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童树梅
黄晓娟和邻村的大旺好上了,大旺追着晓娟要结婚,说我这么爱你,你如果不同意就是不爱我。
晓娟心说是这个理,便含羞把大旺的意思跟爸妈说了。妈说:“我瞅大旺那孩子高高大大的,人看上去也不错,要不这事就定了吧?”
晓娟爸是个木匠,木工活儿做得漂亮,像锥子一样钉得紧、扎得牢,更因为他走南闯北,见过的码头多,在人情世故上看得深、有远见,大伙儿都说他整个人跟他惯常使用的锥子一样,时间一长全叫他“黄锥子”。此刻听了娘儿俩的话他想了又想,慢慢说:“这事急不得,得按老礼来。我们得上门访访。”
晓娟急了,说:“都什么年代了还上门访?这老礼早就不时兴了。”
黄锥子说:“衣裳有时兴的,礼数永远不会过时的。闺女,听我的,这事关系到你一辈子幸福,咱马虎不得。”
挑了个好日子,锥子一家三口一身新衣来到了大旺家。还离着一大截子路,一条高大的黑狗突然冲过来“汪汪”狂叫,样子十分凶暴,露出的牙齿那叫一个吓人,旁边一个小孩早吓得哭了起来。
锥子正要撵狗,只听得一声吆喝,是大旺一家迎了出来。大旺上前一脚踢开狗,那狗凄声叫着躲进屋里,原来就是他家的狗。
进屋后大旺一家满脸堆笑倒茶递烟,那边厨房里乒乒乓乓地摆下了四碗八碟。两家人没话找话地聊了一会儿,锥子说:“嗬,你家房子蛮高的,我得好好欣赏欣赏。”说完便起身内内外外转了两圈,连屋后都转到了。
午饭时大旺爸拼命劝酒,可锥子一滴酒也不喝,说他从不喝酒。
回家后晓娟妈说:“老头子,你看大旺家怎样?房子又高又大,大旺一家也蛮客气的,我看不错。”
晓娟一脸期待地看着爸,说:“爸,今天你为啥不喝酒?平时不是喜欢喝两口的吗?”
锥子说:“酒后嘴上没个把门的,同样的,恋爱中的人也会被蒙住眼睛。闺女,这事我现在不好表态,但听我一句话,你们结婚的事过三个月再说。”
回过头晓娟把爸的意思一说,大旺急了,嚷道:“你怎么什么都听你爸的?不行,我下个月就要娶。”
晓娟也生气了:“我欠你的还是怎么着?总不成因为三个月就跟我爸闹翻吧?”
见晓娟真生气了,大旺軟了下来,涎着脸说:“我逗你玩哩,瞧你,都急了。好,三个月就三个月,我还怕你跑了?”
时间一天天流逝着,一晃过去了两个月。这天晚上晓娟忽然红着眼睛回来了,她妈吓坏了,问了半天晓娟终于大哭起来:“大旺他不是人,是个人渣。刚才我找他去,发现他跟一个女的在小树林里亲嘴……”
晓娟又哭,她妈心疼得不得了,锥子却在一旁快活地叫了起来:“哭什么?这是好事嘛。”
晓娟妈气坏了:“你老糊涂了,孩子被人骗了还是好事?”
锥子说:“当然是好事了。这要是在结婚后才发现那小子是个畜牲,咱家晓娟可不就吃了大亏了?”
晓娟一听不哭了,锥子又说:“现在懂我为什么要拖三个月了吧?我相信对付这样的畜牲时间不要长,只要三个月就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晓娟和她妈一起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锥子说:“我是个木匠,吃千家饭的,每到一家我都爱琢磨这户人家的品性,时间一长基本上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还记得那天咱们到他家访亲的情况吗?好好的一个人家养那么大一条狗干什么?养就养了,可那狗也太凶了,像个魔鬼一样。俗话说狗像主人样,狗这样,主人的德行可想而知了。”
晓娟点点头,锥子又说:“然后我在院子一角发现空酒瓶特多,这说明什么?说明大旺是个贪酒的人,一个年轻人不想着事业光想着喝酒,能有什么出息?而最让我讨厌的是他家的屋子。”
晓娟妈说:“他家屋子不是蛮好的嘛,你讨厌什么?”
锥子说:“你懂什么?屋子是高,可当我转到他家屋后时吃了一惊。因为后面人家屋子特矮,并且两家距离相当近,这样一来后面一家的光线就全给大旺家挡住了。大旺一家霸道,这样的人家咱家闺女能嫁过去吗?”
晓娟妈如梦方醒:“还真是这么个理。可是当家的,既然你早就有数了,那干脆阻止俩孩子交往多好,干吗非要过三个月再说?”
锥子长叹一声:“我要是强行阻止,晓娟能听得进去吗?弓满则断,很可能我越是用强晓娟越是反抗,因为恋爱中的人会被蒙住眼睛的,所以我说过三个月再说。我相信只要三个月的时间,大旺一家一定会原形毕露的。”
晓娟说:“爸,原来老礼蛮有用的。”
锥子说:“当然。老礼虽老,但道理是一样的,都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哪能就轻视了呢?”
选自《上海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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