亲自送入坟包,而坟包又是我们亲自拂土盖上。或许是这种古老的安葬仪式让我心宁静,至今我都会认为父亲是静静地睡去了。

父亲的坟地选址在他自小长大的母亲的村庄,离姥姥姥爷和姑父的坟地不远。故地里安葬的不仅有亲人,还有他的好朋友,想必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寂寞。

父亲节,父亲静静地躺在地下。在这节日里,格外思念我亲爱的父亲,就在这里静静地纪念您吧,我的亲爱的爸爸!请您原谅女儿,终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聚!我对你的理解和爱就在我亲手起草的祭文里:

……父亲出生于1946年7月,1965年当兵参军,1966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70年从部队转业,1970年3月至1975年在长治HF厂工作,1975年至1982年在YC供销社工作,1982年调入GP市百货公司批发部任主任,1987年12月任副食品加工厂厂长,1996年担任饮食服务公司书记至退休。父亲先后获得市优秀党支部书记、商贸系统优秀党支部书记、商贸系统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者、精神文明先进工作者等多种荣誉称号。

在68载的岁月中,父亲入骨入情地演绎了人生的不同角色。首先他是一个好儿子,他孝顺姥姥姥爷如亲儿一般,供老人颐养天年,为老人养老送终。他是一个好兄弟,他上敬姐姐姐夫,下宽待弟弟妹妹。他是一个好丈夫,不仅和母亲相濡以沫、相扶相携,更是帮母亲扶养弟弟妹妹成人成家、立人立业。他还是天底下最慈爱、最有担当的父亲,他对三个子女的爱深入骨髓,即便孩子们做了再大的错事,他最终都会原谅我们所有的过错,以他山一般的臂膀撑起这个大家。他是一个好同事、好领导,在他担任厂长、经理期间,为职工做了很多力所能及的事。父亲性急气躁,但所有熟悉父亲的人,都知道他口硬心软,是一个刚直不阿的好人……

父亲下葬的那天,四月起了狂风,祭文的最后是我临时加上去的:大风起兮云飞扬,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清明时分,风吹草动,霜寒露重,义士远行,天地动情。父亲,我将您放进网络,放进博客,在这里您是永生的,将会永远地陪伴我们,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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