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坟场上过“阴兵”

衢老仁

宣统二年（1910年）中秋后的一个子夜，大雾弥天，江苏滨海县东坎镇笼罩在黑暗之中。

熟睡中的人们忽听得东岳天齐庙内钟鼓声大作，与此同时，距东岳天齐庙约两里地的乱坟场上，忽然到处冒起星星鬼火，并发出断断续续的“吱吱”怪叫。不到半个时辰，怪叫声和鬼火都聚集到了乱坟场中央的那几座大坟边。影影绰绰，有一队人马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中暗暗集结。

片刻，有两个高达丈余的鬼出现了，它们分别身穿白色长衫和黑色长衫，头戴两尺高的尖顶帽，鲜红的舌头一直拖到胸前，脸色惨白，一鬼左手拿着“啷啷”作响的铁链子，右手拿着“勾魂牌”;另一鬼双手拿着一副木枷，全身挺直，在队伍前面一跳一跳地前进。

紧跟着他们的是二十余对鬼卒，鬼卒们赤着膊，上身画着黑、红、白三色花纹，下身穿红色或黑色绸裤，赤着脚跳跃着前进，嘴里不时发出“吱吱”声。再后面是牛头、马面，中间拥着扛肩、凸肚、驼背的判官，此判官脸生虬须，头戴乌纱，身着紫红官衣，腰束紧身玉带，右手拿着朱笔，左手拿着一本蓝色的“生死簿”，一个鬼卒替他撑着黄罗伞，随他摇摇摆摆，跟着队伍前进。

这一队鬼兵从乱坟场的大坟堆出发，绕坟场一圈，沿着弯曲的小路向北，直奔西爬头街。鬼兵们所过之处，均铺着一层纸钱灰。

许多人从梦中惊醒后，本想开门看个究竟，但只从门缝里向外一望，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只见鬼兵的队伍又从西爬头街转折向东，整整走完一条大街，到了东街头的东岳天齐庙门前。鬼卒们排列在大门两旁，牛头马面开路，推门进庙。然后判官入内，再后鬼卒们一对一对地进了庙。鬼卒们进庙后，庙内传出一阵鼓磬声，不久后终于归于沉寂。

第二天清晨，有赶早卖菜的乡下人从东岳天齐庙门前经过，发现门前那对石狮子身上淌着水。

庙内的小和尚对行人说，夜里庙门关得好好的，这些鬼卒不知从哪儿进来的，也不知从何处又出去了。烧早香做功课的和尚还看到“东岳天齐大帝”的脸上流淌着滴滴汗珠，东西厢房“十殿阎罗”也满身淌汗，特别是那对丈余高的“黑白无常”更是大汗淋漓。

从这天下午开始，东岳天齐庙内连开了七天道场，天天香烟缭绕，鼓乐齐鸣，诵经声有律有序，四方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人人敬香礼拜。为了不妨碍对那些冤魂野鬼的超度，占据东岳天齐庙后半壁房产的县立第二高小的校长，在东岳天齐庙住持的一再交涉下，不得不放了学生七天假。

好事不出门，怪事传千里。这起“过阴兵”的怪事不到数月间，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且越传越奇，越传越活灵活现，甚至有人把辛亥革命和“过阴兵”牵扯在了一起。不过也有不少人对这起怪事产生了怀疑。但直到第二年夏天，县立第二高小的一些老师才从小和尚嘴里套出了事情的真相。

宣统元年，一批在江南读书的学子回到故乡，办起了洋学堂。学校初开办时，没有校舍，当地的开明绅士便支持他们占用了东岳天齐庙后半壁的房产。和尚们自然不肯轻易将庙产让给他人，住持经过多日苦思冥想，终于演了一出利用“东岳天齐大帝”属下的十殿“阴兵”来撵这些学生滚蛋的闹剧。

选自《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