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外一首）

□胡弦

已是孤独的晚景，

孤独的王在天边伫立，

——仿佛烈酒那荒谬的仇恨，它鬃毛披拂，体内，

金色骨架泛着奇异的光。

低吼、嶙峋尊严，性爱过后晚霞般

散失的温度，渐渐黯淡的光华，开始领受暮色

那即将取消一切的宁静。

溪谷记

我们谈起山峦的多重性，

谈起云雾混沌的立场。

谈到一条河时，河边的峰峦

忽然不见，它们

隐入雾中，佯装已经不在这世间。

某次进山，风雨交加，

我注意到，

—路行经的垟、嶨、漈，栮、栎、槭……都有不断变幻的脸。

密林曾在我们的谈话中起伏。

薇、蕨、磨圆的巨石

也同时在起伏，傍着

红叶那艳丽、弃绝的心。

但我喜欢的，

是这溪谷深处沉淀的寂静，仿佛

永恒的沉默报答了

那在高处嵯峨、回环无尽的喧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