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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 电影改编的启示

时间:2024-05-04

摘 要:《白鹿原》是陈忠实倾注一生心血的皇皇巨作。《白鹿原》影视改编的成与败,得与失众说纷纭。本文将从思想主旨、删改添加两个方面剖析电影《白鹿原》,分析文学文本与影视呈现的差异,以期获得可借鉴的改编经验。

关键词:跨媒介叙事 改编 合理删改

《白鹿原》扉页有言:“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白烨在解读题记时指出:“陈忠实是把白鹿原作为近现代历史替嬗演变的一个舞台,以白、鹿两家人各自的命运发展和相互的人生纠葛,有声有色又有血有肉地揭示了蕴藏在‘秘史之中的悲怆国史、隐秘心史和畸状性史,从而使作品独具丰厚的史志意蕴和鲜明的史诗风格。”a这样一部伟大史诗,其跨媒介叙事难度可想而知,创作者应深思慎取。

一、《白鹿原》电影改编的思想主旨定位

不论利用何种媒介进行叙事,叙事的核心,思想与主旨一定要明确。在影史上,确有史诗作品改编电影的成功案例。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是一部思力精深的巨作,苏联导演格拉西莫夫曾将其搬上大荧幕。《静静的顿河》与《白鹿原》相比,至少有三个改编优势。其一,片长优势。苏联版340分钟比《白鹿原》的154分钟宽裕。其二,时间跨度的优势。《静静的顿河》所述故事从1912年始至1922年结束,只有短短十年。而《白鹿原》足足记叙了原上半个多世纪的兴衰荣辱,人事变迁。其三,矛盾冲突与人物设定方面的优势。《静静的顿河》矛盾冲突更为集中,主要关注在葛里高利一人身上,是大时代背景下个人命运的变迁。《白鹿原》讲述的是白嘉轩、田小娥等原上人的命运变迁,人物多样,矛盾冲突复杂。《白鹿原》改编在某种程度上如芦苇所说:“如果我们对传统文化、对《白鹿原》还带有敬意的话,就不要贸然出手。”b

正因如此,《白鹿原》电影改编更应抓大放小,以期呈现小说的质感。苑青松指出《白鹿原》改编三个核心点:革命·白鹿原·鏊子,革命·革命者·白鹿原人,革命·传统·性。c 由此可见,任何一个角度的改编都不应该离开革命、土地和土地上的人。鏊子是朱先生对原上的比喻,也是作者借人物之口表达出的观点,白鹿原上的革命就是烙饼,翻来覆去,你方唱罢我登场,革命是原上的主角。革命者都是原上人,他们是白鹿原的孩子,土地赋予他们生命与精神。离开土地,就失去了叙事的核心,失去了思想的根基。电影《白鹿原》大肆渲染田小娥的情欲,丧失了原作的“泥土气”,变成了无根之水,无本之木。单以“情欲”为切入点,电影早已偏离了主航道,走入了死胡同。

更让人费解的是,情欲戏也拍得一塌糊涂。田小娥与白孝文在破窑洞甚至演出了一段“人间真情”,田甚至说出:“你活了,我俩也算没白死”这等“悲壮”的爱情誓言,一场骗局,一场情欲权谋最后竟然演变成情欲传奇,属实“离奇”,实属“怪诞”。

偏离土地与革命,选择表现情欲或许是电影《白鹿原》面对市场的某种妥协。但着重表现欲望与本能,忽略情感和人性着实让电影《白鹿原》一败再败。

笔者以为电影《白鹿原》应坚持大背景下的原上变迁这一思想主线不动摇,以史诗的方式宏观呈现白鹿原的生活、革命、情感与性,以时间为整个故事的推进线索,陪以旁白为辅铺陈背景内容,分集拍摄突出白鹿原不同时期的布景变化,分集播放在每一段落塑造一到两个原上人物的变化,通过人物让观众体会到作者在作品中所蕴含的波澜历史和壮阔史诗。思想立意切不可脱离土地和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具体来说,以清末·传统的白鹿原,革命·动荡的白鹿原,新生·重塑的白鹿原划分为宜。

二、合理的删改、添加

没有任何一部小说天生是电影,没有任何一部电影天生是小说。跨媒介叙事中,对原作的删改、添加必不可少,思想主旨是改编的“道”,添加、删改是改编的“法”。唯有道与法的和谐统一,才能有天真自然充满艺术表现力、感染力的优秀作品。

当观众期待着朱先生、白灵登场时,电影却在一阵日机轰炸中戛然而止。这是一部有缺憾的作品。电影《白鹿原》只有七个出场人物:白嘉轩、白孝文、鹿子霖、鹿兆鹏、鹿三、黑娃、田小娥。从中我们可以透视主创简单的逻辑。其一,白鹿原是白家人和鹿家人的原。白家、鹿家必不可少。其二,引田小娥来原上的是黑娃,故鹿三黑娃父子不可少。

这样的构思存在一定的缺陷。缺陷一:白家、鹿家、鹿三家复杂的宗族关系没有呈现出来。白家与鹿三家是乡土中国典型的差序格局,雇主与佃户有身份差,但却绝对信任、绝对忠诚,互相尊重,小说《白鹿原》很好地呈现了乡土本色。田小娥只是激化格局转变的因子,随着乡土社会的土崩瓦解,差序格局的解体亦是时代的大势所趋。电影《白鹿原》却改编成因田小娥的出现而改变社会格局,本末倒置。缺陷二:选取人物有极强的随意性。笔者以为至少有几个问题是不能自洽的。白鹿原上既有共产党革命力量也有国民党革命力量,为何不兼顾?为什么剔除白鹿原上极具道家魔幻色彩的冷先生和极具儒家济世色彩的朱先生?为什么删除有“白鹿精魂”之称的白灵?既然有表现情欲和原始的生殖崇拜,为什么要删去白嘉轩娶亲?随意的删改让原本完整的故事支离破碎。

人物片面化,情节单一化或是罪魁祸首。田小娥是电影《白鹿原》的主角,影片中田小娥成为“性”的代名词,不似小说中田小娥以性为表征,全面追求个性解放的立体形象,电影的人物刻画简单片面。因与郭武举人“办不成事”,饥渴的田小娥与黑娃偷情,黑娃出奔后,与鹿子霖发生关系,以求安身立命。这其中固然有以性为筹码进行交易的考量,但也一定有时代裹挟下的无奈和个人命运受挫后的堕落。电影隐晦的情欲镜头,只注意到了田小娥“性”的狂热,却忽略了她“活”的热望。田小娥出轨不仅是“办不成事”的性诉求,更有整日“泡枣”的人格侮辱,是欲望、本能和向往共同驱使下的铤而走险。田小娥不是难填的欲壑,她希望与黑娃安定的生活,但封建礼教作祟,白嘉轩不准黑娃与田小娥结婚,黑娃出奔使田小娥再一次陷入深深的绝望,坠入人尽可妻的欲望深渊。这是人性、时代、礼教、际遇共同作用下的扭曲的命运。田小娥對时代的抗争,对命运的回击,对幸福的不懈追求,在影片中都被淡化、弱化、虚化,电影中的田小娥简单的只剩下情欲的外衣。

电影《白鹿原》尤为可惜的一次删改出现在鹿子霖与田小娥的性事中,二人合谋勾引白孝文成功后小说中有一段精到的心理描写:“她努力回想孝文领着族人把她打得血肉模糊的情景,以期重新燃起仇恨,用这种一报还一报的复仇行为的合理性来稳定心态,其结果却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呻吟着:我这是真正地害了一回人啦!”d田小娥其实从未想过损人自肥,她不是圣女,亦不是巫女,她只是一个有欲望的人。小说人物立体饱满,有欲望,有无奈,有善良。而这些内容在影片中全无体现,这无疑是导演在处理田小娥内心戏方面的败笔,须知导演关注到了小说中的这一段描写,小说接下来就写道:“鹿子霖为了感谢田小娥答应她‘黑里全依她。”当晚就发生了田小娥往鹿子霖脸上尿尿的一幕,这是田小娥抗争精神的集中爆发,当她获得命运的主宰权时,她会不顾一切地排解命运的不公。电影《白鹿原》删去前因,只留结尾,田小娥坐在炕沿上含泪发泄道:“尿你脸上也不解气。”仓促而混乱的剪辑让未读过原著的观众费解,让读过原著的观众扼腕,两面均不讨好。陈忠实先生在小说中还有一段嘶吼般的语言描写,融合乡土味道的夺命嘶号:“你在佛爷殿里供着我在土地堂里蜷着;你在天上飞着我在涝池青泥里头钻着;你在保障所人五人六我在烂窑里开婊子店窑子院!你是佛爷你是天神你是人五人六的乡约,你钻到我婊子窑里做啥?你厉害咱俩现在就这么光溜溜到白鹿镇街道上走一回,看看人唾我还是唾你?”e这是小说叙事的发力点,一下就升华了人物,一个活的田小娥跃然纸上。电影《白鹿原》叙事不整,力道不足,人物单薄如纸。

电影《白鹿原》的删改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影片删去了小说中许多魔幻、臆想的表现手法,用现实主义的手段讲故事,降低了观影门槛。影片大量运用秦腔老腔,弥补了陈忠实的遗憾,在《白鹿原上奏响一支老腔》中陈忠实感慨道:“后来,有作家朋友看过老腔的演出,不无遗憾地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小说《白鹿原》里要是有一笔老腔的画面就好了。我却想到,不单是一笔或几笔画面,而是整个叙述文字里如果有老腔的气韵弥漫……” f

三、结语

跨媒介叙事的核心在思想与主旨,技巧靠添加与删改。不能因改编者的个人喜好而决定删改、添加内容,应该根据情节需要和不同叙事形式表达方式的不同特点进行具体取舍。原著中的灵魂人物、核心情节,能不能则不动。《白鹿原》是一个根植于土地的故事,唯有大地的厚重方能承载起人性的多样。

a 白烨:《史志意蕴·史诗风格——评陈忠实的长篇小说〈白鹿原〉》,《当代作家评论》1993年第4期,第4页。

b 芦苇:《编剧芦苇访谈录》,《东方早报》2012年9月19日,第B02版。

c 苑青松:《找准从文学文本到电影文本的核心点——对小说〈白鹿原〉改编成电影剧本的思考》,《电影评介》2007年第24期,第95页。

de 陈忠实:《白鹿原》,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281页,第282页。

f 陈忠实:《白鹿原上奏响一支老腔》,《光明日报》2012年8月3日,第13版。

作 者: 范伊夫,首都医科大学燕京医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世界华文文学、国际中文传播。

编 辑: 赵紅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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